谢尘靠在云芷肩头,呼吸微弱而绵长,仿佛刚才那一记惊世骇俗的“剑光”,抽空了他这具凡体所有的力量,甚至伤及了某些更深层次的存在。他眉宇间萦绕的疲惫与那丝冰冷的威严交织,让他看起来既脆弱,又令人不敢靠近。
云芷小心地扶着他,快速检查他的状况。肉身并无明显损伤,但经脉中那股原本就微弱的神秘力量(剑祖本源?)此刻几乎耗尽,神魂也陷入了一种自我保护般的沉寂。她不敢怠慢,立刻取出药王谷秘制的、最顶级的温养神魂与补充本源的丹药,以混沌灵力化开,缓缓渡入谢尘体内,同时引导周围血雾中残存的那一丝丝混沌气息(虽被污染,但经她血脉净化后可用)温养他的身体。
约莫半个时辰后,谢尘的呼吸才逐渐平稳下来,脸色也不再苍白得吓人,但依旧昏迷不醒。云芷知道,他需要更长时间的静养才能恢复,但眼下并非良地。
她抬头,望向那近在咫尺的巨大“涡流”与中心处的黑暗空洞。
守路者已被清除或惊退,入口再无阻碍。但凝视着那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希望的黑暗,云芷心中并无丝毫放松,反而涌起一股更加强烈的警兆与……宿命感。
“遗落之地”……混沌星主陨落后的破碎坟场,埋葬着开天劫战真相的禁忌之所。那里等待她的,真的会是唤醒谢尘、完成自身涅盘的希望吗?还是说,那黑暗深处,潜伏着比“裂山魔尊”、“惑心魔君”更加可怕、更加古老的东西?
她收回目光,看向怀中昏睡的谢尘。少年(谢无妄)的睡颜平静,褪去了战斗时的冰冷与威严,甚至带着一丝孩童般的无助。她的心微微一软,随即又更加坚定。
无论前方是什么,她都必须去。为了唤醒他,也为了完成自己的道,更为了揭开那纠缠着她与这个世界的“归墟”之谜。
不再犹豫,云芷将谢尘小心地背在身后,以混沌之力化作最柔韧的束缚,将他牢牢固定。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星瞳之中光芒凝聚,眉心混沌印记再次亮起,引动自身血脉与那坐标玉简最后残留的共鸣,朝着“涡流”中心的黑暗空洞,一步……踏出!
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粘稠的水幕,又像是坠入了无底的深渊。强烈的失重感与方向迷失感瞬间袭来,周围的一切光线、声音、乃至感知,都被那纯粹的黑暗所吞噬。只有眉心印记与心口魂印散发的微光,如同黑暗海洋中两盏孤灯,勉强照亮方寸之地,也指引着她血脉感应的方向。
下降……或者说前进……了不知多久。
忽然,脚下的“虚无”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实却冰冷的触感。周围的黑暗也开始褪去,显露出一种奇异的光景。
这里……似乎是一处巨大无比的……残破殿堂的内部?
脚下是冰冷、布满裂痕、仿佛由某种黑色星辰物质铺就的地面。穹顶高不见顶,隐没在无尽的黑暗中。四周的“墙壁”也并非实体,而是由不断流动、变幻的混沌色气流与破碎的星光构成,偶尔能看到巨大的、如同山岳般的断裂石柱残骸悬浮其中,上面刻满了早已无法辨识的古老符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苍凉、悲怆与……死寂。没有灵气,没有生机,只有一种沉淀了亿万年、几乎凝成实质的“时光尘埃”与“破灭道韵”。更令人心悸的是,一股与“归墟”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宏大的“终结”气息,如同无形的背景辐射,无处不在,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一切不属于这里的“存在”。
云芷的混沌血脉在这里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与……排斥。共鸣来自于此地残留的、与“混沌星主”同源的力量气息;排斥则源于那股无处不在的“终结”道韵,仿佛在提醒她,这里早已是“过去”的坟场,不属于“现在”的生者。
她小心地将背上的谢尘放下,让他靠在一处相对完整的石基上,再次探查他的状态。还好,他虽然依旧昏迷,但气息在丹药与混沌之力的滋养下,已趋于稳定,只是那消耗过度的本源恢复起来需要时间。
安置好谢尘,云芷开始仔细打量周围。
她所处的位置,似乎是这座残破殿堂的边缘。视野所及,皆是破败与荒凉。远处,隐约能看到更加巨大的、如同山脉般的建筑残骸轮廓,有些像坍塌的宫殿,有些像断裂的桥梁,还有些则完全无法辨认其原本形态,只是巨大的、扭曲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阴影。
而在更远的、仿佛殿堂“中心”的方向,一种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星光波动,穿透了厚重的“终结”道韵,传递过来。
那星光波动,与云芷血脉的共鸣最为强烈!甚至让她心口的魂印星光,都微微悸动起来!
