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回 轮回印记醒 · 知因果（上）
自流云仙城归来，李之源的心境已与三月前大不相同。云霄殿中师尊的一番点拨，虽未完全驱散永恒塔带来的阴霾，却如同在他前行的迷雾中树立了几座清晰的航标。他不再盲目恐惧那未知的因果与未来，而是将那份紧迫感化为了更为专注、更具针对性的修行。
万象阁的琐事已完全交由赵明与孙小雅打理，有二师姐云素心偶尔照拂，倒也无需他过多费心。他再次封闭洞府，将全部心神沉入《三圣归一诀》的修炼以及对空间法则的深化感悟之中。有永恒塔印记的辅助，他的进境可谓一日千里，对空间之力的掌控愈发精妙，那短距离的挪移之术也已从最初的一寸，渐渐扩展至三尺有余，虽仍显稚拙，却已初具雏形。
然而，就在他以为可以这般平稳精进，逐步夯实根基之时，一场源自他自身、却又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变故，悄然而至。
这一日，他正于静室之中，凝神推演【破界指】与空间挪移结合的可能性，试图将挪移的“点”附着于指力之上，达成某种类似“指落身随”的玄妙效果。此法构思精妙，但对神魂的负荷以及对空间法则理解的精细度要求极高。即便有印记辅助，他也推演得颇为吃力，神魂之力急剧消耗。
就在他心神损耗颇巨，精神稍显恍惚的一刹那——
嗡！
一声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神魂本源深处的、带着无尽沧桑与轮回意蕴的低沉嗡鸣，毫无征兆地响起！
这嗡鸣不似永恒塔那般带着时空的恒定与超脱，而是充满了生死轮转、因果纠缠、宿命无常的复杂气息！
“什么？！”
李之源猛地一惊，尚未等他反应过来，便感觉眉心识海深处，一点原本沉寂无比、几乎被他遗忘的幽暗光点，骤然光芒大放！
那光点迅速扩张、变形，最终化为一个缓缓旋转的、模糊不清的轮盘虚影！轮盘分划六区，光影朦胧，仿佛蕴含着众生轮回的至理，散发出令人心神摇曳的力量。
“这是……？！”李之源内视着识海中那突兀出现的轮盘虚影，先是一愣，随即一股哭笑不得、甚至带着几分恼火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想起来了！
这玩意儿，不就是当初那个被程度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如同虚空垂钓一般莫名其妙“钓”出来，又因为气息诡异、生怕惹上大麻烦，而被自己果断封印在镇冥界的那个六道轮回盘吗？！
当时为了保险起见，他可是里三层外三层布下了重重禁制，确保其气息不会外泄分毫，怎么……怎么这货居然还能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在自己身上留下了这么一道印记？！
“岂有此理！”李之源心中一阵无语。这算怎么回事？一个永恒塔还不够，现在又来个轮回盘？自己这身子，都快成这些来历不明、因果缠身的古物印记展览馆了！关键是，这东西当初给他的感觉就极为不祥，与冥土气息隐隐相关，他避之唯恐不及，谁曾想还是没能躲过。
就在他心念电转，又惊又怒之际，那识海中的轮回盘虚影已然彻底稳定下来。其旋转速度渐缓，最终定格。随即，一股冰凉却并非阴寒、反而带着一种洞彻本质意味的奇异能量，自那虚影中心流淌而出，迅速弥漫他的双眼。
“呃！”
李之源只觉得双眼一阵微微的刺痛与清凉交织的感觉传来，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眼前的世界，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静室依旧是那间静室，云床、玉案、流转的灵光一切如旧。但在他的视野里，这一切物质的表象之下，却多出了无数细密如蛛网、闪烁着各色微弱光芒的丝线！
这些丝线，有的从虚空深处蔓延而来，连接在他身上；有的从他身上延伸出去，没入未知的远方；更多的，则是缠绕在静室内的器物之上，或彼此交织，或孤悬独立。它们颜色各异，粗细不同，有的凝实坚韧，有的虚幻欲断，散发着或强或弱、或亲近或疏离的奇异波动。
