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达……嘎达……嘎达……”
老式放映机单调而规律的运行声,在死寂的放映室内回荡,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在陈岁安、王铁柱和战士小吴紧绷到极致的心弦上。昏黄闪烁的光柱刺破黑暗,投射在污损的幕布上,那片混沌的雪花点和跳跃的线条,仿佛是他们此刻内心的真实写照——混乱、不安,却又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引力拖向未知的深渊。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等待后,混乱的影像终于逐渐稳定、清晰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的飞行画面,而是一行占据整个屏幕的、用日文和德文双语书写的粗体文字,颜色猩红,仿佛是用鲜血涂抹而成:
【警告:最高机密·绝密·禁止非授权观看】
【以下影像内容涉及帝国终极战略与未知领域探索,任何泄露行为将以叛国罪论处,格杀勿论!】
这行充满了军国主义冷酷与偏执的警告,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三人心中因好奇而燃起的火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触及历史阴暗面的寒意。
警告文字闪烁几下后消失。画面切换,呈现出一个建设在山体内部或巨大洞穴中的、灯火通明的秘密机场。几架涂着日军旭日徽的运输机和侦察机停在跑道上,大量穿着土黄色军装的日本兵如同忙碌的工蚁,正从卡车上卸下各种木箱和油料桶,气氛紧张而有序。镜头随后切换到一架飞机的机舱内部,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看到一些日军士兵和穿着白大褂的技术人员,他们大多低着头,脸上看不到出征的狂热,只有一种难以掩饰的疲惫、麻木,甚至隐隐透着一丝恐惧,与机场外忙碌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画面再次切换,变成了茂密、潮湿的热带雨林。一队全副武装的日军正在丛林中艰难跋涉。接着,镜头给了一个特写:一名佩戴着中佐军衔、神色冷峻的日本军官,和他身边一个穿着剪裁合体、不同于军装的年轻日本女人。他们身后,是一些刚刚搭建起来的简陋木屋和帐篷营地。
当陈岁安的目光聚焦在那个日本女人的脸上时,他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异样感瞬间攫住了他。
这张脸……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是指具体的五官,而是一种……神韵?或者说,是那种隐藏在平静外表下,某种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熟悉感?是在那些贴满墙面的照片里?还是在某个他遗忘的角落?
还没等他抓住这丝转瞬即逝的熟悉感,画面猛地一跳!
探照灯雪亮的光柱,如同巨神的长矛,刺破黑暗,照射在远处那片吞噬一切的虚无深渊之上!光柱在深渊的边缘显得如此无力,无法深入分毫,只能勾勒出近处嶙峋岩壁的狰狞轮廓。
紧接着,屏幕骤然黑屏!
完全的、绝对的黑暗持续了足足有几秒钟,只有放映机胶片空转的“嘎达”声,折磨着三人的神经。
当画面再次亮起时,视角已经变成了剧烈晃动的驾驶舱内部!透过宽大的挡风玻璃,可以看到外面正是那片他们亲眼所见的、令人绝望的诡异虚无。大坝和探照灯的光源正在后方急速缩小、远去,飞机显然已经起飞,正义无反顾地冲向未知的黑暗。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胶片时间),影像内容相对单调,却更加令人心悸。飞机似乎一直在一种灰蒙蒙的、仿佛由无数细微水汽和尘埃构成的无边雾气中穿行。以轰炸机的速度,飞行了如此之久,眼前依旧是望不到头的混沌与昏暗,这深渊内部的空间尺度之大,已经完全超出了地质学的常规认知,仿佛他们飞入的不是地底空腔,而是另一个维度。
突然,毫无征兆地,飞机开始剧烈抖动!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仪表盘上的指针疯狂摇摆,警报灯刺眼地闪烁(尽管没有声音,但画面的震颤让人仿佛能听到刺耳的警报)。紧接着,飞行员似乎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操作——飞机猛地一个弧度极大的俯冲,朝着雾气下方扎去!
随着高度急速降低,飞机迅速逼近了下方的另一团更加浓密、仿佛有自我意识般翻滚的灰黑色云雾。而就在飞机即将扎入那团云雾的前一刻,透过雾气稀薄的间隙,一个令人魂飞魄散的景象,猛地撞入了陈岁安三人的视野——
在那浓雾之中,赫然矗立着一个巨大无比的、直立的黑影!
其高度,粗略估计,至少有六七层楼那么高!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就带来了一种铺天盖地的压迫感!
飞机一头扎进了浓雾之中,画面被翻滚的灰黑色充斥,偶尔能瞥见近在咫尺的、粗糙异常的岩壁(如果那能称之为岩壁的话)。这种令人窒息的混沌持续了大约五六分钟(胶片时间),就在三人几乎要被这压抑逼疯时,飞机猛地冲出了这片浓雾!
刹那间,那个巨大黑影的全貌,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镜头之前!
那是一座……巨大的人形雕像!
通体呈现出一种非石非铁的、暗沉无光的材质感。它的头颅异常巨大,与身体的比例极不协调,面部没有任何五官的雕刻,只有一个平滑的、令人不安的弧面。它的身躯佝偻着,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弯曲角度,仿佛承受着无法想象的重压或痛苦。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双臂——异常颀长,垂落下来,指尖几乎触碰到下方看不见的“地面”,那姿态,不像威严的守卫,更像是在进行一种永恒不变的、无声的哀悼!
