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浩看着眼前这位风情万种、谈吐不俗的女子,心中权衡片刻。尽管直觉告诉他需要谨慎,但眼下线索中断,这似乎是唯一的突破口。他点了点头:“好,找个安静的地方谈。”
他转身向那位精明的酒保要了一间楼上的私人小厅。酒保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微笑,利落地递过一把黄铜钥匙。
小厅布置得颇为雅致,柔软的坐垫,低矮的茶几,墙上挂着精美的挂毯,隔音效果很好,将楼下的喧嚣隔绝在外。周浩和女子相对而坐。
酒保很快送来了一壶当地特产的、色泽金黄如蜜的烈酒和两只精致的银杯。女子优雅地为两人斟酒,动作行云流水。
“我叫莉娜”她的声音柔和,“曾是潘托斯一个香料商的女儿,见过狭海对岸的繁华,也经历过船难、海盗,最后流落至此。”她轻轻晃动着酒杯,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但眼角一丝恰到好处的落寞,却轻易勾勒出一个家道中落、历经坎坷却努力维持体面的坚强女性形象。
周浩报了个假名,急切地想将话题引向正轨:“莉娜女士,关于东边荒原……”
“嘘……不应该这么早的破坏这美好的时光,你说是吗,远道而来的客人。”莉娜轻轻打断他,眼眸流转,带着一丝嗔怪的笑意,“如此良辰美景,何必一上来就谈那些沉重又危险的话题?先喝杯酒,暖暖身子,也让我们彼此……多些了解。信任,不就是这样一点点建立起来的吗?”她的话语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周浩被她这么一说,倒不好再咄咄逼人,只得耐着性子抿了口酒。
莉娜开始讲述她的见闻:她说起布拉佛斯水巷歌剧院里为爱私奔的贵族小姐的蠢事,模仿得惟妙惟肖,引得周浩嘴角微扬;又说起到潘托斯时被一个“胖得像金字塔”的总督追求,她如何机智周旋最终脱身,自嘲的语气带着几分俏皮,让周浩不禁轻笑出声。她的语言生动,细节丰富,极富感染力,轻易营造出一种轻松、信任的氛围。
当周浩偶尔提及“北境的风雪刺骨”或“长途跋涉的孤寂”时(他刻意模糊了地点和目的),莉娜并不会追问,而是立刻捕捉到他话语下的情绪。
她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周浩,轻声说:“听起来,您肩上扛着很重的担子呢。”她的声音里带着真诚的关切,仿佛能穿透表象,触摸到他内心的疲惫,“一个人远离故土,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和未知的危险,一定很辛苦吧?”
她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理解和共情:“有时候,能把心里那份没人理解的沉重和疲惫,对一个愿意倾听的人说出来,本身就是一种释放。 毕竟,再坚强的人,也需要一个喘息的港湾,不是吗?” 她的话语像温暖的泉水,悄无声息地浸润着周浩因肩负重任而紧绷如铁的心防,让他产生了一种罕见的、被理解的慰藉。
在她的引导和鼓励下,周浩不知不觉放松了警惕。他提到穿越鬼影森林时的压抑,莉娜便会说:“啊,那片古老的森林,光是听着就让人觉得渺小又孤独。”他含糊地说起与危险生物(隐去龙和异鬼)的遭遇,莉娜便会适时地倒吸一口冷气,纤手轻掩红唇,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后怕与钦佩:“诸神保佑!您能安然无恙,真是了不起!”
推杯换盏之间,气氛愈发融洽。周浩发现,和莉娜交谈非常舒服。她从不探听核心秘密,却总能在他模糊的表述中精准捕捉到他的情绪,并给予最恰当的回应——或是理解,或是鼓励,或是淡淡的、不惹人厌的崇拜。连日来积压的紧张、焦虑和对未来的担忧,在这种被高度共情和接纳的氛围中,似乎真的得到了缓解。他甚至开始觉得,在这陌生险地,能遇到这样一位美丽、善解人意又见识不凡的女性,确实是一种幸运。
他不知不觉喝下了不少酒,脸颊微热,眼神也比刚进来时柔和了许多。莉娜则始终保持着优雅的仪态,偶尔因周浩提到的某个趣事发出清脆如银铃般的娇笑,眼神明亮;更多时候则是托着香腮,专注地倾听,仿佛周浩的每一句话都是最动听的故事。
周浩感觉头有些发晕,知道差不多该聊正题了,于是再次将话题拉回:“莉娜女士,现在可以告诉我,关于东边你知道些什么了吗?”
莉娜嫣然一笑,风情万种,她站起身:“当然,我亲爱的朋友。不过,在分享秘密之前,请容许我失陪片刻,‘先去补个妆’。”
周浩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莉娜优雅地转身,裙摆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婀娜的走出了小厅。
周浩独自坐在房间里,慢慢品着杯中残酒,回味着刚才的交谈,莉娜或许真的能提供关键信息。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 周浩开始有些疑惑。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小厅外依旧静悄悄。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缓缓涌上心头。周浩猛地站起身,推开小厅的门,快步走到楼下吧台。
“酒保!”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刚才和我一起的那位莉娜女士,她去了哪里?”
酒保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同情和尴尬的笑容:“哦,您说莉娜女士啊?她……已经从后门离开了。估计这段时间,您都见不到她了。”
他看着周浩瞬间僵住的脸色,压低声音,带着几分“你懂的”意味解释道:“先生,莉娜是我们这儿……很有名的‘倾诉伴侣’。她总是能让人心情愉快,畅所欲言……当然,她的时间和陪伴,是很有价值的。很少有人能拒绝她的魅力,您也不是第一个……呃,聊得忘了时间的客人。”
周浩站在原地,感觉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随即又迅速褪去,留下满脸的燥热和冰凉。他竟然被一个酒托给忽悠了!还特么是高端局!什么家道中落、见闻趣事、善解人意……全是演技!
“我尼玛……!”一句来自故乡的经典粗口在他心中奔腾而过,却卡在喉咙里,噎得他差点内伤。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情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所以……我该付多少钱?”
酒保脸上职业化的笑容不变,微笑着说道:“一共是33金龙59银鹿。先生,我们可以给您打个折扣只收您30金龙。”
周浩心头微颤,这笔钱,足够在黑城堡养活一个十人小队守夜人整整半年的开销。凭什么!你连脱都没脱!
周浩黑着脸,默默数出相应的金币,“啪” 一声拍在吧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酒馆。
夜晚的冷风一吹,周浩才感觉脸上的燥热稍稍退去,但心里的憋闷和羞耻感却如同毒蛇般噬咬。他抬头望着这片陌生之地灰蒙蒙的夜空,一时间,竟生出一种天大地大,却无立足之地的荒谬感和孤独感。
他,周浩,经历过生死搏杀,面对过巨龙和异鬼,竟然在这么个小阴沟里……被一个女骗子用情感套路给涮了!
“这件事,” 周浩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发誓,“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提利昂·兰尼斯特那个家伙!” 他几乎能想象出那个小恶魔知道后,会露出怎样一种混合着“我理解”、“深表同情”以及“哈哈哈哈哈哈”的欠揍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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