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星轨结界展开的刹那,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凝滞。
不是时间停止,而是一种更高层面的“规则”压制。
冥尊那弥漫的幽冥死气,如同烈日下的薄雾,迅速消融、退散,被压缩回虚影内部。他发出沉闷的冷哼,虚影剧烈波动,显然在抵抗这种源自“知识”概念的秩序束缚。作为幽冥魔渊的不朽后期强者,他自然知晓万界通识塔的威名与超然地位,但也从未想过,这个素来只记录、不干涉的“图书馆”,竟会在此刻展现出如此强硬的姿态!
玛门周身的毁灭紫黑光芒同样黯淡,如同被一层无形的银色薄膜包裹、隔绝,与外界毁灭法则的联系变得滞涩。他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上方的珈蓝,眼中怒火与忌惮交织。永恒国度与万界通识塔并无直接冲突,但对方此举,无疑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大八州的血肉使徒则更加不堪。它那暗金色、不断蠕动的血肉之躯,在星轨结界的银光照耀下,表面竟然开始浮现出细密的、如同文字般的银色纹路!这些纹路仿佛在“解析”、“记录”着它血肉结构的每一个细节,带来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惊悚感,同时更有一股无形的排斥力,将它散发的污染气息死死压制在体表三尺之内,难以外溢分毫!
就连血屠那冰冷的杀戮真意,也被星轨结界中蕴含的、浩瀚如星海般的“知识”气息所中和、稀释,虽然依旧存在,却仿佛失去了那种撕裂一切的锋芒。
这就是“知识庇护权”?
以“知识”为根基,构筑秩序,划定禁区?
珈蓝悬浮于结界中央,月白长袍与银发在星辉中微微飘荡,面容依旧笼罩在朦胧星光下,看不真切。她手中的星辰法杖稳稳指向下方,杖尖的宝石光芒流转,维持着结界的运转。
“星语者大人。”玛门强压怒火,沉声开口,“万界通识塔向来秉持绝对中立,只记录知识,不干涉世事。今日此举,是否逾越了贵塔一贯的立场?难道要为了这区区鸿蒙残部,与我永恒国度、幽冥魔渊、乃至大八州为敌?”
他的质问,同样代表了冥尊与血肉使徒(尽管后者只能发出模糊嘶鸣)的疑惑。
珈蓝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万界通识塔的立场从未改变——守护知识,记录真实。此地发生的一切,涉及‘归墟之眼’、‘太古封印异动’、‘钥匙’命运、‘太初遗泽’、‘古星本源’、‘域外渗透’、‘法则冲突’……等诸多纪元级变数核心要素。其进程与结果,对当前宇宙阶段的知识完整性,具有不可替代的关键价值。”
她微微一顿,星光下的眼眸似乎扫过每一个人:“确保这些‘关键变数样本’在自然状态下演进、直至产生确定性的‘知识结果’,是万界通识塔当前最高优先级任务。任何试图在‘结果’产生前,以非自然手段强行抹杀、掠夺、污染样本的行为,都将被视为对‘知识获取过程’的破坏,是对知识本身的亵渎。”
“故,依据《万界通识宪章》第三条第七款,在涉及‘纪元级知识节点’时,万界通识塔有权启动‘知识庇护程序’,划定临时庇护区,禁止一切非法干涉,直至关键知识节点自然闭合。”
一番话,条理清晰,引经据典,将万界通识塔的介入,完全建立在“守护知识完整性”这一至高使命之上。不是要帮谁,也不是要与谁为敌,仅仅是为了确保“观测”的顺利进行,确保“知识”不被破坏。
这理由,冠冕堂皇,却又让人难以反驳。
你可以质疑万界通识塔是否“多管闲事”,但你无法否认,眼前这些人和物,确实牵扯到了宇宙最核心的变数。而万界通识塔,确实有权(至少他们自己宣称有权)在此时行使这种“庇护权”。
玛门脸色铁青。他听出来了,珈蓝这是在玩文字游戏,用“知识庇护”的名义,行“保护鸿蒙联盟”之实!但偏偏,对方搬出了《万界通识宪章》这种宇宙公认的古老公约,且实力深不可测(能瞬间展开压制多方不朽的结界),让他投鼠忌器。
冥尊的虚影沉默片刻,缓缓道:“星语者阁下,即便依你所说,此地受‘知识庇护’。但归墟之眼开启在即,其核心坐标随时可能稳定。届时,天地剧变,万法沸腾,你这庇护结界,又能维持多久?又能庇护他们到几时?”
这才是关键。
万界通识塔的庇护,或许能暂时挡住他们。但归墟之眼彻底睁开的刹那,将是宇宙法则最为狂暴混乱的时刻!届时,一切现有的秩序、结界、庇护,都可能被冲垮!所谓的“知识庇护区”,也可能瞬间瓦解!
