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2007年5月，空气中弥漫着初夏特有的躁动，还有一股更狂热的味道——钞票燃烧的味道。
水晶影业的总部大楼里，气氛像是烧开的滚水在无声地沸腾。宣传总监曹明轩的办公室，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打印机嗡鸣声混在一起，空气都显得有些粘稠。他盯着电脑屏幕上不断刷新的全国票房数据汇总表格，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脸上是一种混杂着疲惫、亢奋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刘总！刘总！”曹明轩抓起内线电话，嗓门带着一丝破音的激动，“数据初步汇总出来了！五月一日，黄金周第一天！全国票房……破三千五百八十万！单日破三千六百万！破了！又破了！”
电话那头，刘小丽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依然保持着那份掌舵者的沉稳，但仔细听，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知道了。院线反馈呢？上座率怎么样？”
“爆了！全爆了！”曹明轩几乎是吼出来的，“我们自己的院线，核心地段大影城的上座率就没下过95%！黄金时段全部满场！中影那边也说，他们旗下A类影院几乎场场爆满，有些地方连站票都没了！万达叶宁刚才主动打电话过来，说他们五一的排片已经调到70%，还问我们能不能再匀点拷贝！”
他喘了口气，看着旁边助理刚刚递上来的传真纸条，眼睛更亮了：“一线城市就不用说了，二线、三线，像无锡、南通、佛山这些地方的影院经理也在喊场次不够！刘总，这势头……挡不住啊！”
刘小丽坐在自己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同样铺着各种报表和传真件。五一长假第一天，《画皮》单日狂揽近三千六百万票房，这数字像一颗炸弹，把所有人都震懵了。这比《那年，风过洱海》去年暑期档单日最高峰还高出近一倍！市场容量似乎在短短一年间，完成了不可思议的跨越式膨胀。
她放下电话，拿起另一部手机，拨通了秦婉华的内部号码。秦婉华作为电视剧制作总监，这次也深度参与了《画皮》的宣传资源整合。
“婉华，通知下去，让发行部和宣传部所有人，包括外联的，这个五一……别休息了。”刘小丽的语气不容置疑，“盯着点物料补充，尤其是二三线城市的拷贝流转，确保不能出现影院无片可放的情况。另外，和几大院线保持沟通，随时了解他们的排片和上座率信息，特别是明天开始的情况。”
秦宛华在那头应了一声，声音里也带着忙碌的烟火气：“好的刘总，正协调着呢。另外，光线那边王总刚也来了电话，说他们合作的媒体资源全功率开动，所有能加上的推广都往上砸。王长田看样子是铁了心要跟着我们把这波红利吃到饱。”
刘小丽点点头：“嗯，他们投入宣传是有诚意的。但核心还是靠作品本身。”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巨大海报——《画皮》水墨风的宣传画上，周迅那双妖异又纯真的眼睛仿佛能穿透人心，“片子本身立得住，这才是最大的底气。”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中国电影市场都陷入了《画皮》狂潮的统治之下。五一黄金周七天长假，成了这部东方魔幻巨制的独角戏舞台。
水晶影业的票房监控小组每天神经紧绷。数据像洪水一样涌来：
五月一日：3050万！五月二日：2980万！五月三日：3120万！五月四日：2910万！五月五日：2805万！五月六日：2670万！五月七日：2590万！
七天长假结束，《画皮》以无可匹敌的姿态，狂揽整整2.1亿人民币票房！
看着助手汇总出的首周票房数据——2亿1千3百20万人民币，曹明轩拿着报告的手都有点抖。办公室里不知道谁先开始的，“耶！”的一声压抑了许久的欢呼如同点燃引线的烟花，瞬间引爆了整个部门。
“破两亿了！首周破两亿！”“我的天！这可是国产片！以前谁敢想啊！”“《黄金甲》整个下画也才多少？三个多亿？”“这还只是一周！后面还有呢！”
