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事件的余波在军校内部缓缓漾开,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虽渐平,寒意却已渗入水底。公开场合的授勋演讲与未遂刺杀,将白羽再次推向了目光与暗流的焦点。不同的是,这一次,焦点位于象牙塔内。
“长城号”庞大的阴影每日掠过校园上空,低沉的引擎嗡鸣成了新的背景音。进出校门的核查严格了三倍,所有外来访客,包括媒体,都被限制在新建的、透明的隔离访问区。校园内部,便衣安保人员的数量悄然增加,他们伪装成教职员工或维修工人,目光却锐利地扫描着每一个角落。
白羽的日常轨迹被重新规划。往返于宿舍、教学楼、训练场之间,总有至少两名警卫在可见距离内跟随。课程安排进行了微调,尽量避开人员过于密集或结构复杂的老旧建筑。他的宿舍门外,夜间增设了流动岗哨。
对此,白羽没有表示异议,平静地接受了所有安排。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保护他个人,更是稳定军校乃至向外界传递联邦决心的信号。只是偶尔,当他在图书馆查阅资料,或是在训练场边指导林启某个动作时,抬眼瞥见远处警戒的身影,眼底会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疲惫。
白砚翎的警戒则更加内化,几乎成了本能。他与白羽之间的距离保持在一个微妙的范围——既不影响各自活动,又能确保在突发情况下瞬间反应。他的狼耳总是处于半警觉状态,随时过滤着环境中的异常声响。夜晚,他浅眠,任何靠近宿舍门的细微动静都会让他立刻清醒。
猎犬和墨影同样调整了模式。猎犬收敛了不少跳脱,更多时间待在白羽可能出现区域的附近,以他老兵特有的方式“闲逛”警戒。墨影则利用他的技术权限,协助安保部门优化监控网络,并开始深度挖掘刺杀事件背后可能的数据线索,与军委的调查组保持紧密联系。
压力之下,也有暖意。
那堂“活体解剖课”后,学员们看待白羽的眼神发生了微妙变化。少了一些纯粹的距离感,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震撼与理解的复杂情绪。私下讨论时,不再仅仅是“司令好强”,也会低声说“那些伤……当时该多疼”。这种变化无形中拉近了距离,有时在走廊相遇,会有学员鼓起勇气,向他敬礼并简短问好,眼神里是真切的关切。
林启似乎一夜之间又成熟了些。他训练更加拼命,文化课也抓得更紧,仿佛想用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成为能为父亲分担压力的人。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黏着两位父亲,而是学会了在合适的时机出现,送上热水,或只是安静地陪他们走一段路。只有在深夜回到自己宿舍后,他才会对着父亲送他的那个不会枯萎的“光之花”摆件发呆,眼底藏着担忧。
这天傍晚,晚霞如火。白羽被允许在“长城号”直接警戒下的、相对封闭的小训练场进行恢复性慢跑。白砚翎在一旁做力量训练,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跑道上那个匀速移动的身影。
白羽的脚踝已无大碍,步伐稳定。他调节着呼吸,感受着肌肉的伸展与收缩,汗水逐渐浸湿了运动背心。跑步让他能够暂时清空大脑,不需要思考战略、威胁、责任,只需要专注于身体的律动。
跑完预定圈数,他慢慢停下,走到场边拿起水壶。白砚翎也结束训练,走了过来,递给他一条干毛巾。
“感觉怎么样?”白砚翎问,目光扫过他的脚踝。
“很好。”白羽擦着汗,喝了几口水,“比预期恢复得快。”
两人并肩站在训练场边缘,看着夕阳一点点沉入远山。“长城号”静静悬浮在渐暗的天幕中,舰体亮起稀疏的导航灯,像一颗巨大的、沉默的星辰。
“调查有进展吗?”白羽望着巨舰,问道。
白砚翎沉默了一下:“墨影发现了一些资金往来的碎片信息,通过几个空壳公司周转,最终指向的账户很模糊,可能涉及境外某些非政府势力。对方很谨慎,线索断断续续。军委判断,可能是想持续制造紧张气氛,干扰我们与镜面文明的接触进程,或者……试探我们的防御与反应底线。”
“老把戏。”白羽声音平淡,“只是这次,把舞台搬到了学校里。”
“他们失算了。”白砚翎的声音冷了下来,“只会让这里的人心更齐。”
的确。刺杀事件反而激发了军校上下同仇敌忾的情绪。教官们授课时,更频繁地引用实战案例,尤其是与隐蔽战线、反恐处突相关的内容。学员们训练的热情和认真程度也明显提升,他们或许还不完全明白宇宙政治的复杂,但守护校园、守护师长的本能已被点燃。
“明天,”白羽忽然说,“有一场与‘镜面文明’观察员的非正式交流会,在军校的跨文化研究中心。我收到邀请。”
白砚翎立刻看向他,眉头微蹙:“安全吗?”
“地点经过特殊处理,内外三层安保,与会人员严格筛选。‘长城号’会提供上空警戒。而且,”白羽顿了顿,“对方这次主动提出,希望交流重点放在‘非逻辑决策’与‘危机下的情感反应’上。似乎……他们对上次刺杀事件,以及我们的应对,很感兴趣。”
白砚翎的尾巴轻轻摆动了一下:“他们又在收集数据。”
“或许不止。”白羽将空水壶放回原处,“白玉从南极基地传来的消息说,‘盖亚幼体’对‘镜-七’最近反馈的数据流反应积极,那种‘有序的温暖’模式似乎在缓慢演化。他们可能真的在……学习。”
夜色彻底降临,训练场的灯光自动亮起。远处宿舍楼灯火通明,传来隐约的喧闹声。
“我陪你去。”白砚翎说,语气没有商量余地。
“嗯。”白羽没有反对。
他们收拾东西,离开训练场。警卫在不远处跟上。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片小花园,那是学员们自发整理出来的一块绿地,种着些耐寒的花草。秋夜寒凉,大多数花已凋谢,唯有几丛菊科植物还在夜色中挺立。
白羽停下脚步,看了几秒。
白砚翎也停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怎么?”
“没什么。”白羽摇摇头,继续向前走,“想起家里后院,这个季节,番茄该拉秧了。”
白砚翎走在他身侧,沉默片刻,说:“林启上周偷偷跟我说,他攒了点津贴,想买点新的菜籽和工具,等放假回去把后院重新整理一下。”
白羽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有些柔和。“随他。”
回到宿舍楼,温暖的灯光和嘈杂的人声扑面而来,冲淡了夜色的清冷。走廊里有学员抱着书本匆匆走过,向他们敬礼。水房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和笑闹。
生活还在继续,带着伤痕,也带着生机。
刺杀事件是一道深刻的划痕,但并未斩断日常的脉络。课程、训练、友谊、偶尔的玩笑、对未来的憧憬,依然在年轻的校园里蓬勃生长。
而他们,身处风暴眼,也努力维系着这方寸之间的平静。
因为知道,他们所守护的,正是这平凡中生长的、不灭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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