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外,烽火已燃。
宗泽早算准梁山必救登州,却故意声言在登州会晤,实有深意。
他料定刘备能看破登州是局,反会趁青州空虚直取要害。
故早布疑兵于登州,主力却悄然移向青潍一线。
刘备亦非等闲,他虽派兵援登州,心中却始终存疑。
宗泽用兵老辣,岂会只设一道明局?
故在派出援军同时,已密令加强青州四山防务,并遣朱贵探听沿海动静。
果然,朱贵急报,有大批兵马沿海路登陆,绕开山路直扑青州!
刘备得报,眼神一凛:“青州四山谁的部队在?”
“呼延灼!”
“传令!”
刘备当即下令,林冲率三千马军为先锋,鲁智深领五千步卒随后。
自己则亲率中军,驰援青州!
此非被动应战,而是将计就计,反手入局。
此刻青州城外,宗泽派出的偏师正在猛攻。
城中守军不足,知府章洪被围。
这文弱怕事的官,眼见兵临城下,听得杀声震天,双手冰凉。
他怕,他当然怕,但他更清楚一件事。
一旦城破,宗泽绝不会饶过他这从贼之官。
清算的刀子,会比叛军的刀更冷,更名正言顺。
师爷颤声劝他换装逃匿,章洪却猛地推开他。
逃?逃去何处?天下虽大,已无他这贰臣立锥之地。
他胡乱套上一副不知从哪个库房翻出的旧甲,提剑踉跄登城。
望着城下如狼似虎的官军,再回头看看城中百姓惊惶,一股多年压抑的血气竟冲上头顶。
他眼中闪过一抹近乎绝望的狠厉,站上垛口,用尽全力大吼!
“父老乡亲!看看城外是谁的旗?是朝廷的官兵!”
他手指发颤,却竭力指向城下森严军阵。
“慕容彦达坐镇时,我等过的什么日子?花石纲刮地三尺,剿匪捐逼人卖儿卖女!那几年,青州路上可还有半点人气?”
话音落下,城头守军与百姓皆面露痛色,几个老卒咬紧了牙关。
“如今梁山分田免赋,咱们刚喘上一口气,能吃顿安稳饭!”
章洪猛转身,指向城内渐起的炊烟与人气。
“他们又来了!带着一样的刀枪。若城破了,让这些兵进来……“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裂开般嘶哑,却字字砸在人心上。
“明日坐在知府衙门的,会是体恤咱们的青天,还是又一个慕容彦达?!”
砰!
撞木击门的巨响轰然传来。
“没退路了!还想回头过那猪狗不如的日子吗?!“
章洪双目赤红,文官体面尽抛,唯剩孤注一掷的决绝。
“不想,就随我守城!梁山援兵已在路上!守住,才有活路,才有田种,才有饭吃!”
悲愤的吼声从人群中炸开,更多百姓抓起农具砖石,与衙役一道死死抵住城门。
章洪立在垛口,甲歪面白,寸步不退。
可依旧于事无补,城下,登州军云梯已搭上城墙。
千钧一发之际,天际线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且急速逼近。
地平线上,黑压压的铁骑如潮水般涌来。
马披重甲,人覆铁衣,三千连环马结阵冲锋,大地为之震颤。
章洪在城头看到那熟悉的连环甲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呼延灼一马当先,眼见城头危局,怒喝如雷。
“章洪老儿!脑袋给爷爷留好了!”
眼看敌兵突破,直扑城头。
呼延灼猛夹马腹,战马痛嘶加速,竟冲向一架将倒未倒的云梯残骸!
在相撞前一刻,他怒吼一声,双足离镫,在鞍上一蹬,借着冲力如巨猿般腾空而起。
钢鞭挥处敌兵倒飞,人已重重落在章洪身前垛口,砖石崩裂!
“呼延……将军?”