“刘总，这是五一黄金周七天加上昨天单日的总报。”宣传总监曹明轩声音透着压不住的兴奋，把另一份文件轻轻推到她面前，“您看看……”
表格上那几行加粗的黑字像会发光：首周（5.1-5.7）总票房：2亿1千3百20万人民币。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只有纸张被捏紧的细微声响。足足过了十几秒，刘小丽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缓缓松弛下来。
打破了！不仅打破了去年《那年，风过洱海》创下的国产电影单周1.6亿人民币的最高纪录（《风过洱海》最终5.35亿的傲人数字是靠着超长续航能力硬生生磨出来的，单周爆发力还真不如这次），更是直接把天花板捅了个窟窿！首周票房破两亿！这个数字在2007年，听着就像是天方夜谭！
“首日含零点场2800万，首周2.13亿……”旁边负责市场数据的助理小王轻声复述着，语气像是梦呓，“刘总，这……这太吓人了。”
“吓人？”曹明轩推了推眼镜，嘴角咧到耳根，“是吓人！但也爽啊！韩董（韩三平）电话打到我这，中影院线的老总们嘴都要笑歪了！万达叶总那边反馈，黄金时段场次，开售半小时直接清空！退票率低得发指！观众是真认账！”
曹明轩这话不假。五一黄金周七天，全国各大影院门口排队买票看《画皮》的人群，硬生生把节假日的悠闲挤成了春运抢票。北京华星影城，一个年轻男孩满头大汗地从人堆里钻出来，挥舞着两张皱巴巴的电影票对同伴喊：“排他妈两个小时！就为看小唯撕人皮！值了！”上海永华影城VIp厅门口，刚看完第二遍出来的一对中年夫妇还在唏嘘：“佩蓉喝毒药那段把我哭惨了…栤栤演得是真好！”
口碑发酵像野火燎原。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好评，天涯论坛影视版块几乎被《画皮》屠版：“特效炸裂！国产电影第一次让我在电影院起鸡皮疙瘩！”“周公子那个眼神杀我！又清纯又邪恶，绝了！”“李栤栤为爱牺牲那段直接封神！”“剧情紧凑不注水！从头到尾无尿点！”“水晶影业牛x！天工映画牛x！”连带着之前不被看好的杨幂，也被网友冠上了“飒爽女侠夏冰”的美誉。
这热度，把同期上映的几部中小成本国产片碾成了渣。《生死狙击》勉强靠着进口枪战片的招牌，首周拿下不到三千万；《王者之心》这种中世纪史诗扑得无声无息；至于那些蹭档期的爱情片、喜剧，连水花都没溅起来一个。
兴奋、激动、难以置信的情绪在空气中蔓延。刘小丽拿着这份沉甸甸的报告，深吸一口气。这确实是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数字。它不仅轻松打破了去年由水晶影业自己创下的国产影片单周最高纪录，更用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宣告了一个事实：内地电影市场的票房天花板被彻底捅穿了！国产商业大片具备了与好莱坞大片掰手腕的潜力！
“排片呢？”刘小丽放下数据表，看向曹明轩。
“全国大盘看，黄金周七天平均排片63%，最高达到68%！”曹明轩立刻汇报，“昨天开始，《蜘蛛侠3》的预告片和排片预售信息铺天盖地上来了，但咱们《画皮》靠口碑硬是撑住，排片没掉下50%，上座率还是碾压！今天看形势，各院线经理都倾向继续给《画皮》高排片。”
助理小王这时也缓过劲来，补充道：“刘总，刚收到几大院线最新的预估传真。他们普遍预测，《画皮》上映14天（截止到5月13号），总票房有机会冲击……3.8亿！”
3.8亿！十四天！办公室再次陷入短暂的安静。仅仅上映九天，已经卷走2.3亿。后面五天，就算工作日票房下滑，周末再冲一冲，这个目标并非不可能。
“3.8亿……”刘小丽轻声重复着这个数字，脸上没有太多喜悦，反而多了一凝重。“14天就到头了吧？”
曹明轩脸上的兴奋淡了些，点点头：“是。蜘蛛侠14日就来了。北美那边1号上映，首周末1.51亿美元！口碑……虽然都说比不上前两部，但特效大片加Ip热度，票房炸弹跑不了。院线那边，再看好咱们，也得给超级英雄腾位置。后面排片肯定会大幅压缩。”
