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的话音落下，与以往不同…不留半分余地。
龙向前迈出一步，站到他的身侧。
“后果不该由你一人背负。”
“这次的任务，反正上面真要怪罪失职，我也脱不了关系。”
“唉～我俩现在，可以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喽。”
龙闭着眼睛，无奈的叹着气摆摆手，带着几分认命的意味。
他本以为，天明会对此一笑了之，或是像往常一样用几句玩笑话带过。
但谁知…天明只是静静地站着，一反常态地面无表情，甚至没有侧过头看他一眼。
那份沉默，让龙的心里莫名一沉……
相处这么多年，他太了解天明的脾性了。
即便天塌下来，这家伙也惯常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将所有沉重独自扛下，用插科打诨将内心包裹得风雨不透。
正因如此，当天明脸上那副坚固的面具终于碎裂，流露出如此毫不设防的凝重时，他的心头才猛地一沉——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竟能让他这个总是试图扛住一切的弟弟，露出这般难以掩饰的疲态与沉重？
天明快走了几步，转而来到了一笑和伊万科夫的身前：
“一笑、伊万，之前情况紧急，我施展了大范围的治疗术，除了世界政府的人以外，这个国家范围内所有人的伤势都已经被治好了。”
“辛苦二位，待会让底下的人先把这些政府官员，还有那些被霸王色震晕的苍国士兵，全都控制起来。”
天明顿了顿，补充道：“然后你们等大熊一回来，就立马带着他来我这边。”
“天明先生放心。”
一笑微微点头。
伊万可夫也收起了那副夸张的模样，难得正经地给了答复。
交代完一切，天明长舒一口气，这才将视线重新投向龙。
“呼——”
“哥，我们去旁边转转吧。”
说罢，他便率先迈开步子，朝着街道的另一旁走去。
龙点头，跟在天明身后。两个身披“正义”大衣的身影一前一后，二人一言不发，只有脚步声在死寂的、已成废墟的街道上回响。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突然，一只手从身后拍了拍天明的肩膀。
天明脚步一顿，回过头。
只见龙不知何时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盒烟，自己先是娴熟地叼了一根在嘴里，然后又夹着一根，递到了天明面前……
短暂的错愕后，天明接过那根烟，放在嘴上，动作间有些迟滞。
“怎么还学会抽烟了？”
他声音有些沙哑干涩。
龙已经重新双手枕在脑后，闻言侧过头踢了下脚边的石子，强撑出的笑骂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废话那么多，给你就抽呗。”
“被你、萨卡斯基还有波鲁萨利诺那三个老烟枪熏了那么多年，想学不会都难。”
天明没有再说话……
二人默契地抬起手，食指与拇指并拢，一层漆黑的武装色霸气覆盖其上。
“啪！”
清脆的响指声中，一簇细小的火星迸发而出，点燃了二人嘴角的香烟。
白色的烟雾升腾，又被夜风吹散……
他们一路走着，荒芜的街道上，随处可见那些被治愈好伤势后、又被霸王色震晕过去的平民与士兵。
他们的胸膛平稳起伏，睡得安详。
然而，在这些沉睡的身影之间，还夹杂着一具具早已冰冷的尸骸。
同样——有士兵，也有平民。
天明的脚步，最终停在了一具小小的尸体之前。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孩子，身上穿着破旧的衣服，小小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与惊恐。
他的胸口有一个狰狞的血洞，显然是在混战中被流弹所波及。
天明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只有胸膛在剧烈地起伏着，一次比一次沉重。
他嘴唇间咬着的那根香烟，被巨大的力道挤压得变了形，烟灰簌簌落下。
此刻，医者的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龙也来到了天明的身前，沉默地站在他的旁边。
“萨卡斯基和库赞，已经把日落岛发生的一切，都跟我们说了。”
龙的声音很轻，却能随着风清晰地传入天明的耳中。
“小明，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这个国家的很多人，都是因为你的出现，才有了重新活下去的机会。”
“真的已经够好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刺痛，从心脏最深处猛地扩散开来，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
天明猛地闭上双眼，牙关紧咬，将那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死死地压了回去。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再睁开时，他已经转过身，迈开了脚步，没再去理会那具小小的尸体。
天明确实…变得比以前自私了。
至少，现在的他，已经学会了在某些时候，逼着自己移开视线。
因为他很清楚，如果再多看一眼，他那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防线，就会在瞬间崩溃。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会不顾一切地想要去质问这个该死的世界！
“为什么？”
“为什么善良的人们要遭受这般苦难？”
“为什么无辜的孩子要为大人们的野心与利益，因为战争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怕自己会失控，怕自己…会再一次将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不计后果去动用那股力量。
最终以自己的毁灭，成就他人的幸福……
天明不想死。所以，他只能选择逃避。
海军青年狠狠吸了一口烟，辛辣的烟雾呛入肺中，带来一阵阵灼痛，却也让他纷乱的思绪稍稍平复了一些。
他背对着龙，背对着那具小小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得十分迷茫、却异常坚定。
龙望着弟弟那决绝的背影，最终什么也没说。
一股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翻涌——于私，他庆幸弟弟没有因冲动而犯险；于公，他又为那个逝去的年轻生命感到深深的痛心疾首。
“……”
他只是默默地跟了上去，将自己嘴里那根几乎没怎么抽的烟，随手扔在了地上，用脚碾灭。
不知为何，今天这烟的味道，格外的苦涩。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周围的空气，比先前更加凝重。
直到天明的声音，再一次打破了沉默……
“哥。”
“嗯？”
“你难道不好奇吗？”天明的脚步蓦然停住，却没有回头，“关于伊姆…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他的身影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孤直。
指间的烟头，一点火光在黑暗中不安地明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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