“那里……就是‘遗落之地’的核心?‘混沌星主’最后的陨落之地?或者……是传承所在?”云芷心中念头急转。
她没有立刻前往。此地诡异,危机四伏,必须谨慎。她先以星瞳仔细探查周围,确认暂无危险,然后开始尝试沟通眉心印记,引动自身混沌之力,在此地布下一个小型的隐匿与防护结界,将谢尘护在其中。结界甫一形成,便受到周围“终结”道韵的剧烈侵蚀,光芒明灭不定,显然无法持久,但至少能暂时提供一些保护。
做完这些,云芷才深吸一口气,朝着星光波动的方向,缓缓前行。
脚下是冰冷的星骸地面,每一步踏出,都仿佛惊动了沉积万古的尘埃,发出细微的、如同叹息般的回响。空气中,那些破碎的星光与混沌气流,如同有生命般,随着她的靠近而微微流动、变幻,时而凝聚成模糊的、仿佛人影或巨兽的轮廓,时而又散开,只留下无声的悲鸣。
她看到了更多触目惊心的战斗痕迹。地面上深深的剑痕与爪印,残留着令她灵魂都感到颤栗的法则余韵;断裂的石柱上,沾染着早已干涸、却依旧散发着淡淡威压的暗金色血迹;甚至在一处巨大的凹陷中,她看到了一截仿佛由纯粹星光凝聚而成、却布满了裂痕与黑色侵蚀斑点的……断指!仅仅是靠近,那断指散发出的无主威压,就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这里,曾经爆发过何等惨烈、何等层次的大战?!
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终结”道韵越来越浓,对云芷的排斥与侵蚀也越来越强。她的混沌星云道胎自发运转,散发出灰银星芒抵抗,眉心印记更是光芒流转,不断净化、转化着侵入体内的“终结”气息。但即便如此,她依旧感到步履维艰,仿佛在逆着时光的洪流前行。
而那星光波动的源头,也越来越近。
终于,在穿过一片由无数巨大兵器碎片堆积而成的“金属坟丘”后,云芷看到了……那景象。
那是一片相对“完整”的区域,似乎是一座巨大祭坛的废墟。
祭坛由九根断裂的、通体晶莹如星辰的巨柱环绕,中心则是一个深不见底的、仿佛连接着宇宙归墟的黑暗漩涡。而就在这黑暗漩涡的上方,悬浮着一团……无法形容其形态与颜色的“光”。
它并非纯粹的光,更像是一团被强行凝固、封印的“混沌星云”核心,内部蕴含着无法想象的磅礴能量与……一道沉寂的、仿佛跨越了万古的悲怆意志。无数细碎的星光从这团“光”中逸散出来,化作点点星辉,飘向四周,又缓缓被下方的黑暗漩涡吞噬。正是这团“光”,散发出与云芷血脉强烈共鸣的星光波动!
而更让云芷心神剧震的是,在那团“光”的旁边,祭坛废墟的一角,盘膝坐着一道……身影。
那身影背对着她,身着残破不堪、却依旧能看出曾经华美的星辰道袍,长发披散,毫无生机。他的身体,仿佛是由最纯净的星光与混沌气凝聚而成,却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仿佛随时会消散的质感。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面对着黑暗漩涡与那团“光”,仿佛在守护,又仿佛在……忏悔。
“混沌……星主……残留的……法身?还是……执念所化?”云芷屏住呼吸,星瞳之中充满了震撼与敬畏。她能感觉到,那道身影虽然毫无生机,但其存在本身,便仿佛蕴含着宇宙开辟、星辰运转的无上奥秘,仅仅是看着,就让她对混沌之道的理解隐隐有所触动。
就在云芷震撼于眼前景象,犹豫是否上前之际——
异变,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那团悬浮在黑暗漩涡上方的“光”,仿佛感应到了她的靠近,骤然……剧烈地波动起来!
紧接着,那道背对着她的、疑似“混沌星主”残留法身的身影,猛地……转过了头!
不!那不是转头!而是他整个上半身,以一种极其诡异、完全违背常理的角度,直接扭转了一百八十度!面向了云芷!
云芷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那并非真实的面容,而是一片不断旋转、变幻的混沌星云!星云之中,隐约有五官的轮廓,却充满了痛苦、愤怒、不甘、以及……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被某种东西彻底“污染”与“扭曲”后的疯狂!
一双完全由混乱星光与漆黑裂痕构成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云芷!
一股远超之前任何敌人、甚至超越了“裂山魔尊”、“惑心魔君”的、混合着极致的混沌伟力与“归墟”疯狂侵蚀的恐怖气息,如同宇宙风暴般,轰然爆发,朝着云芷席卷而来!
与此同时,一个宏大、破碎、充满了无尽怨毒与贪婪的意念,直接在云芷灵魂深处炸响:
“血……脉……后……裔……”
“来……得……正……好……”
“将……你……的……存……在……”
“献……给……‘吾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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