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天柱深处,时间以违背常理的方式流逝。苏玄策的意识从对“终末巨兽”应对之策的推演中暂时抽离,全部心神都凝聚于识海深处那一点即将彻底消散的混沌印记之上。这印记曾附于“虚无之泪”的呼唤波动,随其一同飘向那灰烬之海,在彻底湮灭前传回了一段极其模糊的“回响”。
此刻,这丝回响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在苏玄策浩瀚的帝尊神识中明灭不定。他必须在其完全消散前,解读出其中蕴含的信息这或许关乎那“终末巨兽”的更多秘密,甚至关乎整个混沌的终极格局。
他将神识凝聚到极致,如同最精密的解码仪器,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丝微弱的波动。
初时,依旧是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终末”与“死寂”,那是灰烬之海与巨兽阴影的底色,沉重而绝望。
然而,就在这底色之下,如同埋藏在无尽灰烬深处的一粒顽强火种,苏玄策捕捉到了一丝截然不同的“韵律”。这韵律并非“终结”,而是“凝滞”?不,更准确地说,是“定格”或“封存”?
它不像“终末”那样充满吞噬与消亡的主动性,更像是一种被动的、维持现状的“停滞”。其中蕴含着一种古老、庄严、甚至带着一丝悲怆的“秩序”感,与周围无边的终末死寂形成了鲜明而诡异的对比。
紧接着,几个极其破碎、难以连贯的画面碎片,随着这丝韵律的解析,强行闯入了苏玄策的感知:
他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某种晶莹剔透却布满裂痕的“法则晶壁”构成的恢弘废墟。这些晶壁巨大无比,上面残留着难以想象的复杂道纹,但其光芒早已熄灭,只剩下冰冷的材质本身,静静漂浮在灰烬之海的边缘,仿佛一道早已失守的、支离破碎的“堤坝”或“长城”。
在某一面最为巨大的晶壁残骸中心,他“看”到了一道深深的、仿佛被某种恐怖巨力撞击而成的凹陷。凹陷中央,并非空洞,而是镶嵌着一枚“茧”?
那是一枚大约百丈大小、通体呈现出温润白玉色泽、表面流淌着淡金色纹路的奇异巨茧。巨茧静静地嵌在晶壁之中,与周围死寂的环境格格不入。它没有散发出强大的能量波动,反而内敛到极致,唯有那一丝微弱却顽强的“凝滞”与“秩序”韵律,正从这茧中缓缓散发出来,如同沉睡者平稳的心跳。
最后一个画面,是那终末巨兽阴影的一角。它那由无数世界残骸构成的庞然身躯,在无尽的灰烬中缓缓起伏,一只空洞的、仿佛由衰竭星辰组成的巨大眼窝,似乎正“望”着那枚白玉巨茧的方向。眼神中,并非猎食者的贪婪,而是一种近乎“漠然”的“等待”?仿佛那巨茧是它餐盘中一块暂时无法消化、却又舍不得丢弃的“硬骨头”。
“咔嚓”混沌印记的最后一点联系彻底断绝,所有画面与感知瞬间消失。
苏玄策缓缓睁开双眼,深邃的眸中划过震惊与思索交织的光芒。
“灰烬之海的边缘破碎的法则晶壁,白玉巨茧终末巨兽的‘等待’”他低声自语,迅速将破碎的信息串联、分析。
“那道晶壁长城,绝非自然形成。其上残留的道纹,精妙古老,蕴含着极强的‘秩序’、‘守护’与‘净化’真意,这像是某个早已消亡的、辉煌到极致的古老文明,为了抵御‘终末’侵蚀而建立的终极防线!”
苏玄策的心脏重重一跳。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就意味着,在无法追忆的古老纪元之前,混沌中曾存在着能够洞察“终末”威胁,并敢于与之正面抗衡的强大文明或势力!而那道晶壁长城,就是他们留下的战争遗迹。
“而那枚白玉巨茧”苏玄策眉头紧锁,“它散发出的‘凝滞’与‘秩序’韵律,与晶壁同源,却更加精纯、更加内敛。它被嵌在长城最核心的破损处,是长城崩溃时最后的‘守将’?还是某种‘封印’或‘火种’?”
“终末巨兽对其的态度也耐人寻味。‘等待’它在等待什么?等待巨茧力量彻底耗尽?等待破茧而出的那一刻?还是”。
一个大胆的猜想浮现:那枚白玉巨茧中封存的存在,或许并未彻底消亡!它可能以某种极端的方式躲过了终末的彻底吞噬,却也陷入了无法自行脱离的困境。而终末巨兽,要么是无法强行破开那奇特的“凝滞”封印,要么是出于某种未知原因,在“守株待兔”?
无论真相如何,这无疑是一个惊天发现!
这意味着,混沌之中,可能并非只有玄策帝庭在对抗“终末”!还存在着其他势力,甚至可能留有“火种”!如果那巨茧中的存在还“活着”,并且是“秩序”与“终末”的对立面,那么它是否会成为对抗终末巨兽的潜在盟友?
苏玄策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这个发现太重要了,它可能彻底改变与终末巨兽对抗的战略格局!
但风险也同样巨大。那巨茧中的存在是敌是友?状态如何?唤醒或接触它,是否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是否会提前惊动终末巨兽,招致其全力扑杀?