水晶影业的宣传部和曹明轩团队自然没有闲着，他们精准地引导舆论风向，将这种口碑热潮转化为持续吸引观众进影院的动力：“《画皮》——年度最值得走进影院的国产巨制”、“错过《画皮》？那你错过了一个时代！”、“天工映画，为国产特效正名！”各种煽动性的宣传语伴随着影院爆满的画面和海量观众好评截图，反复冲刷着公众的视野。
媒体圈更是像打了鸡血。之前还有些质疑的声音瞬间被淹没在铺天盖地的赞誉浪潮中。各大门户网站的娱乐版头条几乎清一色地被“《画皮》破冰！”“国产电影迎来黄金时代！”、“周迅的小唯成荧幕经典”、“特效惊艳天工映画一战封神”之类的标题霸屏。纸媒不甘落后，《京华时报》、《南方都市报》等纷纷开辟专题版面深度剖析《画皮》现象。连央视电影频道《中国电影报道》都做了特别节目，请来评论员和分析师对这次票房奇迹进行解读。
影评人和观众的口碑也持续发酵。在天涯论坛、新浪博客以及正在兴起的新浪微博（早期版本）上，关于《画皮》剧情、表演、特效的讨论热烈无比。周迅将媚骨天成又痴心一片的小唯演绎得淋漓尽致，李栤栤饰演的佩蓉那份隐忍牺牲的爱令人心疼，黄晓明饰演的王生内心挣扎也引发不少共鸣……“为小唯哭晕在厕所”、“佩蓉姐姐别死”、“跪求续集”之类的帖子随处可见。
黄金周一过，进入平常的工作日。《画皮》的票房势头不可避免地有所回落，毕竟大部分上班族和学生党都回到了日常节奏。但即使如此，凭借前七天恐怖爆发积攒下的口碑和热度，从5月8日（周二）到5月13日（周日），第二个完整周的数据依然亮瞎人眼！工作日票房平均维持在1800万左右，到了周五晚和周末又迅速回升到2500万上下。最终次周报收1.7亿人民币！
至此，《画皮》上映短短14天（4月30日提前点映，至5月13日），总票房累计高达3.8亿人民币！
这个数字，放在2007年的中国电影市场，简直是个怪物。
整个影视圈都被这个数字震得心头发颤，瞬间引爆了国内舆论场。纸媒、门户网站、电视台娱乐新闻的头条位置，清一色被“票房奇迹”这个词条霸占。
《京华日报》的标题是——《魔幻之力！《画皮》两周狂揽3.8亿，打破国产票房天花板！》《网易娱乐》头条是——《水晶再造神话！《画皮》14天票房破三亿八，剑指五亿！》
新浪娱乐更直接——《《画皮》横扫五一档，中影水晶联手笑傲江湖》
网络上各大论坛、博客更是炸开了锅。
“《画皮》牛逼！周迅美炸了！特效太良心了！”
“李栤栤喝毒药那段演技爆棚！心疼死我了！”“黄晓明这次终于像个将军了！不容易啊！”“杨幂的打戏帅呆了！小妮子有前途！”“票房冲到5亿！把《蜘蛛侠3》也干下来！”“国产片雄起！水晶是业界良心！”
媒体人、影评人也纷纷下场。着名影评人戴锦华在博客上撰文，标题就叫《画皮·画心·画骨——论《画皮》的商业成功与文化内核》，文章洋洋洒洒数千字，从特效突破、东方美学呈现、女性角色塑造、人性探讨多个角度分析影片成功的必然性。文中盛赞：“《画皮》的出现，标志着中国类型电影工业化的成熟。它用东方的骨血，讲了一个普世的故事，同时满足了猎奇心理与情感共鸣。”这篇博文迅速被各大媒体转载引用。
而《中国电影报》则刊发了更为务实的行业分析文章——《〈画皮〉现象：给中国电影产业的三点启示》，文章从制片（顶级卡司+专业特效）、发行（强大院线支持精准排片）、营销（高密度口碑传播）三个环节解析《画皮》的成功路径，将其誉为“国产商业大片教科书级案例”。
中影集团，韩三平的办公室烟雾缭绕。
看着手里那份详细到每个省份、每条院线、甚至关键城市的票房数据汇总简报，韩三平夹着烟的手指用力搓了搓眉心，眼中是难掩的激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老李啊，”他对着坐在对面的发行公司总经理李伟说道，声音带着点沙哑，“3.8亿了！才14天！这速度……真是吓人啊！”
李伟脸上也是激动得发红：“韩董，何止是吓人，简直开天辟地！现在市场热情前所未有的高涨，很多之前不看电影的人，都因为周围人都在聊《画皮》，跑进电影院了！这市场基础一下子就被打开了！”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谨慎了一些，“不过……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韩三平脸上的兴奋淡了些，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是啊，好日子……他妈的过得太快了。”他敲了敲桌上另一份文件，“哥伦比亚（索尼）那边昨天又催了，问《蜘蛛侠3》到底哪天能上。他们的人快把门踩烂了。”
