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残灵古林,林弈三人并未沿原路返回,而是根据苍叶的建议,选择了另一条更加隐蔽、但据说能更快绕到天河遗响外围的戈壁古道。这条路地势崎岖,多峡谷和风化岩柱,能有效避开大范围流沙和开阔地带的监视。
星泪菩提到手,却引来了深黯教团的觊觎和伏击,这让林弈心头蒙上一层更重的阴影。他一边快速行进,一边仔细端详从教徒尸体上搜出的那张兽皮地图碎片。
碎片边缘参差不齐,显然是从更大地图上撕裂下来的。上面用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迹的颜料,歪歪扭扭地标注着几个点和潦草的文字。除了已经被他们验证的“残灵古林”,还有另外两个标记:
一个位于云涡禁地深处,标注为“符源核心,封印松动,探查”;另一个则在天河遗响区域,标注为“净流之源,污染中,目标”。
这两个标注,显然与白芷和苏婉的去向高度吻合!深黯教团不仅知道这些地方,而且正在有目的地进行探查、破坏甚至……寻找所谓的“钥匙”!
“‘钥匙’……到底是什么?”雷洪凑过来看了一眼,挠头道,“听那些鬼东西的意思,这玩意儿好像很重要?还跟星泪菩提这种救树的东西扯上关系?”
林弈收起碎片,沉声道:“恐怕不止是‘钥匙’那么简单。结合之前墨衡前辈的警告,圣尊加速计划,深黯教团又在碧落天四处寻找关联‘钥匙’的节点……这‘钥匙’,很可能与彻底打开‘门’,或者掌控碧落天某种核心力量有关。星泪菩提这类蕴含特定法则的灵物,或许就是启动或定位‘钥匙’的媒介之一。”
他想起静滞间看到的,“星陨之盟”内部曾有“引导”“借力”的危险构想。难道圣尊和深黯教团的目的,就是找到并利用这把“钥匙”,达成他们那疯狂的计划?
“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天河遗响,找到苏姑娘,提醒她深黯教团的阴谋,并弄清‘钥匙’的真相。”林弈加快脚步,“苍叶,这条古道,最快多久能抵达天河遗响外围?”
苍叶估算了一下:“按现在的速度,避开已知的危险区域,大约需要三日。不过这条古道有几段靠近‘阴风峡’,那里常年刮着能蚀骨销魂的阴煞罡风,还有‘岩魈’出没,不好走。”
“无妨,小心些便是。”林弈目光坚定。
一日疾行,入夜时,他们在一处背风的岩洞中歇息。戈壁的夜晚寒风呼啸,岩洞内却相对干燥。三人围着一小簇篝火(燃料依旧稀缺),分食着干粮和水。
林弈盘膝调息,手中握着星泪菩提的玉盒,能感受到其中散发出的清凉纯净的星辰与木灵交融之力。
他尝试着将一丝心神沉入其中,立刻感觉到一种奇特的宁静与生生不息的韵律,仿佛能抚平躁动,滋养神魂。这确实是对抗“蚀”力侵蚀、激发生机的绝佳灵物。
他又取出青灵佩。玉佩经过白日对抗阴影怪物的一击,光华黯淡了许多,但其中蕴含的木灵本源气息依旧温润。他尝试以新领悟的“星木交感”之法,将一丝星辰之力温和地注入玉佩,玉佩微光闪烁,似乎吸收了一丝力量,黯淡的程度略有恢复。
“看来,这种蕴含特定法则的灵物或信物,可以缓慢温养恢复。”林弈若有所思。他将青灵佩贴身放好,目光落在膝上的断尺上。
经历了白日一战,断尺依旧古朴无华,但林弈能感觉到,尺身与他心神的联系更加紧密。
尤其是当他运转“星木交感”之意时,断尺仿佛成了一个绝佳的“共鸣器”与“放大器”,能将他有限的星辰之力与对木灵法则的感悟,更有效地转化为实际的领域或攻击效果。
“或许,量天尺的真正用法,并非仅仅是‘丈量’和‘定锚’,更是‘调和’与‘共鸣’万般法则的枢纽……”林弈心中隐隐有了更深的猜想。
就在这时,怀中的青灵佩,忽然毫无征兆地再次微微发热!这一次,并非自主护主,而是传递来一段极其模糊、断断续续、仿佛跨越了遥远距离才勉强接收到的意念波动!
