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渊市的夜空被彻底点燃。
不再是零星的反抗和隐秘的破坏。来自苍穹的钢铁洪流，如同天神降下的审判之锤，狠狠砸在城市扭曲的能量护盾上。联邦舰队——重组后的第三、第七混合舰队，在“死光”创造的喘息之机后，完成了集结与突进，兵锋直指叛军最后的堡垒。
无数道粗大的能量光束从天而降，与护盾碰撞，激发出连绵不绝、照亮整个天际的炽白涟漪。爆炸的闷响如同持续的滚雷，撼动着大地。防空炮塔疯狂开火，在夜空中织出密集的火网，与穿梭俯冲的战机群、导弹尾迹交织成一副毁灭的画卷。
总攻，开始了。
物流中心废墟内，“暗渊之火”的成员们挤在墨影临时架设的监视屏前，看着外部传来的、由高空无人机拍摄的实时画面。许多人热泪盈眶，粗糙的手掌紧紧握在一起，指节发白。三个月的地下挣扎，无数同伴的牺牲，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白羽站在地图前，身上的平民衣物已换回墨蓝色的作战服外骨骼，尽管破损处来不及完全修复。他接通了与外部舰队的加密频道。
“‘铁砧’呼叫‘火炬’。地热电站逻辑炸弹已就位，护盾发生器关键节点坐标已标记。请求执行‘破盾’协议。”
频道里传来前线指挥官清晰的声音：“‘火炬’收到。‘破盾’协议授权。‘日冕’平台已充能完毕，坐标锁定。倒数三十秒后，执行第一次聚焦打击。请确保标记区域无我方人员。”
“明白。”白羽转身，目光扫过屋内的每一张脸——雷，他的反抗军同伴，猎犬，墨影，白砚翎。“外部打击开始后，护盾会出现短暂缺口和区域性失效。那是我们的窗口。”
他指向地图上几个新的标记，那是根据最新情报更新的叛军指挥部转移位置、重型武器平台和兵力集结点。“A组（白羽、白砚翎），目标：旧议会大厦地下掩体，叛军前线指挥部。b组（猎犬、雷及部分反抗军精锐），沿第七大道向市中心突击，清除沿途抵抗，制造混乱，为A组开辟通路。c组（墨影及剩余反抗军、技术人员），坚守此地，维持通讯，监控护盾状态，并准备接应后续空降部队。”
“记住，”白羽的声音斩钉截铁，“我们的任务是制造混乱，斩断指挥，引导打击，不是占领街区。避免与敌重兵纠缠，快进快出。”
“是！”众人低吼，眼中燃烧着决死的战意。
就在这时，墨影面前的屏幕显示，地热电站的核心控制系统被外部信号激活，逻辑炸弹启动！几乎同时，遥远的轨道上，“日冕”平台再次绽放出那令人心悸的炽白光芒！
一道比之前纤细、但更加凝聚的“死光”，如同神只投下的标枪，精准地命中了暗渊市东南角一处巨大的、如同倒扣碗状的护盾发生器阵列！
没有声音传来，但所有人都仿佛感到脚下的地面微微一震。只见那处护盾发生器爆发出刺眼到极致的白光，随即，覆盖全市的淡蓝色能量护盾，以被命中的点为中心，瞬间泛起剧烈的、如同波浪般的动荡，紧接着，那片区域的护盾颜色迅速黯淡、稀薄，最终出现了一个直径数百米的不规则缺口！边缘处能量紊乱，电蛇狂舞！
“缺口已形成！预计稳定时间不超过十五分钟！”墨影大声报告。
“行动！”白羽一声令下。
众人如同离弦之箭，冲出物流中心，扑入被爆炸、火光和刺耳警报声笼罩的街道。
外部，联邦的登陆艇和空降舱正如同暴雨般穿过护盾缺口，朝着预定地点降落。更有小型突击舰冒着防空火力，强行突入城市低空，用机炮和导弹清扫地面抵抗。
城市彻底陷入混战。叛军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依靠街垒、建筑和残存的装甲车辆疯狂阻击。联邦空降兵与叛军士兵在街道、广场、楼宇间展开激烈交火。燃烧的车辆，倒塌的墙壁，横飞的弹片，构成了血腥的巷战场景。
b组由猎犬和雷带领，如同一把尖刀，沿着第七大道猛插。猎犬冲在最前，手中改装过的重型步枪喷吐火舌，精准地点掉街垒后的机枪手。雷独臂持枪，嘶吼着鼓舞士气，反抗军成员们憋屈了数月的怒火在此刻尽情倾泻。他们利用熟悉的地形，穿小巷，爬屋顶，从侧翼袭击叛军小队，搅得第七大道沿线一片大乱。
A组的路线更加隐秘和危险。白羽和白砚翎如同两道黑色的影子，避开主干道的激战区域，沿着计划中的地下管网和建筑间隙，快速向旧议会大厦逼近。沿途遭遇零星叛军，都被他们以最快速度无声解决。