“这是……因果线？！”李之源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明悟了这双眼所见为何物！
不仅如此，当他将目光聚焦于某一条因果线时，甚至能模糊地“看”到与之相关的、一些断续破碎的画面与情感碎片——那似乎是……前世今生的零星烙印？！
与此同时，他还能清晰地看到，在一些因果线上，缠绕着或浓或淡的黑气与红芒。黑气令人心生厌恶，仿佛凝聚了无数罪孽与怨恨；红芒则带着血腥与暴戾之气。而与之相对的，也有一些因果线上，萦绕着令人心安的金色或青色的祥和之光。
“业力……这是业力！黑红为恶业，金青为善功？！”李之源心中震撼无以复加。这双眼睛，竟然能直接窥见生灵的因果纠缠与业力显化！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身。只见自己周身，同样缠绕着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因果线！有的粗如儿臂，光芒璀璨，连接着师尊道玄天尊、大师兄凌清绝、二师姐云素心等人，代表着深厚的师徒、同门之谊；有的细如发丝，延伸向玄唐界的亲人、旧部，带着思念与牵挂；更有一些极其微弱、若隐若现的丝线，连接着一些他几乎已经遗忘的面孔与过往。
而在这些因果线中，他也看到了业力的痕迹。大部分是淡淡的金色与青色，那是他庇护一方、推动文明、积攒的善功。但同样，也有几道颇为显眼的黑红色业力，如同毒蛇般缠绕在几根因果线上，散发出不祥的气息——那是在与冥土势力的斗争中，斩杀冥土生灵、破坏其谋划所沾染的杀戮与破坏之业！
“【轮回之眼】……这便是轮回盘印记赋予我的神通吗？”李之源抚摸着依旧残留着一丝冰凉感的眼角，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这神通，无疑强大而实用。能看透因果，辨识业力，无论是用于识人断物、趋吉避凶，还是在争斗中寻找对手的因果破绽，都有着难以估量的价值。
然而，这份“礼物”的背后，却是那令他忌惮不已的轮回盘，以及其可能牵扯的、比古神界更加诡异莫测的冥土因果！这东西，简直就是个烫手山芋，不，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因果炸弹！
“程度啊程度……你可真是给我找了个‘好’东西！”李之源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感觉一阵头疼。封印了本体，却没能防住这偷偷留下的印记，这轮回盘的难缠程度，远超他的预期。
（上回完）
第一百五十三回 轮回印记醒 · 知因果（下）
识海中那缓缓旋转的轮回盘虚影渐渐稳定，不再散发强烈的波动，只是如同一个永恒的印记，静静悬浮。双眸之中那洞彻因果、窥见业力的奇异视角也逐渐适应，虽未收敛，但已不再如初时那般信息洪流冲击神魂。
李之源抚摸着微凉的眉心，感受着那与永恒塔印记截然不同、却同样深不可测的轮回意蕴，心中五味杂陈。这【轮回之眼】的神通，堪称逆天，能直视万物因果，分辨善恶业力，无论是用于识人断物、趋吉避凶，还是在未来的争斗中寻找对手的弱点、甚至干扰其因果，都有着难以估量的价值。
然而，这份“大礼”背后，却是那令他忌惮不已、甚至不惜封印本体的六道轮回盘！这东西牵扯的因果，恐怕比古神界更加诡谲难测，尤其是与那阴冷死寂的冥土，定然脱不了干系。
“福兮祸之所伏……古人诚不我欺。”李之源无奈地叹了口气。一个永恒塔的因果尚未理清，如今又添上一个轮回盘，当真是债多不愁，蝨多不痒？可他心里清楚，这些因果绝非儿戏，任何一个处理不当，都可能引来万劫不复之灾。
“罢了，既然甩不脱，躲不过，那便只能想办法掌控它，至少，要了解它！”他眼神一凝，压下心中的烦躁。被动承受绝非他的性格，无论是永恒塔还是这轮回盘，既然成为了自身的一部分，那就要想办法将它们的价值榨取出来，转化为应对未来危机的实力！
他再次将心神沉入识海，这一次，目标明确地投向了那新生的轮回盘虚影。他没有贸然去触碰其核心，而是如同研究永恒塔印记一般，先以神念小心翼翼地感知、试探其特性。
与永恒塔的“时空恒定”不同，轮回盘虚影散发出的，是一种“循环往复”、“因果纠缠”、“宿命无常”的复杂意蕴。在其影响下，李之源感觉自己对“命运”、“缘分”、“业报”这些以往觉得虚无缥缈的概念，有了更直观、更深刻的认知。
