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琪的手垂下，天琊剑的光彻底熄灭。
张小凡瞳孔一缩，喉咙像是被滚烫的铁钳夹住，呼吸都滞了一瞬。他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他知道，那缕银光一旦消失，就再难亮起。
可他不能停。
他猛地将噬魂棒插入地面，黑焰自棒身炸开，如潮水般涌向四周，凝成一道半圆弧形屏障，将陆雪琪所在的岩台牢牢护住。毒煞布下的灰绿色雾气撞上黑焰，发出“嗤嗤”声响，迅速被逼退。
七道黑影同时动了。
左侧一人身形骤然模糊，下一刻已没入地底，只余一道暗痕如蛇般疾速游来。力煞大步踏前，双掌合十，猛然劈下，掌风如斧，砸得地面崩裂，碎石四溅。毒煞立于后方，指尖轻扬，三根细如发丝的毒线无声射出，直取张小凡后颈。
张小凡低吼一声，右脚猛蹬地面，借反冲之力跃起。他在空中拧身，噬魂棒横扫而出，黑焰暴涨，将影煞从地下逼出。那人刚露头，便被火焰灼中肩头，闷哼一声，翻滚后撤。
力煞的掌风擦着他左腿掠过，裤管瞬间撕裂，皮肉火辣作痛。他未落地，毒线已至。千钧一发之际，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噬魂棒上，黑焰骤然扭曲成网，将三根毒线尽数焚断。
“好一个困兽犹斗。”力煞冷笑，声如砂石摩擦，“可惜，你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住她命。”
张小凡不语，目光死死盯着血池中央的高台。碧瑶仍端坐不动，白衣如雪，铃铛轻晃。可就在他靠近的刹那，怀中的合欢铃微微一震，似有回应。
他知道，机会来了。
他不再犹豫，足尖一点，借噬魂棒为支点，整个人如箭般射向血池边缘。只要再近三丈，他就能触到那座高台。
“想过去？”影煞阴笑一声，身影一闪，竟从空中俯冲而下，五指成爪，直掏他心口。
张小凡旋身避让，肩头却被划出三道深痕，鲜血迸出。他强忍剧痛，反手一棒砸出，影煞被迫退开。可还未站稳，地面忽然剧烈震动——力煞双拳轰地，整片岩层如波浪般起伏，他脚下失衡，踉跄一步。
毒煞趁机结印，毒瘴翻滚凝聚，化作一只巨手，朝他头顶压下。
“三息内，必杀。”右侧一人冷冷开口，袖中滑出一串幽蓝骨铃，“祭魂锁链，起。”
话音落，四道黑影齐动。他们各自抬手，七条泛着血光的锁链自虚空中浮现，如活蛇般缠绕而来，封锁上下四方。
张小凡瞳孔骤缩。
这不是普通的合击——这是专为镇压强者所设的“七煞缚魂阵”。一旦被锁链缠身，灵力运转便会受制，连真言咒法都会被压制。
他咬牙，体内残存的佛、道、魔三气强行压缩于右臂，准备以蛮力破局。
可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颤鸣。
叮——
合欢铃响了。
不是他摇动，也不是风吹，而是它自己发出了一声清越悲鸣，穿透了整个洞穴。
刹那间，血池翻腾加剧，碧瑶的身体微微一震，眉心那点赤红印记忽明忽暗，仿佛心跳紊乱。她虽未睁眼，但手指竟极其轻微地蜷了一下。
七煞将动作齐齐一滞。
“怎么回事？”毒煞皱眉，手中毒瘴停滞半空。
“不可能……容器怎会动摇？”影煞低语，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张小凡却笑了。
嘴角咧开，带着血沫，却笑得坦荡。
“你们不懂。”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却清晰，“这铃，认的是人，不是躯壳。”
他缓缓抬起手，将合欢铃捧至胸前，指尖轻抚铃身。
“当年她在滴血洞外叫我‘小凡’，现在我也要让她听见。”
他闭眼，不再催动灵力，也不再念咒结印，只是静静站在原地，低声说起那些早已埋进骨子里的话。
“你还记得吗？第一次见你，你在林子里偷吃鸡腿，油沾了满嘴……你说你要当魔教公主，让我别告诉别人……”
“你说你喜欢穿白裙子，可又怕弄脏……你说你想看雪，我就背着你爬上青云后山……”
“你说……只要我活着，你就不会死。”
每一个字，都像钉子，狠狠凿进寂静的洞穴。
合欢铃在他掌心不断轻颤，一声接一声，越来越急。
血池中的碧瑶，呼吸开始紊乱。她眉心的红印剧烈闪烁，仿佛有两股力量在她体内拉扯。她的手指再次蜷紧，指甲陷入掌心。
“住口！”中央那名煞将厉喝，七条锁链猛然收紧，“杀了他！立刻！”
四人同时扑上，掌风、毒雾、锁链交织成网，朝张小凡当头罩下。
张小凡不闪不避，反而迎着攻势向前踏出一步。
他将合欢铃紧紧贴在胸口，另一只手握紧噬魂棒，猛然插入地面。
“嗡——”
一圈黑焰自棒身炸开，与他体内残存灵力融合，凝成一道小型结界，将他与陆雪琪所在岩台尽数笼罩。七煞的攻击撞上结界，激起层层涟漪，却未能立即击破。
“撑不了多久。”力煞冷声道，“他的灵力已经枯竭。”
“那就耗死他。”毒煞狞笑，“看他能撑几息。”
张小凡跪在结界中央，喘息粗重，额头冷汗混着血水流下。他低头看了眼陆雪琪，她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再等等……”他喃喃，“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抬头望向高台，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见：“碧瑶，你听得到吗？是我，小凡来了。”
合欢铃又是一声轻响。
这一次，血池深处传来一声低沉咆哮，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碧瑶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不对！”影煞突然变色，“她的魂识在波动！快切断共鸣！”
中央煞将抬手，七条锁链再度绷紧，幽光暴涨，眼看就要绞碎结界。
张小凡却笑了。
他慢慢站起身，哪怕双腿颤抖，哪怕全身伤口崩裂渗血，他依旧站着。
“你们锁得住她的身体……”他一字一顿，“可锁不住她的心。”
他举起噬魂棒，指向高台。
“今天，我不求胜。我只求——”
话未说完，结界边缘已出现裂痕，黑焰明灭不定。
七煞将步步逼近，杀意如潮。
血池翻涌，碧瑶眉心红印忽明忽暗，似在挣扎。
张小凡握紧棒身，指节发白。
结界轰然一震，裂缝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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