波动并非来自翡冷翠方向,而是……东南方!其中蕴含着熟悉的雨师净化之力,但此刻却显得疲惫、焦急,甚至带着一丝……决绝!意念中夹杂着混乱的画面碎片:污浊的水潭、黑色的骨制祭坛、闪烁的邪恶符文、数道强大的灰袍身影……
是苏婉!她在传递求救或警示信息!而且显然陷入了极大的危险,连通过青灵佩传递的意念都如此破碎艰难!
林弈猛地睁开眼,脸色骤变。
“公子,怎么了?”雷洪察觉到他的异样。
“苏姑娘有危险,在东南方向,距离应该不远,但情况很糟!”林弈快速说道,摊开地图,“苍叶,我们现在这个位置,距离天河遗响外围还有多远?有没有能更快抵达的路径?”
苍叶迅速在地图上比划:“我们现在在这里,按原计划,还需要两天才能绕到天河遗响西北侧。但如果……冒险穿过前面的‘阴风峡’最狭窄的‘一线天’段,然后直接翻越‘黑脊岭’,就能在一天内直插天河遗响的西部区域!只是……”他
脸上露出犹豫,“‘一线天’是阴风峡风力最强、最诡异的地方,据说有空间乱流,而且岩魈巢穴很可能就在附近。黑脊岭更是传说有上古凶兽‘地火蜥’的踪迹……”
“顾不了那么多了!”林弈霍然起身,“苏姑娘等不了两天!就走这条险路!立刻出发!”
雷洪也抓起重刀:“他奶奶的,正好会会那些岩魈地火蜥,看看是它们的皮厚还是俺的刀利!”
三人熄灭篝火,趁着夜色,朝着阴风峡方向疾行。
夜色下的戈壁更加险恶,怪石嶙峋如鬼影,风声呜咽似哀嚎。但三人修为在身,又有苍叶引路,速度不慢。
约莫两个时辰后,前方传来如同万鬼哭嚎般的尖利风声,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阴寒与淡淡的硫磺味。一道巨大、黑暗、仿佛被利斧劈开的峡谷裂缝,横亘在眼前,这便是“阴风峡”。峡谷入口处,狂风呼啸而出,卷起砂石如同子弹般激射,打在岩壁上噼啪作响,寻常明心境修士恐怕连站稳都难。
“一线天在峡谷中段,是最窄处,风也最烈,还有看不见的空间褶皱,走错一步就可能被撕碎或传送到未知地方。”苍叶大声喊道,声音在狂风中几乎听不清。
林弈点头,体表星辉流转,形成护体光罩,将雷洪和苍叶也笼罩在内。他握紧断尺,尝试将“星木灵域”的力量收缩凝聚于身周三尺,形成一个更加稳固的“秩序与生机”双重防护,抵御阴风与可能的空间乱流。
“跟紧我!”林弈率先踏入峡谷。
一入峡谷,风力骤然增强了数倍!那风并非单纯的猛烈,更带着一种侵蚀神魂的阴寒和扰乱方向的诡异力量。护体光罩剧烈波动,星木灵域也不断被压缩。更麻烦的是,视线和灵觉都受到严重干扰,两侧高耸的岩壁在风中仿佛在扭曲蠕动。
林弈全神贯注,以断尺为“锚”,以自身对空间波动的些微感知(源自量天尺道韵和多次穿越空间节点的经验),艰难地辨认着正确的路径,在狂风中一步步前行。雷洪和苍叶紧随其后,面色凝重。
深入峡谷约一里,前方出现一道仅容两人并肩通过的狭窄缝隙,这便是“一线天”。风声在这里变成了尖锐的嘶啸,几乎要刺破耳膜,空间也出现了明显的扭曲波纹,光线在这里被拉扯成怪异的形状。
林弈深吸一口气,将断尺横在身前,尺尖指向缝隙。他不再试图大范围维持灵域,而是将全部力量集中在尺尖一点,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秩序之锥”,强行刺入前方混乱的风力与空间乱流之中!