就在他细细体悟这轮回意蕴，尝试着以【轮回之眼】观察自身那些错综复杂的因果线，试图理清哪些是关键，哪些是旁支，哪些可能潜藏风险之时——
异变再生！
似乎是受到了轮回盘虚影气息的牵引，亦或是他此刻对因果的感知达到了某个临界点，他识海深处，那片代表着得自轮回盘传承的、一直沉寂如死水的区域，骤然间沸腾了起来！
“嗡嗡嗡——！”
不同于轮回盘虚影觉醒时的低沉嗡鸣，这一次是无数细碎、尖锐、仿佛蕴含着无尽悲欢离合、爱恨情仇的意念碎片在碰撞、在嘶鸣！两道远比【轮回之眼】更加复杂、更加深邃、也更加危险的传承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流，悍然冲入了他的意识核心！
“呃啊！”李之源闷哼一声，只觉得头颅仿佛要炸开，无数关于生命、死亡、轮回、因果的玄奥符纹与法则碎片，强行烙印在他的神魂之上。
剧痛与信息冲击之中，两枚全新的、散发着幽幽轮转之光与凌厉劫灭之意的传承符文，在他识海中缓缓凝聚、成形——
其一，符文形似一个不断生灭、循环往复的轮盘，内里蕴含着让万物沉沦、令真灵迷失的可怕力量。其名——【轮回往生】！
其二，符文则如同一柄无形无质、却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联系的暗色小剑，剑身之上缠绕着无数细密的因果之线，散发着终结、了断、寂灭的恐怖意蕴。其名——【因果劫剑】！
这两道传承，并非具体的招式心法，更像是一种“规则”的运用，直指轮回与因果的本源力量！
【轮回往生】：并非简单的让人投胎转世，而是一门极其霸道诡异的灵魂秘术。可引动轮回之力，强行将敌人的神魂拖入预设的“轮回幻境”之中，令其体验百世千劫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于无尽轮回中消磨其意志，瓦解其道心，甚至可能让其沉沦其中，真灵永堕，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修炼到高深境界，甚至能一定程度上干扰现实中的轮回秩序，为濒死者强续因果，或令罪孽深重者提前承受业报轮回之苦。
【因果劫剑】：则是一门专斩“因果”的禁忌剑术。它不伤肉身，不损法宝，而是直接攻击敌人存在的“根基”——因果线！可斩断敌人与某件重要法宝、某种强大神通、某段关键机缘、甚至某个重要之人之间的因果联系，使其莫名失去依仗。更能顺着因果线，将攻击直接施加于敌人过去的弱小之身，或未来的某个关键节点，防不胜防，诡异绝伦！但此术涉及因果反噬，施展者自身也需承受极大的风险。
接收完这两道传承的信息，李之源已是冷汗淋漓，脸色苍白。这两门神通，威力毋庸置疑，堪称逆天，但其涉及的力量层次与需要承担的风险，也远非【破界指】可比。【轮回往生】玩弄灵魂，干涉轮回；【因果劫剑】斩断因果，逆乱时空。这哪是什么战技？这分明是两条直通无上大道，却也随时可能让人万劫不复的险途！
“轮回盘……你究竟是何来历？赋予我【轮回之眼】还不够，竟还隐藏着如此恐怖的传承……”李之源内视着那依旧静静旋转的轮回盘虚影，以及旁边那两枚令人心悸的传承符文，心中波澜起伏。他越发觉得，自己被卷入了一个远超想象的大局之中。
但事已至此，他已没有退路。敌人不会因为他的畏惧而手下留情，未来的危机更不会因为他未曾准备而推迟降临。
“学！必须学！”李之源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不仅要学，还要尽快掌握！多一分实力，便多一分在未来的动荡中活下去的资本！”
他首先将目光投向了【轮回往生】。这道传承涉及灵魂层面，凶险异常，他不敢立刻深入，只是先理解其最基础的原理——如何引动一丝轮回之力，如何构建最简单的、针对单一目标的“轮回幻境”。
他尝试着，分出一缕微弱的神魂之力，缠绕上一丝自轮回盘虚影中引动的、带着沉沦意蕴的能量，然后……他看向了静室角落里，一只偶然闯入、正趴在一块灵石上汲取灵气的低阶灵晶虫。
神念锁定，轮回之力悄无声息地笼罩而去。
那原本安然汲取灵气的灵晶虫，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细小的复眼中流露出极度的恐惧、狂喜、悲伤……等复杂情绪，仿佛在瞬息间经历了无数虫生的起落。短短三息之后，它便“噗”的一声，甲壳失去光泽，生命气息彻底消散，连魂魄都仿佛在那短暂的“轮回”中被磨灭了。