“必须谨慎,必须确认。”苏玄策压下立刻行动的冲动。当务之急,是获取更多关于那晶壁长城和白玉巨茧的信息。
他心念一动,神识通过混沌天柱,瞬间联系上了正在文域主持古籍考据的叶清歌。
文域,昆仑书院·秘藏阁。
叶清歌正对着一枚刚刚破译出来的、布满裂痕的混沌古玉简凝神思索。玉简中记载着一段语焉不详的传说,提及在“混沌未分,纪元未名”的极古时期,曾有“持矩者”立下“光年之壁”,以阻“永夜之潮”,后“壁碎潮涌,持矩者亦不知所踪”。
“光年之壁?永夜之潮?”叶清歌敏锐地察觉到,这传说可能与帝尊发现的“终末”威胁有关。
就在这时,苏玄策的神念直接在她识海中响起,将混沌印记传回的画面与他的推测,简要却清晰地传递给了她。
叶清歌清冷的眸子瞬间亮起惊人的神采!
“破碎的法则晶壁,古老防线,白玉巨茧”她迅速将苏玄策的信息与手中古玉简的记载对照,“帝尊,您描述的景象,与这枚《太古纪闻》残简中提到的‘光年之壁’传说,有诸多吻合之处!‘持矩者’很可能就是建立那道防线的古老存在,‘永夜之潮’或许便是对‘终末侵蚀’的一种描述!”
她立刻调动神识,在浩瀚如烟海的古籍库中快速检索所有与“光年之壁”、“持矩者”、“永夜之潮”、“秩序晶壁”等关键词相关的记载。同时,她向苏玄策请示:“帝尊,是否需要我立刻组织所有力量,全力追查此线索?或许能从古籍中找到更多关于那道防线、甚至那枚巨茧的来历与应对之法。”
苏玄策的声音在她心中回应:“准。此事列为最高机密,除你核心团队外,不得外泄。重点查找关于‘持矩者’的形态、能力、阵营,以及‘光年之壁’的结构、弱点、崩溃原因。同时,留意所有关于在终末环境中‘幸存’、‘封印’、‘沉眠’的记载。”
“明白!”叶清歌领命,立刻召集文华阁最核心、最可靠的数十位古文字大师、史学家、秘闻考据者,宣布启动代号“寻光”的绝密研究计划。整个文域最高层的学术力量,开始围绕这个突如其来的重磅线索全速运转。
几乎在叶清歌启动“寻光计划”的同时,苏玄策的另一缕神念,也联系上了正在运域梳理气运的苏晚晴。
运域,观星台。
苏晚晴刚刚完成一处新的“终末预警节点”的布置,正微微喘息,脸色略显苍白。连续高强度的气运操作对她消耗不小。接到苏玄策传来的信息与画面后,她温柔而坚定的眼眸中同样充满了震惊与思索。
“帝尊,您是想通过气运之道,尝试远程感应、定位那‘白玉巨茧’的存在状态,甚至尝试进行最低限度的‘沟通’?”苏晚晴立刻领会了苏玄策的部分意图。
“不错。”苏玄策道,“气运关乎存在根本与命运牵连。那巨茧能在终末环境中保持‘凝滞’而不被彻底同化,其存在本身必与混沌某种‘秩序’或‘生机’气运紧密相连。晚晴,你以气运权柄,尝试在帝庭气运网络中,专门开辟一条指向‘灰烬之海’边缘、‘晶壁长城’大致方向的‘感应脉络’。不求建立联系,只求能更清晰地‘感受’其存在状态的气运反馈,尤其是其‘凝滞’韵律是否有周期性波动或衰变迹象。此举需极度小心,务必做好隔离,防止被终末气息反向污染。”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郑重点头:“我明白其中风险。帝尊放心,我会以最稳妥的方式进行。同时,我亦会尝试以气运推演之术,结合清歌姐姐那边可能找到的文本线索,对那‘持矩者’与‘巨茧’的吉凶因果进行模糊占卜,或能提供更多参考。”
“有劳了。”苏玄策温声道,“量力而行,安全第一。”
与两女沟通完毕后,苏玄策沉思片刻,又向武域的楚凌霜传递了一道简短的指令,命她加强对帝庭边陲,尤其是可能与“灰烬之海”方向有所关联的混沌区域的巡逻戒备等级,并开始着手制定针对“高概念性、非实体性、领域侵蚀性”敌人的特种作战预案。
最后,苏玄策的本体意识重新沉入混沌天柱深处。
他面前,那团象征着混沌未分化状态的“混沌源气”再次浮现。但这一次,他没有投入任何其他能量,而是将全部心神沉浸在对刚刚感知到的、那白玉巨茧散发出的“凝滞”与“秩序”韵律的回忆与模仿之中。
他要尝试以自身混沌大道,模拟、解析这种奇特的韵律!
这并非为了掌握这种力量,而是为了理解它,理解它是如何在终末环境中保持自身“存在”而不被侵蚀的。这种“存在维持”或“状态冻结”的技巧,或许能为帝庭将来深入灰烬之海作战、或与终末巨兽长期对抗,提供至关重要的防御思路。
天柱之内,混沌源气随着苏玄策意念的引导,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仿佛要凝固时光的速度旋转、律动。一丝丝微弱的、带着“秩序”感的“凝滞”道韵,在苏玄策的艰难模仿下,于源气表层缓缓滋生。这是一次全新的探索,一次对未知领域法则的艰难破译。其意义,或许不亚于之前炼化“虚无之泪”带来的大道补全。
帝庭在明处厉兵秣马,积极备战;而在混沌最深的阴影里,一道早已断裂的古老防线,一枚沉寂了不知多少纪元的白玉巨茧,正随着一位新晋混沌帝尊的探索,其存在与秘密,被一丝丝地从永恒的终末死寂中重新打捞出来。
混沌的回响,从来不止一种声音。在毁灭的终章旁,或许一直回荡着一缕微弱却从未断绝的秩序遗音。
苏玄策知道,他触碰到了一个可能比终末巨兽本身更加古老、更加复杂的谜团。而这个谜团的答案,或许将决定未来那场终极之战的走向,甚至决定整个混沌的最终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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