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项易低声开口,目光锐利地看向峡谷入口上方那片嶙峋的阴影,“不止他们两方。”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异变陡生!
峡谷入口上方,那些看似普通的岩石阴影中,骤然腾起数十道灰黑色的雾气!雾气迅速凝聚,化为一道道半透明、面容模糊、手持雾气凝结刀剑的扭曲人影,无声无息地扑向下方的两拨人!
“是影魅,鬼林里的鬼东西跑出来了!”血斧团中有人惊骇大叫。
燃骷帮众人也是面色大变。吴奎厉喝一声:“结阵!是影魅群!”绿焰长刀横扫,一道惨绿色的火焰刀罡劈向最先扑来的几道影魅。刀罡划过,影魅发出一阵凄厉的、直接作用于神魂的尖啸,形体溃散了大半,但并未完全消失,残余的雾气依旧顽强地蠕动着,重新凝聚。
这些影魅似乎对物理攻击和普通能量攻击有极强的抗性,且攻击直指神魂,悍不畏死。眨眼间,便有数名燃骷帮和血斧团的成员被影魅扑中,惨叫着倒地,身体迅速干瘪下去,仿佛精气神魂都被吸食一空。
两拨原本对峙的人马,此刻被迫仓促应战,背靠背抵御着来自上方和四周影魅的袭击,场面一片混乱。吴奎的绿焰刀罡和屠猛的巨斧狂劈虽然能击退甚至重创影魅,但影魅数量似乎源源不绝,且攻击方式诡异,让他们疲于应付,阵型大乱。
“机会。”项易眼中精光一闪。影魅的出现虽然诡异,但恰好搅乱了局面,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此刻峡谷入口处的防御最为薄弱。
“石狩,左翼突前,骨老策应,目标峡谷入口,直线突破,不可恋战。千面,焕婕,阿九居中,跟紧。金煞,幽姬,护住侧后。残影,清扫可能靠近的漏网之鱼。我断后。”项易的神念瞬间清晰传入每个人脑海,指令明确。
下一刻,石狩低吼一声,不再掩饰气息,铸脉境圆满的雄浑死气轰然爆发,如同出闸猛虎,手持骨刀,化作一道灰黑色的飓风,笔直冲向混乱的战场边缘,目标直指那无人把守的峡谷入口!他冲锋的路径巧妙避开了影魅最密集的区域和燃骷帮、血斧团战团的核心。
骨蚀紧随其后,枯木手杖连连点出,一道道灰白色的光晕如同涟漪般扩散,并非攻击影魅或人类,而是干扰着周围的光线与能量流动,进一步制造混乱与视觉错觉,为石狩的冲锋提供掩护。
突如其来的第三方强力介入,让正在苦战影魅的吴奎和屠猛都是一惊。待他们看清石狩那悍勇无匹的冲锋姿态和其身上散发出的、丝毫不弱于他们的强横气息,以及后面跟着的一群看似伤疲却行动迅捷、配合默契的人时,心中更是骇然。
“什么人?”吴奎一刀逼退两道影魅,惊怒交加地喝道。
但石狩根本不理,速度丝毫不减,骨刀挥洒,将两只试图拦截的影魅劈散,眼看就要冲入峡谷。
屠猛独眼闪烁,忽然吼道:“拦住他们,他们想趁机进去!”他虽不知项易一行来历,但直觉感到不能让这伙明显实力不俗的人轻易进入鬼林。
吴奎也反应过来,绿焰长刀一引,竟不顾身边影魅的纠缠,一道凌厉的绿色刀罡脱手飞出,直斩石狩后背!同时,他身边两名铸脉境大成的燃骷帮头目也咬牙分出手来,各施手段,攻向队伍中段的焕婕和千面,企图阻拦。
“哼。”断后的项易冷哼一声,并未拔锏,只是抬起右手,对着那袭来的绿色刀罡和另外两道攻击,虚空一按。
“混乱之触。”
一股无形的、精纯的混沌之力后发先至,瞬间侵染上那三道攻击。吴奎志在必得的一刀,刀罡轨迹忽然变得歪斜,能量结构出现不稳,威力大减。另外两道攻击更是灵力一滞,差点反噬自身。石狩头也不回,反手一刀便将那削弱了大半的绿色刀罡击碎,速度不减,率先冲入了峡谷的阴影之中。