李之源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并无喜悦，反而沉甸甸的。这还只是对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低阶虫豸，施展最粗浅的轮回之力，便有如此效果。若是对修士施展……他几乎不敢想象那沉沦百世千劫的痛苦。
“威力巨大，但……有伤天和。”李之源眉头紧锁。这门神通，绝非可以轻易动用的手段，更像是一种禁忌的底牌。
他暂时将【轮回往生】搁置，转而研究起【因果劫剑】。与【轮回往生】的直接攻击灵魂不同，【因果劫剑】更侧重于“斩断”与“干涉”，看似不那么酷烈，但其诡异与防不胜防，犹有过之。
他尝试凝聚那“因果劫力”。这并非寻常的法力或神魂之力，而是一种更为虚无缥缈、需要以自身意志引动轮回盘虚影，结合对因果法则的理解，才能凝聚出的特殊力量。
过程极其艰难。他对着自身一条无关紧要的、连接着洞府内某个普通蒲团的因果线，尝试了数十次，才勉强凝聚出一丝比头发丝还要细弱、几乎看不见的灰色“劫剑气”。
他控制着这缕微弱到极致的劫剑气，小心翼翼地“斩”向那条因果线。
嗤~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那条因果线应声而断！
就在因果线断裂的刹那，李之源明显感觉到，自己与那个蒲团之间，某种无形的联系消失了。虽然蒲团依旧在那里，但他却产生了一种极其陌生的疏离感，仿佛那只是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物件。同时，一股微弱的、仿佛源自规则层面的反噬之力，也顺着那断裂的因果线，反馈到了他的神魂之上，带来一丝轻微的刺痛与滞涩感。
“成功了！”李之源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尽管这反噬感证实了此术的危险，但至少证明了他可以初步运用这股力量！
他再接再厉，开始更加专注地修炼【因果劫剑】，努力提升凝聚劫剑气的速度、强度与稳定性。他深知，这门神通若运用得当，在未来可能面对的、那些拥有各种诡异法宝或强大神通的敌人时，或许能起到奇效。
就在他沉浸在【轮回之眼】的玄妙与【因果劫剑】的凝练之中，不断压榨自身潜力，废寝忘食地修炼时，他体内那早已达到悟道境初期巅峰、并且日益精纯雄厚的归一元气，终于水到渠成，迎来了突破的契机！
没有任何预兆，丹田气海内的归一元气漩涡骤然加速，疯狂吞噬着静室内浓郁的灵气，甚至引动了外界的天地灵气形成漩涡，朝着洞府汇聚而来！《三圣归一诀》自主高速运转，周身三百六十五处大穴同时震动，与外界天地产生更强烈的共鸣。
那层阻隔在悟道境初期与中期之间的无形壁垒，在这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冲击下，轰然破碎！
轰！
李之源身躯一震，周身气息陡然暴涨，归一元气变得更加凝练、浩瀚，神识覆盖范围扩大数倍，对天地法则的感知也变得更加清晰敏锐！
悟道境中期，成！
感受着体内奔腾汹涌、远超从前的强大力量，李之源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湛然，带着一丝突破后的欣喜，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静与坚定。
修为突破，神通初成。但他肩头的担子，却感觉更重了。
永恒塔，轮回盘，古神界，冥土，未来那惊鸿一瞥的破碎星河……无数谜团与危机如同层层阴云，笼罩在前路。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流云仙城的方向。万象阁的灯火，在遥远的仙城中如同微弱的星光。
“路，要一步一步走。”他轻声自语，握紧了拳头，“既然躲不过，那就闯过去！”
（第一百五十三回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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