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名字还在闪烁。
林昭没有动。她的呼吸很轻，几乎听不见。看到自己签名的那一刻，心口仿佛被重重撞了一下。但她很快压下了那股情绪。
她不能停。
“孤影”系统在耳边震动，提示还能进行三次高频运算。她闭上眼，将手指插入主接口。鲜血从掌心渗出，顺着金属槽缓缓流淌，在黑暗中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
数据开始加载，进度条却卡在91%停滞不前。她调出基因病毒的核心代码，准备启动重构程序。可就在即将发送指令时，界面突然弹出红色警告：【神经同步率不足，双生协议无法激活】。
她睁开眼。
问题不在系统，而在她自己。那个签名像一根细刺扎进脑海，搅乱了她的专注。她记得三年前的事——妹妹死于火灾，她亲手埋葬了那枚纳米手环，后来接受手术成为特工。她从未签署过任何协议。
可那份文件是真的。
她咬紧嘴唇，用力掐了一下手腕。疼痛让她清醒了些。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如果不想让更多人沦为克隆体傀儡，她就必须继续下去。
她抬起左手，指尖触到作战服内侧。那里刻着两个字母：Lx。
当指尖划过那行刻痕时，手臂忽然一阵发麻。她闭上眼，低声唤道：“林璇。”
无人回应。
她又轻声叫了一遍，声音几近呢喃：“我需要你。”
虚拟空间中，一点蓝光悄然浮现。那光微弱如萤火，缓缓飘向她。靠近后，渐渐凝聚成一个人影。
林璇站在她面前，仍是十六岁的模样。穿着白色实验服，马尾高扎，脸上没有笑意，眼神却异常安静。
林昭望着她，喉头一紧。
林璇伸出手，轻轻触碰她的眉心。刹那间，记忆如潮水般涌入。
她们小时候躲在培养舱后，偷看研究员记录数据；灭门那夜，警报响起，林璇将她推进通风口，自己奔向控制台；还有量子服务器里，林璇把自己的意识拆解为代码，悄然嵌入“孤影”的底层……
画面戛然而止。
林昭喘息着，额上满是冷汗。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会签下那份协议——那天她刚完成神经改造手术，意识模糊，有人用生物频率模拟了她的签名。她是被迫的，却也是唯一能签的人，因为只有她的基因，才能开启凤凰计划最深层的锁。
她抬头看向林璇：“你是早就计划好了？”
林璇点头：“我知道你会来找我。我也知道，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才能改写这段代码。”
林昭深吸一口气，将手悬于主控区上方。林璇也伸出手，两人的掌心相对，中间浮现出一串旋转的双螺旋代码。
【双生代码·重构协议】启动。
数据流骤然增强。漆黑的背景转为银蓝，无数字符如水流般环绕她们流转。林昭感到头脑发烫，这是系统超载的征兆。她强忍不适，继续输入指令。
病毒代码开始逆转。
第一层防火墙解开，克隆体的控制信号出现裂隙；第二层解锁，脑波同步器的数据链自动断开；第三层开启时，整个星网微微震颤，联邦边境的十二座秘密基地同时拉响警报。
进度条跳至95%。
林昭太阳穴剧烈跳动，视线边缘逐渐变暗。她清楚，这是最后一次高强度运算。再坚持十分钟，净化程序就能传遍全星系。
就在此刻，身体猛然一晃。
记忆回来了。
不再是碎片，而是一整段画面——三年前的实验室，她躺在手术台上，双手被固定。一名穿白大褂的研究员走近，手中握着针管，说：“为了防止你反悔，我们需要提前取得授权。”随即有人按住她的手，将她的指纹按在终端上。
那是她第一次签署“凤凰计划”。
她猛地睁眼，几乎松开了接口。林璇立刻握住她的手腕，声音直接传入她的意识：“姐姐，别停下。过去无法改变，但我们可以决定接下来做什么。”
林昭喘息着，点了点头。
她不再纠缠于过往。她只记得此刻必须完成的事——让所有被控制的人重获自由，让那些如同妹妹般的意识不再困于数据牢笼。
进度条升至98%。
突然，系统发出尖锐警报。外部有人试图强行中断程序。林昭扫了一眼来源，是联邦主席办公室。
她冷笑一声，立即切断外联通道，启用沈烬留下的残片作为备用密钥。那块金属残片在作战服中微微震动，随即释放出一段加密日志，自动嵌入重构程序。
这是沈烬最后的证据，也是他赎罪的方式。
进度条抵达99%。
林昭的身体已剧烈颤抖。视野一半清晰一半模糊，耳中充斥杂音。林璇的身影也开始变得透明。
“还差最后一步。”林璇说，“你要将你的基因密钥与我的意识频率融合，才能完成覆盖。”
林昭点头，抬手贴在系统核心。林璇也将手覆上。两股数据交汇，凝成一道螺旋光柱，直冲星网深处。
第230个节点解锁。
第477个节点响应。
第891个节点同步。
净化程序开始扩散。每一颗卫星、每一座基站、每一台终端都接收到新指令。克隆体的眼睛逐一恢复神采，他们停下动作，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第一次意识到——“我是谁”。
林昭靠着控制台，缓缓滑坐在地。意识仍在连接，身体却已濒临极限。她听见林璇的声音，遥远而温柔。
“姐姐，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说的话吗？你说以后要带我去海边。你说外面的星星，比实验室的灯好看。”
林昭想笑，却笑不出来。
“我记得。”
“这次换我保护你。”林璇说完，身影化作一道幽蓝光带，缠绕上林昭的手腕，宛如一条永不断裂的绳索。
进度条到达100%。
全星系数据同步完成。
基因病毒已被重写为进化引导程序，所有接收到信号的生命体都将逐步觉醒自主意识。联邦高层的操控网络彻底崩溃，十二名被控制的政要当场失去同步能力，瘫倒在地。
林昭倚靠在操作台边，双眼紧闭。睫毛微微颤动，一滴泪水自眼角滑落，在失重环境中凝成一颗悬浮的水珠。
她的手指仍插在主接口中，作战服下基因锁的位置持续闪烁微光。那光并不明亮，却始终存在，像是一种无声的回应。
林璇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仅余两个字：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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