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屑在探照灯下闪烁如星尘，潜入舱冲进地下空间的瞬间，应急灯的脉冲光芒刺破黑暗。那盏灯还在顽强闪烁，像垂死者最后的心跳。
“奥罗拉，扫描建筑结构。”苏羽的声音在密闭舱内显得格外冷静。
马克斯已经举枪对准建筑入口。“生命信号还在？”
“确认存活，但极其微弱。”奥罗拉回答，“数据节点位于建筑顶层，生命信号在地下三层。”
年轻女技术员突然指向控制台：“镀层剩余时间...十二分钟。”
时间像沙漏中的细沙无情流逝。苏羽调出建筑蓝图，手指在虚拟投影上快速滑动。“马克斯，你带两人去地下三层。我和奥罗拉去顶层。”
“分头行动？”技术代表惊呼，“这违反安全协议！”
“没有时间争论了。”苏羽已经打开舱门，刺骨的寒气瞬间涌入，“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十二分钟内必须回到这里。”
应急灯的蓝光在他们脸上跳动。马克斯点头，带着两名队员冲向建筑入口。苏羽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然后转向奥罗拉。
“我们走。”
建筑内部比想象中更破败。几何花纹像藤蔓一样爬满墙壁，发出微弱的磷光。他们踩着破碎的建材向上攀登，每一步都激起细小的冰晶。
“侵蚀程度百分之六十七。”奥罗拉的声音在头盔中响起，“结构可能随时坍塌。”
苏羽没有回答，她的注意力被墙壁上的一道划痕吸引。那不是几何花纹的痕迹，而是人为刻下的标记——一个箭头，指向他们前进的方向。
“有人在这里活动过。”她轻声说。
突然，整栋建筑剧烈摇晃。奥罗拉抓住苏羽的手臂，将她拉向相对稳固的角落。冰块和金属碎片从头顶坠落，在楼梯井底部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不是自然坍塌。”奥罗拉说，“有东西在攻击建筑结构。”
苏羽握紧手中的武器。“继续前进。”
他们终于到达顶层。数据节点所在的房间门被冰封住，苏羽用切割器强行打开。房间内部，一个巨大的球形设备悬浮在半空中，表面覆盖着蠕动的几何花纹。
“开始部署反几何信标。”奥罗拉打开随身携带的金属箱。
就在此时，通讯器里传来马克斯急促的声音：“地下三层有埋伏！是忠诚派！”
爆炸声从下方传来，建筑再次摇晃。苏羽稳住身形，看着奥罗拉将反几何信标安装在数据节点旁。
“需要多久？”
“七分钟。”奥罗拉开始输入启动代码。
时间仿佛被拉长又压缩。苏羽守在门口，听着楼下交火的声音越来越近。忠诚派——那些自愿接受几何侵蚀的人类，他们为何要阻止反几何信标的部署？
突然，一个身影从楼梯井跃出。那人全身覆盖着几何花纹，眼睛发出不自然的蓝光。
“停止你们的行为。”他的声音像是多个声音的叠加，“进化不可逆转。”
苏羽举枪瞄准。“退后。”
忠诚派笑了，笑容扭曲得不似人类。“你们不明白吗？我们是在拯救人类。”
楼下传来更多脚步声。马克斯和他的小队正在向上撤退，忠诚派紧追不舍。
“奥罗拉，还要多久？”
“四分钟。”
时间变得粘稠而沉重。苏羽与那名忠诚派对峙，注意到他手腕上戴着前哨站的标准识别牌。三个月前，这里的所有人都被宣布死亡。
“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苏羽问道，试图争取时间。
忠诚派向前一步。“我们选择了进化。几何不是敌人，它是恩赐。”
突然，奥罗拉惊呼：“信标启动受阻！需要物理连接！”
苏羽回头看去，发现数据节点表面的几何花纹正在阻止信标与系统的连接。她必须手动清除那些花纹。
“马克斯，挡住他们！”
苏羽冲向数据节点，徒手撕扯那些蠕动的几何花纹。接触的瞬间，尖锐的疼痛贯穿她的手臂，仿佛有无数根针同时刺入皮肤。
“苏羽！你的生命体征——”奥罗拉警告。
“继续！”苏羽咬紧牙关，继续清除花纹。她的手套开始溶解，皮肤上出现细小的几何图案，但很快又被某种力量推回。
是镀层的保护作用，但时间所剩无几。
楼下交火声越来越激烈。马克斯和队员们组成防线，但忠诚派数量太多。
“三分钟！”奥罗拉喊道。
苏羽终于清除了最后一片花纹。“现在！”
奥罗拉按下最终启动键。反几何信标发出柔和的脉冲，数据节点表面的几何花纹开始收缩、褪色。
但就在这一刻，整栋建筑发出痛苦的呻吟。天花板开始崩塌，巨大的冰柱如利剑般坠落。
“结构要塌了！”马克斯大喊。
苏羽抓住奥罗拉的手臂向门口冲去。忠诚派试图阻拦，但被坠落的冰块击中，发出非人的惨叫。
他们在废墟中奔跑，每一步都可能是最后一步。镀层剩余时间三分钟，但撤离路线已被落石阻塞。
“这边！”马克斯发现了一条备用通道。
他们冲进狭窄的维修管道，身后传来建筑彻底坍塌的轰鸣。灰尘和冰屑如浓雾般弥漫，几乎看不清前路。
终于，他们看到了潜入舱的灯光。年轻女技术员正在舱门口焦急等待。
“快！”
他们一个接一个跳进潜入舱。苏羽最后扫视一眼，确认所有人都已登舱，才关闭舱门。
“镀层剩余时间一分钟。”奥罗拉平静地报告。
潜入舱启动，向上攀升。透过舷窗，苏羽看到下方的建筑彻底被冰雪掩埋，只有那盏应急灯还在顽强闪烁，直到最终被黑暗吞噬。
“信标部署成功。”奥罗拉说，“反几何场域正在扩散。”
苏羽靠在座椅上，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皮肤上那些短暂的几何印记已经消失，但刺痛感仍然残留。
马克斯清点着队员，发现少了一人。年轻的女技术员。
“她在数据节点房间坚持要取回一些资料。”马克斯声音低沉，“没能跟上来。”
舱内陷入沉默，只有引擎的嗡鸣陪伴着他们的失去。
潜入舱冲破冰层，回到木星永恒的暴风雨中。在他们身后，无形的反几何场域正以光速扩散，像一道屏障抵御着侵蚀。
但苏羽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忠诚派的出现意味着情况远比他们想象的复杂。那些选择拥抱几何侵蚀的人类，他们的动机是什么？幸存的真相又是什么？
她看向窗外的木星风暴，那个巨大的红斑像一只永不闭合的眼睛，注视着他们的渺小挣扎。
奥罗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收到基地通讯。他们监测到了信标信号。”
苏羽没有回答。她的思绪还停留在那个被冰雪掩埋的建筑里，停留在那个选择留下的年轻技术员身上，停留在忠诚派那句令人不安的话上。
“我们是在拯救人类。”
真相，像木星深处的冰层，还有太多层次等待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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