骨蚀杖头灰光一闪,一道带着扰乱神识波动的光环荡开,让那两名燃骷帮头目的追击动作慢了半拍。就这么一耽搁,千面和焕婕已紧随石狩之后,没入峡谷。阿九身形灵动,如同游鱼般滑入。金煞挥手打出一道略显暗淡的黑色电链,击退一只趁机扑来的影魅,与幽姬一同退入峡谷。残影的身影在入口处一闪而逝。
项易最后看了一眼外面混乱的战场,吴奎和屠猛正被更多的影魅缠住,一时无法脱身,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他不再停留,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峡谷入口的黑暗中。
峡谷狭窄而幽深,两侧岩壁高耸,遮天蔽日。一进入其中,外界的光线、声音仿佛都被隔绝了大半,只有头顶一线微弱的天空和脚下潺潺的、散发着阴冷气息的暗河流水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殖质味道和更加浓郁的阴性能量。
石狩并未停留,沿着暗河边缘一条被踩踏出的小径快速前进。直到深入峡谷约莫一里地,确认后方没有追兵跟来,他才放缓速度。
“刚才那是影魅群,”骨蚀开口道,声音在狭窄的峡谷中显得有些沉闷,“通常只在迷魂鬼林深处特定区域活动,极少大规模出现在边缘地带,更别说主动袭击峡谷外的人。事出反常。”
千面点头,脸色微凝:“而且,影魅虽然难缠,但像刚才那样有序地发起围攻,甚至懂得避开最强者、先袭扰弱者的战术……不太像是没有灵智的鬼物本能。倒像是……被驱赶,或者被引导了。”
焕婕轻抚琴弦,发出一个极轻的音符,感应着周围的能量流动:“峡谷内的阴气比外面浓郁数倍,且隐隐有汇聚流动的迹象,指向鬼林深处。那些影魅,或许是被更深处的某种变化或存在吸引出来的。”
项易默默听着众人的分析,心中那个关于黑渊异动、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的拼图,似乎又多了一块模糊的碎片。迷魂鬼林,看来也不仅仅是他们计划中的隐匿之所那么简单。
“无论原因如何,此地不宜久留。”项易沉声道,“石狩,继续前进。尽快穿过峡谷,进入鬼林外围,按原计划寻找相对安全的区域休整。”
“是。”石狩应道,再次加快步伐。
接下来的两日,他们都在迷魂鬼林的外围区域跋涉。这里的景象与遗弃之地截然不同。天空仿佛永远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阳光难以透入,使得林中终日昏暗。
树木并非寻常绿色,多是暗紫、深褐或惨白之色,形态扭曲怪异,枝干如同鬼爪般伸向天空。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不知腐烂了多少年的落叶,踩上去绵软无声,却可能隐藏着毒虫或沼泽。
空气中除了阴冷,还混杂着各种瘴气、腐臭和若有若无的、扰乱心神的低语声,那声音并非来自实体,更像是直接回响在脑海。
石狩的领路变得愈发谨慎。他不仅要辨认方向,在此地,普通器具类的家伙事完全失效,只能依靠对阴气流动、特殊地标和星象的复杂记忆,还要时刻警惕可能出现的危险。鬼林外围的危险,远比风蚀石林和赤荒原更加诡异难防。
他们遭遇过潜伏在落叶下的腐尸藤,藤蔓如同毒蛇般暴起,带有强烈的麻痹与腐蚀毒素。
见过成群结队、发出婴儿啼哭般声音的鬼面蝠,其声波能直接冲击神魂。绕过一片看似平静、实则布满能吞噬灵力、让人骨肉消融的化骨沼泽。
甚至远远瞥见了一头在林中游荡的、高达三丈、由无数骸骨拼凑而成的缝合尸魔,那强大的气息让石狩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绕行更远的路。