李伟赶紧补充：“北美那边，《蜘蛛侠3》5月1号上的，首周末三天，干了一亿五千八百多万美元！全球首周都破纪录了！那势头比《画皮》还猛。我们之前压着档期，借口拷贝排映问题拖到14号，已经是极限了。哥伦比亚那边说了，这周末……最迟下周一，必须全国大规模上映。”
韩三平沉默了一会儿，又吸了口烟，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该来的躲不过。14号，让他们上！”
李伟有些担忧：“那我们的排片……《画皮》现在后劲这么足，观众热情还在顶峰……”
韩三平冷笑一声：“排片？让他们抢呗！告诉院线经理们，该给《蜘蛛侠3》的排片给足了！面子要做圆！但是……”他声音陡然转冷，“重点影厅、黄金场次给我死保住《画皮》！尤其是水晶和我们中影嫡系那些大影院，周末黄金时间，《画皮》的排片率给我顶住！至少保住35%！观众想看什么，市场会选择！真金白银才是硬道理！”
“明白！”李伟重重点头，“我这就去部署！”
几乎与中影的紧急会议同步，为了应对《蜘蛛侠3》的冲击，水晶影业整个宣发部门都被召集起来。
市场部总监李强正在做汇报：“……综合院线反馈和第三方数据平台统计（虽然当时还不成熟），《画皮》的首轮放映周期观众覆盖面极广。一线城市核心观众占比约45%，但二三线城市的观众增长惊人，达到了35%，尤其是我们水晶影业院线覆盖的华东、华南地区增长最为突出。此外，四线城市下沉市场的潜力也开始显现，占比达到了20%。这得益于我们前期的影院布局下沉战略和影片本身题材的普适性。”
“口碑方面，根据我们舆情监控和抽样调查，《画皮》的观众好评率持续维持在90%以上，特效和周迅、李栤栤的表演是讨论热点。但值得注意的是，部分观点认为影片后半段节奏稍缓，感情戏铺垫过长，这可能影响到后续的长尾效应。”
“排片预测，”李强切换ppt，“最大的考验来了。明天（5月14日），好莱坞大片《蜘蛛侠3》将在全国上映。据我们了解，索尼哥伦比亚和中影在发行上有深度合作，加上《蜘蛛侠》系列在内地积累的庞大粉丝基础，以及北美刚上映就创下1.5亿美元首周票房的火爆情况，其攻势绝对猛烈。中影、万达等大院线已经明确表示，会将相当一部分优质场次和ImAx厅资源向《蜘蛛侠3》倾斜。初步估计，《画皮》的排片率将从目前的60%-70%断崖式下跌到30%-40%。《忍者神龟》的排片份额将被大幅压缩。”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明白这话意味着什么。独霸了半个月档期、疯狂收割票房的《画皮》，即将直面来自好莱坞顶尖A级制作的正面冲击。就像一辆在高速公路上狂飙的中国高铁，前方突然横亘了一架同样马力全开的波音客机——航线冲突了。
刘小丽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韩三平能把《蜘蛛侠3》硬生生压后半个月，已经是在规则内能做到的最大倾斜了。毕竟，中影也要维护与好莱坞大厂的关系。现在，真正的硬仗来了。
“我们预计，《蜘蛛侠3》的首周票房冲击力会非常强。”李强继续分析，“基于其Ip影响力和前期热度，我们判断它有可能冲击单周过2亿的成绩。这对我们《画皮》的后劲会是一个严峻考验。如果扛不住这两周的压力，后续票房增长会非常有限，甚至可能止步于4.5亿附近。但如果能顶住压力，维持一定比例的排片和观众关注度，突破五亿甚至更高，也并非不可能。”
“顶住压力？”刘小丽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我们靠的是什么顶？靠情怀？靠同情？还是指望观众不看《蜘蛛侠》？”
她扫视全场高管，目光最后落在宣传总监曹明轩身上：“曹总监，说说你的想法。”
曹明轩站起身，语速很快但条理清晰：“刘总，各位同事。我觉得，正面去和《蜘蛛侠》拼资源拼排片不现实，那是鸡蛋碰石头。我们的策略只能扬长避短，差异化竞争。”
“第一，”他举起一根手指，“强调本土化和文化独特性。媒体宣传的口径立刻转换，重点强调《画皮》是‘属于中国人自己的魔幻史诗’、‘东方式的凄美爱情传说’、‘周迅李栤栤演绎超越时空的东方情愫’。要不断地强调‘本土’、‘东方’、‘文化传承’这些点，这是《蜘蛛侠》再酷炫也复制不了的基因。媒体那边我已经沟通过，包括《南方周末》、《中国电影报道》都会配合做文化专题。”