章洪怔住,看着眼前如天神降世般的旧敌,一时恍惚。
“闭嘴!守好你的城!”
呼延灼一鞭扫清周围,回头瞪他。
那眼神凶狠,却再无当初的怨毒,只剩战场上并肩的灼热。
他反手一拳捶在章洪胸甲上。
“这顿打先记下!等宰了这帮撮鸟,老子要用酒坛子跟你算总账!”
章洪一愣,旋即在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放声大笑,笑声嘶哑却畅快。
“好!老夫这条命,今日就交给将军下酒了!”
青州与潍州交界处,原野苍茫,彷佛一切早在算计之中。
宗泽算准刘备必救青州,早在援军必经之路设伏。
刘备也算准宗泽会在半途拦截,故意分兵三路,自率中军稳扎稳打,反将宗泽主力引出。
两支本不应在此地撞见的兵马,竟在这片旷野轰然对垒。
宗泽勒马于宋字大纛下,金甲洗旧,身形清癯如山岩。
他身后是严整如铁的登莱新军,身前是肃杀如林的梁山军阵。
两军相隔二百步,空气凝固得像要裂开。
“王伦,你有三罪。”
宗泽于两军阵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地有声。
“一罪,纵凶徒践踏国法。二罪,恃强横破毁秩序。三罪……”
他苍目如电,直刺刘备:“怀僭越之心,窥伺神器。”
风吹动他花白须发,甲胄下青衫已洗得发白。
那是一种与奢华无关,与权变无涉的刚直,带着士大夫以身殉道的执拗。
梁山阵中微起骚动,鲁智深眼瞪欲骂,被林冲按住。
刘备静静听完,眼神示意众人稍安,拱手:“宗帅只见罪,未见因。”
“林教头烧的是克扣军饷的贪官草场,鲁大师杀的是强占民女的恶霸,武都头杀的是陷害忠良的奸吏。若这叫纵凶徒践踏国法……”
他声音陡然拔高,响彻原野。
“那纵容乃至任用此等贪官恶霸,使忠良蒙冤,百姓泣血的朝廷,又该当何罪?”
“因?”
宗泽冷笑:“无非是官逼民反四字。然则…纲纪不可废!法统不可堕!”
他蓦然提声,每个字都似从胸腔深处锤打而出。
“今日若因民反而纵贼猖,明日便有千万人效尤!这天下,是要纲纪,还是要暴乱?!”
这话说得极重。身后将校悚然动容。
刘备却沉默片刻,而后抬眸。
那目光温润平和,与宗泽的凛冽恰成对照。
“宗帅要的纲纪,是写在律条里。刻在官印上的纲纪。”
他声音清晰,随风传开:“某要的,是写在田契上,盛在饭碗里、活在人心中的纲纪。”
“慕容彦达持朝廷印信刮地三尺,是守纲纪还是毁纲纪?梁山开仓分粮使百姓免于饿死,是坏纲纪还是存天理?”
他策马缓缓前趋数步,于两军之间勒缰。
“宗帅以身殉道,某甚敬佩。然道有万千,岂止庙堂一途?民以食为天,是让百姓吃饱穿暖,安居乐业,便是天道,便是最大的仁德。”
此言平和,却在肃杀战场中荡开奇异涟漪。
梁山阵中,不知谁先喊了声替天行道,随即万人应和,声震四野。
宗泽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
他身后是摇摇欲坠却必须扞卫的王朝法统,面前是深得民心却必须剿灭的叛贼。
老人挺直了本就笔直的脊梁。
那姿态孤独而决绝,像一座注定要被洪水冲垮的堤坝,却仍要站成最后一块礁石。
剑锋抬起,映出他清癯面容上每一道风霜刻痕。
“道既不同……”
他声音沙哑,却无半分动摇。
“唯以剑问之。”
旷野之上,战鼓擂响,天地肃杀。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CC读书(m.ccdushu.com)重生水浒:我刘备,再造大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