金煞和幽姬的伤势在这种环境下恢复得更加缓慢,甚至阴气入体,有加重的趋势。焕婕的琴音几乎未曾停歇,清越宁静的音符如同暗夜中的明灯,驱散着侵入众人体内的阴寒与负面情绪,稳住心神,辅助疗伤。
阿九则发挥了巨大作用,她天生的敏锐感知和对空间波动的直觉,多次提前预警了隐藏的毒瘴爆发点、无形阴魂的靠近,甚至发现了几处微弱的空间扭曲点,提醒众人避开。
千面也不再仅仅是提供情报,她随身携带的一些特殊药粉和香料,在驱赶某些毒虫、中和轻微瘴气方面颇为有效。骨蚀则开始尝试利用此地的阴气与紊乱能量,布置一些简易的、带有误导和预警性质的临时禁制,虽然威力不大,却能提前发现靠近的威胁。
项易依旧沉稳地走在队伍最后。混沌之力在此地似乎更加如鱼得水,周围浓郁的阴属性能量和混乱,对他的修炼和巩固反而有所裨益。
他不仅自己吸收炼化,偶尔还会分出一丝精纯的混沌之力,帮助金煞和幽姬驱除侵入经脉的顽固阴寒,稳定他们的伤势。
他的存在,如同定海神针,让这支成分复杂、伤疲交加的队伍,在危机四伏的鬼林外围,保持着基本的秩序与向心力。
第五日傍晚,他们终于抵达了石狩所说的那片阴煞渊边缘区域。这里的阴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灰色雾气,在林中缓缓流淌,视线受阻严重。
树木更加稀少,但更加狰狞,如同张牙舞爪的妖魔。地面开始出现嶙峋的黑色怪石,空气中那股令人灵魂不适的滞涩感也越发明显。远处,隐隐传来低沉如闷雷般的轰响,那是阴煞渊中永恒不息的阴风与能量乱流碰撞的声音。
“地堡群应该就在前方不到五里的一片背风石崖下,”石狩指着浓雾深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这里的噬魂雾比当年更加浓郁了,而且……我感觉到了一些别的气息,很隐晦,但充满恶意。大家务必跟紧,收敛所有气息,不要触碰任何看似奇怪的东西,尤其是那些发光的苔藓或菌类。”
众人心中一凛,各自将状态调整到最佳,跟着石狩,如同幽灵般潜入浓得化不开的灰雾之中。
这最后五里路,走得比之前任何一段都要艰难。浓雾不仅阻碍视线,更能侵蚀护体灵光,干扰神识。脚下是湿滑的、覆盖着粘腻苔藓的岩石,稍有不慎便会滑倒。
更可怕的是,浓雾中似乎隐藏着无数看不见的眼睛,充满了贪婪、怨毒与饥饿的情绪,不断试图冲击众人的心神防线。焕婕的琴音不得不提高强度,空灵肃穆的净世之音在浓雾中回荡,才勉强抵御住那股无处不在的精神侵蚀。
突然,走在侧前方的阿九猛地停下,耳朵竖起,异色瞳孔紧缩,低声道:“左边,有东西!很快!很多!”
几乎同时,浓雾剧烈翻滚,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和密集的、如同骨骼摩擦的沙沙声,数十道黑影从左侧的雾墙中猛地扑出!
那是一种形似人形,但更加佝偻,浑身覆盖着灰白色骨甲,眼眶中燃烧着幽绿魂火的怪物——骷髅妖兵。
而且不是零散的游荡者,是成建制的小队,它们手持锈迹斑斑的骨刀骨矛,行动迅捷,配合默契,无声无息地发起了冲锋,目标直指队伍中段的焕婕和千面。
“是骸骨殿的巡逻傀兵,怎么会在这里?”骨蚀失声低呼,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不解。
石狩也是脸色骤变,但他反应极快,怒吼一声,骨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灰黑色死气刀芒,如同怒涛般卷向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骷髅妖兵,试图阻拦。“结阵防御,保护主上!”