“第二，”曹明轩又竖起一根手指，“细分市场，精准营销。通过数据分析和院线反馈，找到那些对特效大片审美疲劳、更喜欢剧情和情感表达的核心观影人群（尤其是25岁以上女性），进行精准推送。联合视频网站（优酷、搜狐），做《画皮》经典片段回顾、主创访谈精剪辑（特别是周迅、李栤栤谈角色），利用长尾效应吸引这批观众在非高峰时段走进影院。”
“第三，”他放下手，表情带着一点狠劲，“口碑营销和舆论对冲不能停。持续监控关于我们影片质量的评价，尤其是负面评价，及时引导舆论正面反馈。同时……密切关注《蜘蛛侠3》上映后的口碑动态。当然，我们要做得专业体面。”他后面的话没说透，但意思大家都懂。
刘小丽听完，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思路是对的。执行层面，李强你们市场部配合曹明轩，细化落地。院线公关那边，王经理，你亲自带队跑一圈，重点维护我们在二三线城市水晶影城和合作良好影院的排片支持，跟他们讲清楚，《画皮》的长线潜力未必比《蜘蛛侠》差。”
她又看向财务总监杨洁：“杨总监，通知下去，原定本月底发放的《画皮》项目阶段绩效分红，提前到本周内发放。包括导演陈嘉上、制片秦婉华以及宣发、制作核心团队。让大家……沾沾喜气，打起精神打好下半场！”这一手激励手段，既是鼓舞士气，也是彰显水晶影业言出必行、尊重团队的价值观念。
“好的，刘总！”杨洁立刻应下。会议室里的气氛又活络了一些。提前发钱，谁不高兴？
会议结束后，刘小丽回到自己办公室。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长安街。玻璃窗上隐约映出她略显疲倦但依然坚毅的神色。
《画皮》的成功如同在死水中投入巨石，激起的波澜远超预期。它证明了国产电影的制作水准和市场潜力，狠狠打了某些“唯好莱坞论”人的脸，同时也把水晶影业和华语电影市场都推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然而，随之而来的挑战也更加严峻。《蜘蛛侠3》的降临只是开始，好莱坞这座大山不会消失。水晶影业未来要面对的，是与全球顶尖电影工业化体系的全面竞争。
“三亿八……”刘小丽低声念着这个数字，嘴角微微上扬，但眼神却更加深邃了。
太平洋彼岸，美国芝加哥。这里没有节日的喧嚣，只有哥谭市的阴冷湿寒。《蝙蝠侠：黑暗骑士》片场，巨大的绿幕摄影棚如同钢铁铸造的现代迷宫，空气里混杂着油漆味、汗味、以及高强度拍摄特有的焦灼感。
一场动作戏刚拍完。蝙蝠侠克里斯蒂安·贝尔浑身被厚重的橡胶战甲包裹着，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他正小口啜饮着助理递过来的功能饮料喘气。另一边，饰演哈维·丹特的艾伦·艾克哈特正在补妆。而汪言则坐在监视器前，眉头紧锁地回放刚才那条打斗戏的每一个细节，手里还拿着对讲机跟动作指导确认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希斯·莱杰饰演的小丑还没卸妆，那副扭曲怪诞、油彩斑驳的妆容和他此刻眼神里的空洞茫然形成一种诡异的反差。他手里捏着杯冰咖啡，没拿稳，咖啡溅出来一些到他皱巴巴的演出服（一件不合身的、略显邋遢的紫色衬衫）上。他似乎毫无察觉，或者根本不在乎。
执行制片人查尔斯·罗文正好在汪言身边，看到了这一幕。他脸色微微一变，快步走过去拦住希斯·莱杰，压低声音：“希斯！清醒点好吗？还有你的戏份呢！”
希斯·莱杰茫然地抬眼看了看他，咧嘴一笑，那笑容像是硬生生扯开的，透着点神经质的扭曲：“放松，查尔斯。我在‘入戏’，懂吗？小丑……他脑子里不就是一团混沌吗？”他摇晃着脑袋，声音忽高忽低。
罗文眉头皱得更紧，刚想说什么，汪言已经从监视器那边走了过来。
“希斯，跟我来一下。”汪言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平静。
罗文松了口气，给了希斯·莱杰一个“你最好听话”的眼神。
汪言没往休息区走，而是直接拐进了旁边一个临时搭的、堆放部分闲置道具的简易小隔间。这里比较安静。
