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
苏小阳的话锋毫无征兆地一转，那双翠绿瞳孔里的天真与慵懒，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澄澈。
“布朗-麦尔斯。”
“你这么会预言，那你有没有预言到，你今天会有一劫？”
林七夜的眼球茫然转动。
他视线越过一排排黑袍，扫过古堡冰冷的石壁与高悬的穹顶，在每一寸阴影中搜索着苏小阳口中的“劫”。
威胁？
敌人？
在哪？
苏小阳看着他那副呆头鹅的样子，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林七夜坚实的手臂。
“别找了。”
那声音软糯，却带着一丝凉意。
“劫，在这呢。”
林七夜的脖颈发出“咔咔”的轻响，僵硬地、一寸寸地扭了回来。
“七夜姐啊～”
苏小阳拖长了音调，声音甜得发腻，像裹满了蜜糖的毒药。
“最近的修炼，是不是有点懈怠了？”
林七夜的喉结剧烈滚动，发出一个干涩的吞咽声。
他能感觉到，自己伪装出的这具高挑身躯，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警报，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逃离。
“小阳……你干嘛？”
“没事。”
苏小阳眨了眨眼，翠绿的眼睛清澈明亮，不含一丝杂质。
“不要担心。”
他停顿了一下，嘴角的笑容更甜了，几乎要溢出蜜来。
“毕竟……我是个好人来着。”
林七夜快哭了。
“等等！”
他急忙辩解。
“那是布朗-麦尔斯做的事情，关我林七夜什么事啊？！”
苏小阳只是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怀里那温软的小小身躯重新调整了一下姿势，懒洋洋地靠着，像一只找到了舒适猫窝的奶猫。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
对殿堂里的其他代理人而言，是情报与欲望的交织。
对林七夜而言，却是人生中最漫长的煎熬。
他能清晰感受到怀中小小身躯的均匀呼吸，能闻到那股淡淡的、永远散不去的棒棒糖甜香。
这一切，此刻却成了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终于，随着最后一名代理人坐下，大殿中央的司小南站了起来，清冷地宣布提问环节结束，进入私下交易。
嘈杂的能量波动瞬间平息，一道道黑袍身影站起，化作阴影，悄无声息地融入走廊的黑暗中。
“七夜姐，你去吧。”
苏小阳的声音在林七夜耳边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他要去处理27号，以及那个从一开始就给他带来异样感的03号。
至于那二十五份关于大夏双神和卡巴拉代理人行踪的交易……林七夜自己就能应付。
苏小阳从他怀里轻巧地滑落，光着的小脚丫落在冰冷的石砖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他看都没再看林七夜一眼，径直朝着通往二楼的旋梯走去。
林七夜僵在原地，目送着那个小小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这才长长地、长长地松了口气，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苏小阳踏上二楼。
古朴幽暗的走廊便映入眼帘，空气中弥漫着尘埃与岁月腐朽的气息。
一道孤寂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走廊的尽头，像一座沉默的墓碑。
27号。
他没有去任何一间交易室，就那么站在那里，手里紧紧握着那枚冰冷的、承载了他所有希望的硬币，像一尊望眼欲穿的石像。
当苏小阳那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旋梯口时，那尊“石像”猛地一颤，活了过来。
他几乎是化作一道残影，宽大的黑袍在空中划开一道急促的弧线，瞬间停在了苏小阳面前。
兜帽的阴影剧烈晃动，那双深陷在黑暗中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
“你真的知道克洛伊的位置？”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沙哑不堪。
“知道。”
苏小阳点了点头，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时，01号司小南无声地走了过来。
她只是默默地看了两人一眼，那道目光在黑袍笼罩的27号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
最终，她一言不发，转身引路，将苏小阳和27号带向一处更为偏僻的空间。
走廊通往古堡的更深处。
墙壁上的火把光芒微弱，三人的影子在地面上被拉扯、扭曲。
27号的影子高大而凝滞，充满了死气。
苏小阳的影子则小巧玲珑，随着他轻快的步伐一蹦一跳，与此地的阴森格格不入。
司小南走在最前面，推开一扇沉重的石门。
门后是一个完全密闭的房间，没有任何窗户，只有墙角一颗浮空的幽蓝色晶石，散发着冰冷的光。
“请。”
司小南侧过身，这是她作为引导者最后的职责。
27号没有丝毫迟疑，率先迈入。
就在司小南准备抽身离开，将空间留给交易双方时，一只微凉的小手，轻轻搭在了她的手臂上。
司小南的身躯瞬间僵住。
她低头，看到苏小阳正仰着那张可爱到犯规的小脸，冲她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
“你也留下吧。”
苏小阳没有看她，而是歪着头，看向房间里的27号。
“不介意吧？”
兜帽的阴影下，看不清27号的表情。
“……不介意。”
只要能得到克洛伊的消息，别说多一个人，就算让他当着所有代理人的面剖开胸膛，他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房间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安静。
幽蓝色的光芒在三人的脸上投下诡谲的阴影。
“你打算拿什么和我交易？”
苏小阳松开司小南，直截了当地开口，打破了沉默。
27号没有立刻回答。
宽大的兜帽下，传出了一声沉重的呼吸。
如果说之前他对这个孩子口中的消息还存有最后一丝疑虑，那么此刻，这种疑虑已经烟消云散。
第一，他能感受到这个孩子身上的气息。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强大，并非锋芒毕露，而是如同深渊，平静的海面下，是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恐怖涡流。
甚至，比他自己还要强。
第二，对方敢当着01号的面，如此直接地询问条件。
这份从容与自信，本身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我没有什么能够给你的。”
27号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其中多了一丝决绝。
“作为交换……”
他顿了顿，整个房间的空气似乎都随着他的停顿而变得粘稠。
“我可以帮你杀一个人。”
“或者……”
他的声音陡然压低，仿佛来自地狱的耳语。
“……神。”
最后一个字落下，轻描淡写，却像一记闷拳砸在司小南心上。
她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弑神？
27号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司小南的反应，他只是自顾自地补充着自己的交易条件，仿佛在菜市场挑选货物一般平静。
“至高以下。”
“我都可以帮你杀死。”
这家伙……是神明代理人吗？
不！
没有哪个代理人敢说出这种话，更没有哪个代理人有这种能力！
代理人只是神明的工具，是走狗！
张口闭口就是弑神……
聚会里……竟然真的混进来一个……
一个真正的神明？！
就在司小南心乱如麻时，苏小阳终于开口了。
“弑神就不必了。”
他摆了摆小手，那双翠绿的眸子清澈见底，倒映着27号那被黑袍笼罩的孤寂身影。
“我想让你……”
苏小阳歪了歪头，嘴角的弧度愈发甜美，说出了一句让27号和司小南同时愣在原地的话。
“……替我保护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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