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站在祭坛中央，手中的因果律手枪仍残留着细微的震颤。他低头望着怀中的萧沉月，她的呼吸已趋于平稳，指尖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仿佛在确认他依然存在。
头顶的晶石依旧散发着微光，全息投影悬浮半空，红色数字不断跳动：
【倒计时：9分32秒】
【重启进度：30%】
数据流缓缓流淌，原本混乱的空间正逐步重组。裂缝闭合的声音极轻，如同一层无形的薄膜被悄然拉紧。四周的机械守卫陆续从地面站起，整齐列队，三百具机甲同时抬起右臂，掌心朝向天空，释放出一段低频音波。
那不是语言，也不是警告。
是歌。
一曲由纯粹数据编织而成的旋律在深渊中回荡，节奏沉稳，带着某种庄重的仪式感。它们没有欢呼，也没有靠近，只是静静伫立，以这种方式宣告——战斗结束了。
楚昭明白其中含义。
这些古代守卫曾被封印于数据底层，是他一步步解开权限锁，唤醒了它们的核心程序。如今，它们承认了他的主导权，也认可这场胜利不属于某一个人，而是整个系统秩序重建的开始。
他抱着萧沉月，脚步未动。
风从上方吹落，带着一丝温热。她睫毛轻颤，眼皮微微掀开，视线尚有些模糊，却仍对上了他的眼睛。
“你还站着？”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数据之歌淹没。
“我不敢坐。”他说，“一坐下，可能就再也睁不开眼了。”
她嘴角微动，似想笑，却没有力气。手指缓缓抬起，指尖触到他脸颊，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了一瞬。
“你说过……要带我去吃火锅。”
“记得。”
“地球的那种。”
“嗯，街边小店，红油锅底，加双份毛肚。”
“我要蘸麻酱。”
“好，都听你的。”
她说完这句话，闭上眼，呼吸更深了些。但她并未再次陷入昏睡，只是靠在他怀里，听着周围的数据歌声，感受着这片曾崩塌的深渊正一点点恢复平静。
楚昭望向远方。
那具新霸主的残躯已然静止，金属外壳布满裂痕，宛如一尊被遗弃的雕像。地上的代码尘埃也不再飘散，部分被气流卷起，融入空中流动的数据带，成为重启程序的一部分。
一切都在回归正轨。
他的手指稍稍收紧，护住她的后背。他知道这种安宁不会持久。他没放下枪，也不敢放。
就在此时，机械军团的歌声骤然中断。
三百具机甲同时转身，面朝同一个方向——祭坛西侧的虚空。
动作完全同步，无须指令下达，却在同一刻进入警戒状态。肩部炮口展开，眼部红光闪烁，扫描频率提升至极限。
楚昭立刻抬头。
他看见那边的空气开始扭曲，不是裂缝，也不是坍缩，而是一种规则层面的波动。如同水面落入一颗看不见的石子，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
紧接着，一道门形轮廓浮现而出。
通体泛着金属光泽，边缘不规则，仿佛由无数细小齿轮拼接而成。门框上刻着陌生符号，一闪一灭，与任何已知文明体系皆不相符。
一股能量自门后渗出。
并非杀意，也非攻击信号，而是一种……观测感。
仿佛有存在正透过那扇门，在注视他们。
楚昭将萧沉月搂得更紧，另一只手牢牢握住因果律手枪的扳机。
他没有开枪。
因为他无法确定这一枪会引发什么后果。
那扇门缓缓开启，内部漆黑一片，却能感知某种结构正在成形。如同深处有机器启动，带动整座门体轻微震颤。
机械军团发出第一道警报。
尖锐刺耳，穿透力极强，在空旷的祭坛上反复回响。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接连响起，三百个单位同时播报同一段信息：
【检测到未登记高维接入点】
【能量等级：未知】
【来源坐标：超出本域记录范围】
【判定：潜在威胁】
楚昭盯着那扇门，眼神变得锋利。
他想起钱万通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高维投资者……快来了。”
