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遗忘冥海,那股侵蚀记忆的虚无之力如潮水般退去。
一股更加实质、更加阴冷诡谲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仿佛一步踏入了另一个绝望的维度。
眼前,并非平坦大地,而是一条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峡谷,横亘在前方,如同葬界大地上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疤。
峡谷两侧的岩壁,并非寻常山石,而是呈现出一种暗红近黑、如同干涸凝固的血液般的色泽
其上天然烙印着无数扭曲、痛苦、嘶嚎的面孔纹路,仅仅是凝视,便让人心神不宁,似有怨魂哀哭在耳边回荡。
诅咒峡谷!
此地,乃是远古神魔大战的终极战场之一,无数强大的存在在此陨落。他们临死前的不甘、滔天的怨恨、以及发出的最恶毒诅咒
历经无穷岁月沉淀,并未消散,反而与此地特殊的葬界法则交融,形成了一片天然的、永恒不散的诅咒力场。
这里的空气都粘稠得如同水银,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和一种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阴冷。
陈牧刚刚踏入峡谷边缘,便感觉浑身猛地一沉,仿佛有无数无形的枷锁瞬间套在了身上,举手投足都比平时困难数倍。
更可怕的是,各种极端负面情绪——刻骨的怨恨、焚天的愤怒、绝望的死寂——如同决堤的洪水,无视他的肉身防御,直接冲击他的心神,试图污染他的道心。
“哼,区区怨念,也敢撼我轮回道心?”陈牧眸光一凝,历经冥海问心,他的道心已坚如磐石。
轮回葬火自识海升腾,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些杂乱的精神怨念隔绝、焚灭。
然而,肉身的侵蚀紧随而至。他立刻察觉到,一股阴寒歹毒的力量,正无声无息地渗透他的皮肤
试图侵蚀他的血肉生机,所过之处,传来细微的麻痒和刺痛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蚁在啃噬。
“蚀骨咒……”陈牧认出这种常见的诅咒。他运转玄功,气血如同长江大河般在体内轰鸣奔腾,灰白色的轮回葬火流转体表,如同最好的净化熔炉
将那侵蚀而来的诅咒之力一点点逼出,炼化成虚无的青烟。但这个过程需要持续消耗他的力量,而且,这仅仅是开始。
峡谷之中,诅咒无处不在,且千奇百怪,防不胜防。他每前行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有时脚下看似坚实的土地,会突然变成吞噬生命的流沙,蕴含“陷足咒”;有时头顶会毫无征兆地落下腐蚀性的“污血咒雨”;有时看似安全的岩洞,却布满了能让人产生心魔幻象的“污魂咒”。
陈牧不得不将神识收缩到周身数丈范围,不敢轻易外放,因为神识一旦探出,极易被诅咒之力污染,反噬自身。
他主要依靠轮回葬火对负面能量的天生敏锐来感知危险,如同一个在雷区摸索前行的盲人,步步惊心。
他的轮回葬体经过骸骨平原的淬炼和冥海的洗涤,已然极为强韧,对寻常诅咒有着相当的抗性。
但面对一些沉淀了万古岁月、源自强大存在的古老诅咒,他依旧不敢有丝毫大意。
一次,他在一处由破碎兵刃和扭曲骸骨堆积的小山旁略作停留,试图感应是否有残留的本源,却不慎触发了复合型的衰败迷途咒。
刹那间,他感觉自身的生命力在悄然流逝,鬓角竟生出了几缕刺眼的白发,同时方向感彻底错乱,明明朝着一个方向行走,却总在不经意间回到原点,如同鬼打墙。
陈牧心头凛然,盘膝坐下,轮回葬域雏形展开,虽然范围仅能笼罩自身,但那灰白色的光芒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秩序之力。
他以自身为轮回原点,强行定住周身紊乱的时空与衰败法则,葬火细细焚烧,耗费了数日功夫,才将这复合诅咒彻底化解。
经此一遭,他对诅咒的诡异难缠有了更深的体会,轮回葬域在对抗这种规则性攻击时,似乎有着独特的优势。
他如同一个苦行僧,在遍布荆棘的峡谷中艰难跋涉。
百年光阴,弹指而过。
他的修为在对抗与炼化中稳步提升,对轮回之道的运用也更加精妙,逐渐从被动防御,转向尝试理解和解析这些诅咒的本质。
他发现,诅咒并非纯粹的能量攻击,更是一种强烈的、扭曲的意志的体现。
而轮回,似乎天生就对这种“执念”有着某种克制。
这一日,当他探索到峡谷深处一片能量波动异常混乱、疑似上古战阵核心的遗迹时,真正的危机,悄然降临。
一道极其隐蔽、恶毒异常的诅咒,在他踏足某块看似寻常的暗红色岩石时,被瞬间触发!
这道诅咒无形无质,却如同拥有生命般,直接无视了他体表的防御,钻入了他的血脉深处!
刹那间,陈牧浑身血液仿佛要沸腾起来,又似被万载玄冰冻结,一种难以形容的剧痛和源自生命本源的悸动传来!
“血脉追魂咒!”陈牧脸色骤变。这道诅咒并非直接攻击他,而是如同最恶毒的寄生虫,缠绕在他的血脉本源之上,并试图通过冥冥中血脉的联系,溯本追源,咒杀与他有血缘关系的所有亲族!
万幸的是,陈牧在此界乃是孤身一人,并无亲族可供牵连。但诅咒本身对他血脉的侵蚀和折磨,却丝毫未减!
他感觉自己的血管中仿佛有亿万只细小的虫蚁在疯狂啃噬、钻营,那种痛苦,远超肉身受伤,直击生命核心!
他不敢怠慢,立刻寻了一处相对稳固的断崖下,盘膝坐下。
意识沉入体内,只见血脉长河之中,一道细如发丝、却凝练无比的暗红色诅咒之力,如同附骨之疽,正沿着血脉网络飞速蔓延,所过之处,生命精气都在黯淡。
“给我镇!”陈牧心中低喝,全力催动轮回葬火。灰白色的火焰不再是弥漫体表,而是顺着血脉经络,如同天网般铺开,与那暗红色的诅咒之力展开了激烈的追逐与交锋。
火焰灼烧,诅咒扭曲,双方在他体内开辟了第二战场,每一次碰撞,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
陈牧汗出如浆,身体剧烈颤抖,体表时而变得赤红如火烤,时而覆盖上一层白霜如冰冻。
他紧守灵台一丝清明,以无上意志驾驭葬火,不再是简单地驱逐,而是尝试以轮回之意,去剖析、瓦解这道诅咒中蕴含的那股“追魂索命”的恶毒执念。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足足持续了数月之久。当最后一丝暗红色诅咒被轮回之火炼化,化作一缕精纯的本源融入己身时,陈牧几乎虚脱。
但他眼中却闪烁着明悟的光芒。
诅咒,即是极致的“怨念”与“规则”的结合。而轮回,或许正是化解这万古怨念的终极途径之一。
他的轮回葬域,在炼化这道“血脉追魂咒”后,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静气韵,仿佛能平息世间一切怨厄。前方的峡谷,依旧深邃诡谲,但陈牧的目光,却更加坚定。
他隐隐感觉到,这片诅咒之地,或许也是他轮回之道的一场重要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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