“开!”
“秩序之锥”所过之处,混乱的能量被短暂地“厘定”“抚平”,开辟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相对稳定的狭窄通道!
“快过!”林弈低喝,维持着“秩序之锥”,额头青筋暴起。
雷洪和苍叶不敢迟疑,立刻侧身快速通过缝隙。林弈紧随其后,在通过缝隙的刹那,猛地收回力量。
“轰!”身后的混乱能量瞬间合拢,发出沉闷的爆鸣,几块被卷起的巨石撞在岩壁上,砸得粉碎。
穿过一线天,风力稍减,但并未脱离险境。两侧岩壁上,开始出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一双双闪烁着幽绿或暗红光芒的眼睛,在阴影中亮起。
“岩魈!”苍叶低呼。
只见数只约半人高、通体灰褐色、与岩石颜色几乎融为一体、四肢细长有力、爪牙锋利的猿猴般生物,从岩壁洞穴或缝隙中窜出,发出“吱吱”的尖啸,扑向三人!
它们动作迅捷如电,在陡峭的岩壁上如履平地,更麻烦的是,它们的爪牙上似乎也沾染了阴风峡特有的阴煞之气,带有侵蚀效果。
“你们先走,我断后!”雷洪怒吼一声,煞火升腾,重刀挥舞,化作一片赤红刀幕,拦住了大部分岩魈。煞火至阳,对阴煞有克制,刀罡过处,岩魈惨叫着被劈飞或灼伤。
林弈和苍叶则加速向前冲。林弈不时以断尺点出,无形的“秩序”力场迟滞着从侧面袭来的岩魈,为苍叶开路。
眼看就要冲出这段最危险的区域,前方峡谷转弯处,地面突然“轰隆”一声裂开!一头体型远比岩魈庞大、通体覆盖着暗红色鳞甲、形似巨蜥、但头颅更加狰狞、口鼻喷吐着炽热硫磺气息的怪物,猛地钻出地面,拦住了去路!
地火蜥!而且看气息,至少相当于洞玄境中期的妖兽!它那暗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林弈,尤其是他手中的断尺,似乎对其中蕴含的“秩序”与“星辰”之力极为厌恶和……渴望?
“糟糕!这家伙被惊动了!”苍叶脸色发白。
地火蜥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粗大的尾巴猛地扫来,带起炽热的腥风,将数块岩石抽得粉碎!同时,它张口喷出一道灼热的、夹杂着岩石碎屑的暗红色火流,直袭林弈!
火流未至,那恐怖的高温与硫磺毒气已让人窒息。更麻烦的是,这地火蜥似乎能一定程度上引动地脉火力,周围地面都开始变得滚烫、龟裂。
林弈眼神一凝,知道不能硬拼。他一边急退,一边将“星木灵域”全力展开,这次不再仅仅防御,而是尝试引动周围岩壁中残存的、极其稀薄的土石金性灵力(金克火),以及断尺本身蕴含的“镇封”道韵,在身前构筑起一道坚固的、闪烁着淡金色光泽的屏障!
“皇极星枢·金城汤池!”
火流狠狠撞击在淡金屏障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屏障剧烈震颤,光芒明灭,表面出现道道裂纹,但终究没有破碎,将大部分火流和冲击力抵挡下来。
地火蜥见一击未果,更加愤怒,四肢刨地,就要猛冲过来。
就在这时,林弈怀中的青灵佩,忽然再次剧烈发热!这一次,不仅传来苏婉更加急促危险的意念,玉佩本身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翠绿光芒!
光芒并非攻击,而是化作一道柔韧的、充满生机的绿色光索,如同灵蛇般激射而出,并非射向地火蜥,而是绕向它身后岩壁上一处不起眼的、生长着一小丛淡蓝色苔藓的裂缝!
光索触及苔藓的瞬间,那丛苔藓猛地亮起,散发出清凉的水灵之气!与此同时,裂缝深处隐约传来微弱但清晰的流水声!这阴风峡干燥酷热的岩壁中,竟然隐藏着一处与天河遗响水系相连的、极其隐秘的“水脉眼”!