到那时,鸿蒙联盟这群残兵,依旧是砧板上的鱼肉。
珈蓝似乎早已料到有此一问,声音依旧平稳:“归墟之眼开启,乃宇宙自然进程,其引发的法则扰动,亦在‘知识记录’范畴之内。庇护结界会根据扰动强度自适应调整。至于能维持多久……”
她手中的星辰法杖微微抬起,杖尖指向遥远的星空,仿佛在指向某个既定的坐标。
“那便要看,‘知识’所指引的终点,何时到来了。”
这话语中,似乎蕴含着某种深意,又仿佛只是陈述。
冥尊不再言语,幽冥虚影缓缓淡化,再次隐入虚空,显然选择了暂时隐忍、观望。他同样不愿在此时与万界通识塔正面冲突,尤其是在星骸葬场异动、局势未明的情况下。
玛门狠狠瞪了光罩内的众人一眼,又看了看上方的珈蓝,最终冷哼一声,毁灭紫芒收敛,带着梦璃、魅漓、澜海,退到了结界边缘,同样选择了等待。
大八州的血肉使徒似乎还有些不甘,暗金色的身躯剧烈蠕动了几下,但在星轨结界越来越强的解析与排斥力下,最终还是发出一声充满怨毒的嘶鸣,化作一道暗金血光,遁出了结界范围,消失不见。
那几道域外潜行者的虚影,则早在结界展开的刹那,就已悄然退走,不知所踪。
危机,似乎又一次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光罩内,众人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稍稍放松。
慕苍玄踉跄一步,几乎站立不稳,全靠天帝刃支撑。灵溪更是直接瘫倒在地,那枚翠绿的“生命神种”虚影黯淡到近乎消失,她气息微弱,已然昏迷过去。
流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一屁股坐倒,苦笑道:“知识就是力量……古人诚不我欺。今天算是见识了。”
血屠依旧站得笔直,但握着刀柄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他抬头,望向结界中央的珈蓝,漆黑的瞳孔中映照着璀璨星辉,不知在想些什么。
珈蓝并未降下,她依旧悬浮在高处,维持着结界。但一道温和的星光,从她法杖中分出,轻飘飘地落入了光罩内,笼罩在重伤的灵溪与昏迷的慕倾凰身上。
星光并非治疗之力,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与“记录”特性,仿佛在减缓她们伤势恶化的速度,同时将她们的生命状态变化,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
这或许就是“知识庇护”的一部分——确保样本状态“真实”、“连续”地被记录。
慕苍玄深吸一口气,朝着上方的珈蓝郑重一礼:“多谢星语者大人援手之恩。”
珈蓝微微颔首,星光下的声音传来:“无需言谢。此乃万界通识塔职责所在。尔等抓紧时间恢复。归墟之眼彻底睁开之时,便是庇护终结之刻。届时,是生是死,是存是亡,皆看尔等自身造化,以及……‘知识’所昭示的命运。”
她的话,如同冰冷的预言,让刚刚升起一丝希望的众人,心头再次蒙上阴影。
庇护只是暂时的。
终点,终将到来。
而他们,必须在那之前,找到生路。
血屠收回目光,重新盘膝坐下,漆黑长刀横于膝上。他闭上眼睛,开始全力调息,吸收着周围空间中残存的、稀薄的杀戮法则碎片,修复己身。
时间,再次在压抑的平静中流逝。
星轨结界之外,扭曲的时空褶皱依旧斑斓诡异。更远处,星骸葬场方向传来的虚无回响,如同永不消散的背景噪音,时强时弱,提醒着所有人,更大的危机正在酝酿。
结界之内,光罩之中,众人争分夺秒。
慕苍玄一边调息,一边尝试以神识沟通古星辰核,试图找到更有效激发其力量、救治慕倾凰的方法。
流光则努力汇聚着所剩无几的时光之力,试图加速自身与血屠的恢复速度——哪怕只是加快一丝,在最终时刻到来时,也可能多出一分生机。
血屠的调息最为诡异。他周身并无明显的能量波动,但那柄横于膝上的漆黑长刀,刀身之上那一点暗红,却仿佛活了过来,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散发出越来越浓郁的、令人心悸的杀戮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是一两个时辰,或许更久。
忽然——
盘膝闭目的血屠,猛地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上方维持结界的珈蓝,手中的星辰法杖也骤然亮了一下!
两人几乎同时,将目光投向了结界之外的某个方向。
那里,原本扭曲斑斓的虚空,突然如同煮沸的开水般剧烈翻滚起来!
紧接着,一道狭长、狰狞、仿佛由无数空间断层强行拼接而成的巨大裂缝,被一股蛮横无比的力量,硬生生撕开!
裂缝之中,没有光芒,只有最深沉的黑暗,以及一股……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气息!
这气息,与玛门的毁灭法则有些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玛门的毁灭,带着暴虐、侵蚀、终结的意味。而这股气息,却更加“纯粹”,更加“古老”,仿佛“毁灭”本身的概念化身,不为任何目的,只为“毁灭”而存在!
“这是……”玛门脸色骤变,猩红的眼眸中首次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裂缝之中,一道身影,缓步踏出。
来人身材高大,披着残破的暗红色斗篷,斗篷之下是锈蚀斑驳的狰狞铠甲。他手持一柄造型古朴、却仿佛承载着无数世界破灭哀嚎的暗金色巨剑。面容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只能看到两点如同灰烬余火般的暗红光芒。
他的气息,赫然达到了不朽后期巅峰!
而在他身后,裂缝之中,又有九道强弱不一、但皆散发着浓烈毁灭气息的身影,陆续走出!
十名不朽!
为首者,暗金巨剑轻轻一顿,沙哑、仿佛金属摩擦的声音,响彻结界内外:
“毁灭神庭,肃清使团,依约而至。”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扫描仪,缓缓扫过结界内的每一个人,最终,定格在血屠身上。
或者更准确地说,定格在血屠膝上那柄漆黑长刀,以及刀身上那一点明灭不定的暗红之上。
“杀戮……真谛道统?”
暗金巨剑抬起,剑尖遥指血屠。
“你身上,为何会有我主‘毁灭’的一丝本源气息?”
“解释。”
“否则……”
“视同亵渎圣血者同党,一并……肃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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