议会大厦周围是叛军防卫最森严的区域，数辆装甲车封锁路口，大楼本身也有重兵把守。从缺口处突入的联邦空降兵正在外围与守军激烈交火，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
白羽和白砚翎潜伏在街对面一栋半塌的商店废墟里，观察着情况。
“正面强攻不行。”白砚翎低声道，狼耳捕捉着远处的枪炮声和近处装甲车引擎的轰鸣。
白羽抬头，看向议会大厦侧面一处不起眼的、标有“市政维护”的金属小门。那是墨影早先从陈年建筑图纸中找到的、通往地下管网和部分建筑内部维护通道的入口。“走那边。”
两人借助废墟和烟尘的掩护，快速移动到那小门旁。门锁是旧式的电子机械混合锁。白羽取出墨影准备的万能解码器（其实是暴力破解工具），连接上去。几秒钟后，锁芯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轻轻推开门，里面是黑暗的、布满灰尘和管道的狭窄空间。他们侧身钻入，反手关上门。
通道内空气污浊，但安静得与外面的枪炮轰鸣恍如两个世界。按照记忆中的图纸，他们快速向下，穿过错综复杂的管道层，最终抵达一处较为宽敞的地下设备间。这里能隐约听到上方传来的沉闷脚步声和喊叫。
“上面两层，就是地下掩体的外围走廊。”白羽对照着战术目镜上的结构图。
他们找到一处维护梯，爬上，轻轻顶开头顶的金属盖板。缝隙中透出光线和更清晰的人声。上面是一条安静的、灯光惨白的走廊，远处拐角传来守卫交谈的声音。
白砚翎先无声跃出，贴墙隐匿。白羽紧随其后。两人如同鬼魅，沿着阴影快速移动，解决掉走廊尽头两名猝不及防的守卫，将他们拖进旁边的杂物间。
前方是一扇厚重的防爆门，门旁有生物识别和密码锁。这里，就是通往地下前线指挥部的最后一道关卡。
时间紧迫。外面的护盾缺口不会维持太久，联邦空降兵的进攻也必然会引来指挥部内的警觉和可能的转移。
白羽对白砚翎使了个眼色。白砚翎点头，合金爪套弹出，蓄势待发。
白羽则取出一个小巧的、类似喷雾的装置，对准门锁的生物识别扫描口。这是墨影利用叛军自身系统漏洞制作的“生物信息干扰胶”，能在短时间内干扰并模拟通过信号。
按下按钮，一股几乎看不见的气雾喷出。扫描口的绿灯闪烁了几下，变成了代表通过的蓝色。
几乎同时，白羽输入了墨影破解的备用密码（来自周启明案挖出的某个关联账户）。
“嘀——验证通过。”
防爆门发出沉重的机械运转声，向两侧滑开。
门后，是一条灯火通明、布满了各种通讯终端和作战屏幕的宽阔走廊，更深处传来嘈杂的指令声和争吵声。几名文职人员和警卫愕然地看着突然打开的门和门口两道杀气腾腾、沾满硝烟的身影。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白砚翎已经如同灰色闪电般扑入！爪影翻飞，最近的几名警卫瞬间倒地。白羽同时举枪，瞄准远处几个试图去抓警报按钮或武器的军官，冷静地扣动扳机。
“砰砰砰！”
枪声在封闭的指挥中心内格外刺耳。尖叫声，怒吼声，桌椅翻倒声响成一片。
“联邦军队！放下武器！原地不动！”白羽厉喝，声音压过混乱。
他和白砚翎背靠背，迅速控制住门口区域，枪口和爪套指向任何一个可能构成威胁的目标。指挥中心内部此刻一片狼藉，许多军官面色惨白地举起手，有人试图销毁终端数据，被白羽一枪打在手上。
白羽快速扫视大厅，目光锁定在中央那个最大的战术屏幕上，那里正显示着混乱的城市战况和不断消失的己方单位标记。他大步走过去，一脚踹开瘫坐在主位上的、一名肩章显示为叛军前线总指挥的将领，接管了控制台。
“所有单位，这里是联邦联合防卫军。你们的前线指挥部已被控制。”白羽的声音通过控制台的广播系统，传遍了整个指挥部，也通过墨影的转接，传向了外部正在激战的叛军部分通讯频道，“抵抗毫无意义。放下武器，停止无谓的牺牲。”
他没有说什么劝降的大道理，只是陈述事实。指挥部内，残余的抵抗意志随着主官的瘫软和外部传来的、愈发不利的战况而迅速瓦解。
与此同时，城市中。
猎犬和雷带领的b组，已经冲破层层阻碍，杀到了市中心广场边缘。广场上，一座巨大的、被叛军树立起来的、象征所谓“新秩序”的金属雕塑赫然矗立，周围仍有零星的叛军依托雕塑基座进行最后抵抗。
