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坐在她旁边,两条长腿随意地伸展着。
他手里把玩着那个从不离身的打火机,“咔哒”一声甩开盖子,又合上。
“有人盯着咱们。”陆铮声音低沉,却透着一股子寒意。
“这鼻子,比狗都灵。”
“盯着不可怕,就怕没人盯。”姜晓荷猛地站起身,拍了板。
“这趟省城,必须去!哪怕是龙潭虎穴,咱们也得去闯一闯。”
“没有布料,那一千件订单就是催命符。”
“有了省一纺的布,红星厂才能真正把要把这口气喘匀了!”
她转头看向旁边一脸紧张的林小丫:“小丫。”
“哎!晓荷姐!”林小丫猛地站直了身子,跟稍息立正似的。
“我和你陆哥去省城这几天,家里这一摊子事,全交给你。”
姜晓荷走到她面前,帮她把有些歪的衣领扶正。
“车间里的生产不能停,按现在的库存,先把那二百件做出来。“
“质检这一块,你得给我把死了,一根线头都不许露在外面!咱们现在就是要在鸡蛋里挑骨头!”
林小丫咬着下嘴唇,眼圈有点红,但眼神却硬气得很:
“姐,你放心。谁要是敢在质量上掉链子,我……我就拿剪刀戳他!”
周围的工人们哄笑起来,屋里那股子压抑的气氛总算散了不少。
安排好厂里的事,姜晓荷和陆铮没耽搁,简单收拾了两件行李,开着那辆吉普车就上了路。
去省城的路不好走,大半截都是盘山土路,坑坑洼洼。
吉普车颠簸得像是在跳迪斯科,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了。
陆铮把车开得很稳,但他时不时扫向后视镜的眼神,却冷得掉渣。
“怎么了?”姜晓荷抓紧扶手,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肌肉的紧绷。
“后面有尾巴。”陆铮单手扶着方向盘,语气平淡。
“从出了公社就跟着,换了两辆车,但那股子开车黏人的劲儿没变。”
姜晓荷心里“咯噔”一下:
“是那个张处长的人?还是……高志远那个省里的岳父?”
“姓张的没这么大狗胆。多半是那条老蛇。”
陆铮握着方向盘的那只手,手背上青筋微微暴起。
“看来高志远进去之前,还是反咬了咱们一口。”
“那咱们……”
“别怕。”陆铮腾出一只手,一把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手指,掌心滚烫干燥。
“到了省城地界,他们不敢乱来。这老蛇是在警告咱们,离省城远点。”
姜晓荷冷哼一声,反手抓紧了他的手:
“既然他这么不想让我们去,那说明这省城,咱们是去对了!我还非要去捅捅这马蜂窝!”
四个小时后,吉普车带着一身黄土,像是从土里刨出来的一样,驶入了省城的地界。
到底是省会,宽阔的柏油马路,两旁林立的红砖筒子楼。
还有马路上“丁零当啷”穿梭的无轨电车,处处透着一股子大城市的傲气。
省第一纺织厂就在城西的工业区,那派头,隔着两条街都能闻到。
巨大的铁栅栏门气派非凡,门口站着两个背着枪的保卫科干事,鼻孔朝天,眼神警惕地盯着过往的行人。
门顶上,“国营省第一纺织厂”八个红漆大字,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疼。
陆铮把车停在门口,掏出证件和那封电报递了过去。
保卫科的人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又斜着眼打量了两人好几眼,才慢吞吞地拉开小窗:
“等着,我去通报一声。”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
日头毒辣,吉普车里闷得像蒸笼,连座位皮垫子都烫屁股。
姜晓荷透过车窗,看着那些进进出出的穿着的确良衬衫、挺胸抬头的干部,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如果是诚心合作,怎么会把客人晾在大门口晒大太阳?
这摆明了就是下马威。
终于,那个保卫科的人出来了,把证件顺着窗口扔回车里,语气不冷不热:
“进去吧。把车停左边,别挡了领导的路。去行政楼二楼,找供应科的刘科长。”
“刘科长?”姜晓荷眉头一皱,“发电报的不是你们王厂长吗?”
“王厂长那是你能随便见的?”保卫科的人翻了个白眼,一脸看乡巴佬的表情。
“咱们厂长日理万机,哪有功夫管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
”
“刘科长负责这块,爱见不见。”
陆铮没说话,只是冷冷地扫了那人一眼,一脚油门轰下去,吉普车卷起一阵尘土,喷了那人一脸灰,直奔行政楼。
到了二楼供应科,陆铮抬手敲门,里面传来一声懒洋洋的“进”。
办公室很大,摆着三张气派的办公桌,却只有一个人。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半旧的中山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正翘着二郎腿坐在皮椅上。
手里捧着个大茶缸子,对着一份报纸喷云吐雾,屋里全是劣质烟草味。
“刘科长?”姜晓荷走上前,声音清冷。
那人眼皮都没抬一下,从鼻孔里哼出一声:“红星厂的?”
“是。”
“东西带了吗?”
刘科长翻了一页报纸,漫不经心地问,仿佛跟他在说话的是来讨饭的。
“什么东西?”姜晓荷明知故问。
刘科长这才放下报纸,那双绿豆大的眼睛在姜晓荷身上滴溜溜转了一圈。
最后落在她手里提着的那个公文包上,露出一丝贪婪的光。
“样衣啊,还有那个什么……设计图。”
刘科长指关节敲了敲桌子,“笃笃”两声。
“电报里不是说得很清楚吗?我们要验验货,看看你们有没有资格跟我们省一纺搭伙。”
姜晓荷心里冷笑。验货?怕是想白嫖吧。
她从包里拿出一件蝙蝠衫的成品,放在桌上:“样衣在这。至于设计图,那是我们厂的核心机密,签了合同才能看。”
刘科长伸手在那件衣服上摸了一把,动作粗鲁得像是在摸一块抹布。
他嫌弃地撇撇嘴,一脸的不屑:
“就这?料子一般般嘛,做工也粗糙。这就是你们吹嘘的那个什么……外贸爆款?”
“料子确实一般,那是我们没有好布料。”姜晓荷不卑不亢,腰杆挺得笔直。
“如果有贵厂的布料支持,质量自然能上去。”
“也是,那种山沟沟能有什么好东西。”
刘科长把衣服往旁边一推,身子往后一仰,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咱们厂长发了话,虽然你们是个村办小厂,但这衣服式样还算有点新意。”
“为了响应上级帮扶农村的号召,我们勉强可以合作。”
他拉开抽屉,像打发叫花子一样丢出一份打印好的合同:“签了吧。”
姜晓荷拿过合同,只扫了一眼,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合同只有薄薄两页纸,条款却霸道得令人发指,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
甲方(省一纺)提供布料,乙方(红星厂)负责加工。这一条看着还正常。
但下面几条简直就是明抢:
1. 红星厂必须无偿提供所有设计图纸及打版数据。
2. 生产出的成衣,统一挂“省一纺”的商标销售。
3. 红星厂每加工一件衣服,收取0.5元的加工费。其余利润归甲方所有。
“五毛钱?”姜晓荷气极反笑,把合同往桌上重重一拍。
“刘科长,您这算盘打得,我在红星公社都听见响了。”
“一件蝙蝠衫,现在的市场价是二十五块。”
“哪怕除去布料成本,利润也至少在十五块以上。”
“您给我五毛钱加工费?还要拿走我的设计?挂你们的牌子?”
姜晓荷双手撑在桌面上,直视着刘科长,目光如刀:
“您这不是合作,您这是抢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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