地火蜥属火,天性厌水。那清凉水灵之气和隐约的水声让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冲势顿减,暗红的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就是现在!走!”林弈抓住这瞬息的机会,不再恋战,与刚好摆脱岩魈纠缠冲过来的雷洪汇合,三人同时发力,朝着峡谷出口方向亡命狂奔!
地火蜥发出不甘的咆哮,但似乎对那水脉眼颇为顾忌,追了几步便停下,对着三人的背影愤怒地喷吐了几口火流,终究没有追出峡谷。
冲出阴风峡,天色已微明。三人都是灰头土脸,气息不稳,但总算脱离了险境。回头望去,阴风峡如同张开的巨口,风声依旧凄厉。
林弈摸出青灵佩,玉佩光芒已重新黯淡,但那道绿色光索最后指引的水脉眼位置,却清晰地印在了他脑海中。
苏婉的意念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而且显然,青灵佩在关键时刻,不仅传递了信息,更借助与翡冷翠祖灵根的微弱联系,以及林弈“星木交感”的激发,短暂地调动了附近环境中一切可用的“生机”与“水灵”力量,为他们解了围。
“苏姑娘就在那个水脉眼连通的方向,距离应该不远了。”林弈指着东南方一片地势更低、水汽隐约可见的区域,“我们必须立刻赶过去!”
黑脊岭横亘在前方,山岭并不高,但通体黝黑,岩石坚硬,散发着淡淡的燥热与金属气息。据苍叶说,翻过黑脊岭,就是天河遗响的西部沼泽区。
三人顾不上疲惫,开始攀爬山岭。黑脊岭果然如传闻般,植被稀少,只有一些耐旱的荆棘和苔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和金属矿物的味道,偶尔能看到裸露的、闪烁着暗沉光泽的金属矿脉。
就在他们即将翻过山岭最高处时,林弈忽然心有所感,猛地停下脚步,望向岭下那片被淡淡晨雾笼罩的广袤沼泽。
只见沼泽深处,靠近一片较大的、颜色浑浊的水潭附近,数道耀眼的水蓝色光华与数道灰黑色的污秽能量正在激烈碰撞!
水蓝光华虽略显势单力薄,却坚韧纯净,不断净化着周围的污秽;而灰黑能量则如同跗骨之蛆,源源不断,更隐约结成阵势,将那水蓝光华团团围住!
更远处,水潭边那座简陋的黑色骨制祭坛上,邪恶的符文正闪烁着不祥的光芒,不断抽取着沼泽中的污秽水灵,注入围困的阵势之中!
是苏婉!她果然被深黯教团的人困住了!而且看情形,对方人数不少,且有备而来,设下了陷阱!
林弈眼中寒光一闪,对雷洪和苍叶低声道:“准备战斗!雷兄,你和我直接冲下去,打乱他们的阵脚!苍叶,你在高处找位置,用弓箭支援,重点射击祭坛和那些维持阵法的祭司!”
“明白!”雷洪舔了舔嘴唇,煞火再次升腾。
苍叶也迅速解下长弓,伏在一块巨石后,抽出了特制的、箭头绑着易燃物和麻痹毒药的箭矢。
林弈握紧断尺,深吸一口气,将“星木交感”之意催发到极致,断尺青金色光芒流转。他不再隐匿气息,与雷洪对视一眼,两人如同两只下山猛虎,从黑脊岭上,朝着下方那片被围困的水蓝光华,悍然冲去!
“苏姑娘!坚持住!我们来了!”
清越而坚定的长啸,划破了沼泽清晨的寂静,也惊动了下方围困的深黯教徒。
分散的星火,在这危机四伏的碧落天,终于迎来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靠近与汇合。
而更远处,云涡禁地深处,白芷面对着从沼泽中升起的更多符纹阴影守卫;骸骨荒原边缘,蝎夫人带着那块诡异的金属残片悄然潜行;铁砧星域,黑岩部落的星舟正在穿越危险的陨石带……
所有人的命运,都因“钥匙”的线索与深黯教团的步步紧逼,被卷入更加湍急的漩涡。
碧落天的天空,青冥依旧。但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已化为狂澜,即将吞噬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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