当时他以为那是疯言疯语。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萧沉月睁开了眼。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只是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那扇门。手指慢慢收紧，攥住了他衣角的一角。
“不是我们世界的门。”她说。
“我知道。”
“他们能进来吗？”
“还不确定。”
“如果进来了……有多少人？”
“不知道。”
她沉默了几秒，而后低声开口：“那就别让他们进来。”
楚昭点头。
他抬起手，将因果律手枪对准那扇门的方向。枪身微震，似感应到他的意志，表面浮现出一层淡金色纹路。
机械军团同步响应。
三百具机甲同时向前一步，组成半圆形防御阵列，炮口全部锁定那扇门。空气中弥漫着能量充能的嗡鸣，宛如风暴来临前的低吼。
门内的黑暗开始波动。
有什么正在靠近。
不是脚步声，也不是实体移动的声响，而是一种频率变化，仿佛某种信号正在逐步加载。
楚昭屏住呼吸。
他知道，这一刻不容有失。
只要对方显露攻击意图，他便会立刻开枪。哪怕这把枪会反噬自身，他也必须拦下。
当门缝扩大至一人宽度时，一道光从中射出。
并非攻击，而是一束垂直向下的白色光柱，落在祭坛地面，形成一个圆形区域。光柱中浮现出几行文字，自上而下滚动显示：
【访问请求已发送】
【身份验证中】
【回应者：楚昭】
【是否接受对接？】
选项出现。
左侧为“同意”，右侧为“拒绝”。
楚昭未动。
他清楚这绝非普通通讯请求。一旦同意，便意味着允许对方接入这个世界底层规则；若拒绝，则可能立即引发冲突。
他仍在权衡。
萧沉月忽然开口：“别信门后的东西。”
“我知道。”
“他们不会谈判。”
“所以我在等。”
等什么？
等对方先出手。
或者，等他自己找到破局之法。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神清明，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冷静。
她懂他。
所以他无需多言。
他们就这样站着，面对那扇门，身后是三百具沉默的机甲，头顶是不断跳动的倒计时。
【倒计时：8分17秒】
【重启进度：35%】
时间仍在前行。
世界仍在修复。
可新的危机，已然立于门前。
楚昭的手指始终贴在扳机上，未曾松开。
门中的光柱忽然闪烁了一下。
文字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轮廓。
一道模糊的人影，立于光柱深处，面容不清，唯见其身披长袍般的衣物，双手交叠于身前。
它没有说话。
但它抬起了头。
楚昭瞳孔骤缩。
就在那一瞬，机械军团集体开火。
能量光束划破空气，轰向那道人影。
光柱炸裂。
冲击波席卷整个西区祭坛，地面裂开数道缝隙，碎石飞溅。机甲迅速分散，重新列阵，准备第二轮齐射。
楚昭抱着萧沉月急速后退三步，背靠一根断裂的石柱站定。
烟尘散去后，那扇门仍在。
人影不见。
但门框上的符号变了。
不再是先前的图案，而是化作一个熟悉的标志——
一把算盘。
木制框架，铜质珠子，每一列停在不同位置，组成一组特定数值。
楚昭认得这把算盘。
那是钱万通生前随身携带之物。
他死了。
但他留下的痕迹，似乎已传至更高之处。
楚昭凝视那扇门，声音低沉：“你到底是谁？”
门没有回应。
但它缓缓开启得更多。
内部不再是一片黑暗。
而是一片星空。
星辰排列成奇异阵型，中央悬浮着一座巨大的金属建筑，形如倒悬之城，底部朝天，顶端插入虚无。
那里有人。
很多。
但他们都不是活人。
是数据化的意识体，漂浮于星海之间，彼此连接，织成一张庞大无比的网络。
楚昭明白了。
这不是入侵。
是接管。
他们早已到来。
只是此刻，才正式现身。
他握紧手中之枪，将萧沉月护在身后。
机械军团再度充能，炮口亮起刺目白光。
下一瞬，一道银色身影从他身旁掠过。
萧沉月站到了前方。
她单手持剑，剑尖直指那扇门，声音清晰而冷：“想进来，先问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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