希斯·莱杰眼神闪烁地跟了进去，脸上还挂着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在等待一场训斥。
汪言反手关上门。隔间里光线有些昏暗。“啪”的一声轻响，他按亮了墙上一盏不太亮的白炽灯。冷光灯下，汪言没看希斯·莱杰那张涂满油彩的脸，目光直接落在他那双略显迷离的眼睛里。
“咖啡？”汪言指了指他衣服上的污渍。
希斯·莱杰愣了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呃……是。”
“昨晚在哪儿？”汪言问，语气平平，听不出情绪。
希斯·莱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油彩边缘有点起皮）：“朋友……朋友家聚会。聊剧本，找灵感。”他的声音有点飘忽。
“灵感？”汪言重复了一句，微微侧头，“找灵感需要往鼻子里塞东西吗？”
这话像一根冰锥，瞬间刺破了希斯·莱杰脸上那点强装的玩世不恭。他眼神猛地一僵，瞳孔收缩了一下，下意识地避开了汪言的直视，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看着我的眼睛。”汪言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力。
希斯·莱杰呼吸有些急促，挣扎了一下，还是慢慢地、带着点怯懦地抬眼看向汪言。
隔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剩下两人有些压抑的呼吸声。
“希斯，”汪言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你是个天生的演员，你有那种该死的、让人灵魂战栗的天赋。这个小丑，现在只有你能驾驭他，把他那种疯狂和毁灭欲具象化。我很欣赏你为了这个角色投入的状态。但是，听着——”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鹰隼：
“那种药物，它不是在帮你入戏，它是在一点点啃噬你的天赋和理智！它会把你拖进一个真正的、醒不过来的噩梦！最后能爬出来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疯子，一种是尸体！你想当哪一种？”
希斯·莱杰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眼神里翻涌着混乱、抗拒，还有一丝被揭穿的羞怒。“我没……”
“别狡辩！我不是傻子！剧组配给你的那个生活助理凯尔，他今天早上眼睛都是红的！昨天如果不是他阻止，今天你就已经被我开除了！”汪言打断他，语气陡然转冷，“合同里写得清清楚楚！定期药检！限制令！一旦阳性，赔偿所有损失然后滚蛋！你那点片酬够赔吗？够赔整个项目因为你延误造成的几千万甚至上亿美元损失吗？”
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希斯·莱杰的心脏上。他那点虚张声势彻底垮掉了，脸上闪过一丝苍白和惊恐。高额的赔偿金和放弃所有票房分成……他赔不起！
“我……我只是……压力太大了……”他低头，声音含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双手无意识地搓揉着沾了咖啡渍的衬衫下摆，“这个角色太……太暗黑了……我……”
“压力大？”汪言冷笑一声，那声音在狭小的隔间里格外清晰，“压力大可以用更健康的方式去发泄！跑步！拳击！对着戈登警长的台词念十遍！而不是靠那些让你大脑变成一团浆糊的白色粉末！”
他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但眼神里的严肃丝毫未减：
“希斯，我对你有很高的期望。不仅仅是对这个小丑，是对你这个人。你是有才华在好莱坞闯出一片天的。但前提是，你得先活着！清醒着！这个角色掏心掏肺地演可以，但不能把命都搭进去！懂吗？！”