飞机似乎受控于某种指令,围绕着这尊沉默的巨像盘旋了一周。镜头从不同角度捕捉着这超自然的造物,那巨大、光滑而无面的头颅,仿佛在无声地凝视着闯入者,散发出一种跨越了时空的、冰冷的死寂。
盘旋结束后,飞机重新拉起,再次冲入云雾,向着来时的方向飞去。
影像,就在这里,戛然而止。
幕布上的画面定格在飞机钻入云雾前,最后瞥见的那尊巨像佝偻的、巨大的侧影上。
“嘎达……嘎达……”放映机还在空转,发出单调而刺耳的噪音。
整个放映室,陷入了一片比深渊更加死寂的沉默。
陈岁安、王铁柱、小吴,三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立在原地,眼睛死死地盯着幕布上定格的图像,瞳孔放大,呼吸停滞。
地下千米的巨大空腔,已经是地质学上匪夷所思的奇迹。然而,在这超越了人类理解范围的深渊内部,竟然还矗立着这样一尊明显非自然形成的、巨大到令人绝望的人形雕像!
这是谁的杰作?
是某个早已湮灭的史前文明?
是地外生命留下的印记?
还是……某种他们无法理解、无法定义的“存在”的造物?
唯物主义的基石,在这一刻,被眼前这无法辩驳的影像证据,砸得粉碎!
震惊、茫然、恐惧……无数种情绪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们的认知体系。脑子里一片混乱,只剩下无数个“为什么”在疯狂盘旋。
“咕咚。”王铁柱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他娘的……这……这玩意儿……”
他甚至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所见之物。
陈岁安猛地回过神,强烈的危机感压过了震撼:“快!关闭机器!取出胶卷!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把东西交给上级!” 这里面的信息太过惊人,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能处理的范畴。
小吴也反应过来,立刻上前,手忙脚乱地关闭放映机,小心地将那盒滚烫的、承载着禁忌知识的胶卷取出,紧紧攥在手里。
然而,当他们转身想要推开那扇厚重的隔音门时,却发现门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王铁柱用力撞了撞门,沉闷的响声在室内回荡,门却如同焊死了一般。
陈岁安心底一沉,凑近门缝向外看去——只见门外的把手位置,似乎被什么东西从外面卡住了!
“门被反锁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里是军事设施,为了隔音和防护,铁门厚重无比,一旦从外部被专门的手段锁死,仅凭他们三人手头的工具,几乎没有强行打开的希望!
“又是那个狗日的敌特!”王铁柱目眦欲裂,破口大骂。
就在这时,一股刺鼻的、带着明显化学燃烧气味的浓烟,开始从门底的缝隙以及一些不起眼的孔洞中,源源不断地涌入放映室!
烟雾迅速弥漫,呛得三人眼泪直流,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他妈的……想用烟把咱们熏死在这儿!”王铁柱一边咳嗽一边怒吼,眼睛被刺激得通红。
浓烟越来越密,视线迅速变得模糊,呼吸也愈发困难。绝望如同这冰冷的烟雾,开始渗透进每个人的骨髓。
“找找看!有没有其他出口!通风口!”陈岁安强忍着窒息感,嘶哑地喊道。
三人捂着口鼻,在浓烟中摸索。放映室几乎是完全密闭的。就在氧气越来越少,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的时候,王铁柱猛地踢翻了墙角一把沉重的木头椅子。
“哐当!”
椅子碎裂,露出了下面墙壁根部的一个方形栅格——那是一个通风口!
希望之火瞬间燃起!但凑近一看,心又凉了半截。通风口外面覆盖着手指粗细的铁丝网,四周用四颗粗大的螺栓牢牢地固定在水泥墙体内!
“让开!”王铁柱抡起工兵铲,用铲刃猛撬螺栓根部,却只迸溅出几点火星,螺栓纹丝不动。这显然是军用标准,极其坚固。
“操!撬不动!”王铁柱绝望地吼道。
陈岁安趴在地上,借着地上手电的余光(烟雾已几乎遮蔽光线),仔细观察着螺栓与墙体的连接处。忽然,他发现了异常!
“等等!铁柱你看!”他指着其中一颗螺栓的根部,“这里的锈迹……颜色不对!而且,螺栓的六角边缘……好像有新的划痕!”
王铁柱凑近一看,果然!其中两颗螺栓根部的水泥有细微的碎裂,不像其他两颗那样被锈蚀完全包裹,而且螺栓本身似乎……有些松动?
他尝试用工兵铲的铲尖卡进螺栓的六角槽里,用力一别——
“嘎吱……”一声轻微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那螺栓,竟然真的转动了一丝!
“他娘的!这些螺栓……被人松开过?!”王铁柱又惊又喜。
是谁?是那个敌特为了方便自己进出?还是……另有其人,在暗中给他们留下了一线生机?
此刻已无暇深思!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快!一起用力!把它拧开!”陈岁安和小吴立刻上前,三人合力,利用工兵铲和随身匕首作为杠杆,拼命地旋转那几颗已然松动的螺栓……
浓烟弥漫,死亡逼近。这唯一的生路,能否在他们窒息之前,被彻底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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