然而,这些骷髅妖兵的实力远超寻常鬼物,为首的几只赫然有着堪比铸脉境圆满的战力,且不惧伤痛,悍不畏死。石狩的刀芒虽然斩碎了两只,但更多的妖兵已然冲近,骨刀骨矛带着森寒的死气,刺向众人。
千面娇叱一声,粉色绸带如灵蛇狂舞,织成一片防御网,但瞬间便被几根骨矛刺穿,她闷哼一声,肩头溅起一朵血花。焕婕琴音陡然转为铿锵,一道道音刃射出,勉强击退了几只妖兵,但更多的围了上来。
金煞强提灵力,黑色电芒再次闪烁,却显得后继乏力。幽姬挥舞半截木杖,寂灭灰光扫过,几只妖兵动作一滞,但未能彻底瓦解。残影从阴影中现身,匕首连闪,割断了两只妖兵的颈骨,但自身也被一只妖兵的骨刀划伤了肋下。
队伍瞬间陷入了被分割包围的险境!这些突如其来的、训练有素的骷髅妖兵,完全打乱了他们的阵脚。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直处于队伍后方、沉默注视着战局的项易,终于动了。
他没有拔锏。
只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随着这一步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宏大的、仿佛源自天地初开时的混沌气息,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灰色的混沌力场瞬间扩张,将方圆二十丈内的浓雾与所有骷髅妖兵尽数笼罩!
力场之中,时间与空间的感知似乎都出现了轻微的紊乱。那些骷髅妖兵冲锋的动作猛地一滞,眼眶中的幽绿魂火剧烈跳动起来,仿佛遇到了天敌。
项易双眸之中,混沌之色缓缓流转,他抬起右手,对着那数十只骷髅妖兵,五指缓缓收拢。
“腐朽。”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
只有一种无声无息、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消融”。
在混沌力场的笼罩下,那些骷髅妖兵体表的灰白骨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黯淡、斑驳,仿佛经历了千万年的岁月侵蚀。
只见它们手中的骨刀骨矛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随后崩解成灰白的粉末。它们眼眶中的魂火,如同风中的残烛,迅速熄灭。
前后不过三息。
当项易松开手掌,混沌力场缓缓收回时,那数十只凶悍的骷髅妖兵,已然化为一地灰白色的骨粉与残渣,随风飘散在浓雾之中,再无半点声息。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队伍。
石狩保持着挥刀的姿势,骨蚀张大了嘴,千面捂着肩头的伤口,忘记了疼痛,金煞、幽姬、残影都僵在原地,焕婕的琴音也停在了半空。阿九瞪大了眼睛,小嘴微张。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超出理解的一幕震撼得无以复加。他们知道项易获得了熵君传承,知道他很强大,但从未想过,强大到了如此地步——举手投足间,数十只堪比铸脉境的骷髅妖兵,灰飞烟灭!这是何等层次的力量?
项易缓缓收回手,脸色微微白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施展这种大范围的腐朽神通,对他亦是消耗不小,尤其是结合了借由混沌力场催动的衰亡与混乱之力。但他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继续前进。”他看了一眼石狩,声音依旧沉稳,“去地堡。这些傀兵的出现,意味着此地可能已被骸骨殿的某种力量渗透或监视。我们需要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据点,弄清楚情况。”
石狩猛地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重重点头:“是!主上!”他不再犹豫,转身,以更快的速度向着记忆中的石崖方向冲去。
众人紧随其后,看向项易背影的目光,已不仅仅是敬畏,更增添了一种近乎仰望的震撼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心。有这样一位深不可测的主上在前,似乎再险恶的环境,也多了几分底气。
浓雾依旧,前路未卜。但队伍的核心,已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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