希斯·莱杰猛地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油彩下的皮肤绷得很紧。他看着汪言，眼神复杂极了，有被理解的触动，也有被训斥的狼狈，更有一种挣扎和茫然。最终，他艰难地点了点头，喉咙里挤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单词：“……嗯。”
汪言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想确认他话里的真实性。然后，他伸手拍了拍希斯·莱杰的肩膀，那动作不算轻，带着点警示和提醒的意味。
“记住你说的话。”汪言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平静，“去洗把脸，把咖啡渍弄干净。下一条是你和蝙蝠侠天台对峙的重头戏，我需要你拿出最佳状态，而不是一个……迷途的羔羊。”
说完，他没再看希斯·莱杰的反应，转身，拉开了隔间的门。外面片场嘈杂的声音和光一下子涌了进来。
希斯·莱杰一个人留在那个昏暗的隔间里，倚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着，像是在逃离一场无形的追捕。他看着汪言消失在门口的身影，眼神里翻滚的情绪渐渐沉淀下来，变成了一丝后怕和……一种近乎虔诚的、对表演的专注。
一天的拍摄结束后，芝加哥下城区的五星级酒店套房。窗外是密歇根湖在夜色和城市灯光映照下的波光。汪言刚洗完澡，穿着浴袍靠在客厅的沙发上。。
茶几上的座机响了。他随手接起。
“是我。”电话那头传来刘艺菲清亮软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雀跃，“还在片场呢？累不累？”
听到她的声音，汪言脸上冷硬的线条瞬间柔和下来，整个人放松地向后靠进沙发里：“刚回来没多久。还行，就是拍贝尔他们打了一天，骨头有点散。你呢？怀柔那边训练怎么样？”
“训练的可好了！徐导今天又夸我了呢！”刘艺菲有点小得意，但话锋一转，声音里立刻带上了掩饰不住的高兴劲儿，“你猜猜《画皮》第二周票房多少？告诉你！一亿七千万！十四天总票房都三亿八千万啦！”
“嗯，听说了。”汪言语气很平静，甚至有点……太淡定了。
“喂！你什么反应啊！”刘艺菲在电话那头不满地叫起来，“这么大事！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国内都炸翻天了！中影那边韩董都乐坏了！曹明轩他们肯定第一时间跟你汇报了！”
汪言忍不住低笑了一声：“激动？我激动的时候你也没看见啊。刚收到消息那会儿，我正在看贝尔吊着威亚在高楼上荡秋千，旁边一堆炸点等着引爆，我一激动……万一让爆破组提前点了呢？”
电话那头传来刘艺菲没憋住的笑声，但很快又正经起来：“说真的，言哥，我觉得这次《画皮》能成功，不仅仅是票房。我看了不少网上的讨论，好多人都说咱们天工映画的特效不比好莱坞大片差了！还有人讨论佩蓉和小唯的爱恨情仇，分析人性善恶呢！我觉得这才是最值钱的！”
汪言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分析，眼底笑意更深。他的茜茜，真的在成长，不仅仅在演技上，在对行业的认知上也在进步。
“茜茜说得对。”他肯定道，“票房只是眼前风光。真正能留在观众心里，能带动整个行业往前走的，是作品的质量和文化价值。《画皮》开了个好头，但路还长着。”
“嗯！”刘艺菲用力应了一声，随即放低了声音，“汪言哥……我想你了。芝加哥晚上冷吗？”
汪言心头一暖，看着窗外密歇根湖上倒映的灯火：“还行。就是没你在身边，睡觉总觉得床有点大。”他顿了顿，“这边戏份集中拍完一个阶段，我会抽时间回去一趟。你训练归训练，别太拼，让晓曦姐给你准备点好的泡脚的东西缓解一下。”
“知道啦！”刘艺菲田田地应道，又和他腻歪了几句才依依不舍挂了电话。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芝加哥的灯火与湖面上倒映的光点纠缠在一起，迷离而壮丽。汪言的眼神沉静如水，深处却有着一丝火焰在燃烧。票房只是数字，市场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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