联邦的空降兵也从其他方向突入广场，清剿残敌。
猎犬浑身浴血，外骨骼上布满弹痕，但眼神亮得吓人。他看到那雕塑，又看到广场上渐渐聚集起来的、从附近建筑中小心翼翼探头观望的市民，一些市民眼中还残留着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期盼和茫然。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猎犬脑海。
他猛地转身，对雷吼道：“旗！我们做的那个！”
雷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独臂从身后背着的破旧背包里，掏出一面折叠整齐的布——那是“暗渊之火”成员们，用能找到的各种布料，偷偷缝制的一面联邦旗帜，虽然粗糙，却浸透了希望与鲜血。
猎犬一把抓过旗帜，三下两下将它绑在了一根从被打坏的街垒上拆下来的金属杆上。
然后，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在尚未完全停息的枪声背景中，猎犬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那面粗糙的联邦旗帜高高举起！
金属杆在他手中微微颤抖，但那面旗帜，却迎着从护盾缺口处透入的、真实的天光（战火硝烟暂歇的间隙），在满是瓦砾和硝烟的广场上，猎猎展开！
他瞪圆了眼睛，脖子上青筋暴起，用他能发出的最大、最嘶哑、也最穿透人心的声音，向着广场，向着周围的街道，向着这座饱经磨难的城市，吼出了那句曾被白羽在军校训练场上说出、此刻在此地更具千钧重量的话：
“人民——万岁——！！！”
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广场上空，压过了零星的枪声，压过了机器的哀鸣，也压过了人们心头的恐惧。
刹那间，时间仿佛凝固。
广场上的联邦士兵停下了动作，看向那面旗帜和举旗的人。
躲藏的市民们，纷纷从窗口、门后走了出来，呆呆地望着那面飘扬的、久违的旗帜。
就连少数仍在抵抗的叛军士兵，也下意识地停止了射击，茫然地望向声音和旗帜的方向。
然后，如同星火燎原。
先是零星的、压抑的抽泣。
接着是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喊了出来，声音起初杂乱，随后汇聚：
“人民万岁！”
“联邦万岁！”
“回家！”
声浪越来越高，越来越整齐，带着哭腔，带着狂喜，带着劫后余生的发泄，也带着对未来的期盼，席卷了整个广场，并向更远的街区蔓延开去。
猎犬高举着旗帜，站在原地，看着周围汹涌的人潮和重新亮起的目光，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混杂着血污、疲惫和无比畅快的、大大的笑容。
他知道，这句话，这面旗，在此刻，比任何炸弹和子弹都更有力量。
它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结束，也昭示着一个新时代，在血与火中，艰难而顽强地，开始了它的黎明。
旧议会大厦地下指挥部。
白羽从监控画面中看到了广场上的一幕，看到了猎犬高举的旗帜和沸腾的人群。他冰蓝色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如释重负的波澜。
他关闭了指挥部的总控制系统，起身。
“砚翎，清理完毕。我们该去和他们汇合了。”
白砚翎甩掉爪套上的血珠，点了点头，目光也投向了屏幕，琥珀色的眼中，映着那面飘扬的粗糙旗帜。
外面，护盾的缺口在逐渐弥合，但城市的战斗，已进入扫尾阶段。
暗渊市，正在醒来。
而“人民万岁”的呼喊，如同点燃的火种，必将随着胜利的消息，传遍天仓五，传遍所有被战火灼伤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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