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凤仪殿。
冬去春来，暖棚里的那几株土豆，在范柔柔的精心照料下，已经长得郁郁葱葱。翠绿的叶子伸展开来，甚至开出了一簇簇淡紫色的小花。
范柔柔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心里别提多有成就感了。
她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等秋天收了这些土豆，要怎么吃。烤着吃，外焦里糯，撒上点盐和香料，香！蒸着吃，软软绵绵，蘸着酱，鲜！切成片炒着吃，爽脆可口，下饭！
一想到这些，她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李承稷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的太子妃，正蹲在地上，对着一株开花的土豆苗，笑得像个三百斤的傻孩子。
“就这么让你开心？”他走过去，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那当然！”范柔柔头也不抬，小心翼翼地拨开叶子，让他看底下那簇小花，“殿下，您看，它开花了！开花了，就说明底下开始结果了！我跟你说，这东西可神奇了，果子是长在土里的！”
李承稷看着那几朵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淡紫色小花，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知道，这意味着，千里之外的北境，那片秘密田地里的“神种”，也到了这个阶段。
希望，正在地下，悄悄地孕育着。
“是吗？那要多久才能……结果？”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范柔柔白了他一眼，像看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什么结果？这叫结薯！看着吧，用不了多久，等这花谢了，地上的秧子开始发黄了，地底下的‘果子’就长成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一脸得意地看着李承稷：“我跟你说，我现在在暖棚里种，是为了育种。要是开春，天气暖和了就种下去，赶在秋天第一场霜下来之前，绝对能大丰收！尤其是在北边，他们那儿夏天短，日头足，最适合这东西长了！要是现在种，秋天收了，正好能当冬天的口粮！”
“秋天……就能收？”李承稷的心，猛地一跳。
“是啊！”范柔柔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秋天！
这个时间点，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李承稷脑中的所有迷雾。
九王爷的粮草，最多只能支撑到夏末。如果他想在断粮前动手，就必须在夏天发动进攻。
而自己的“秘密武器”，要到秋天才能收获。
这意味着，他必须想办法，把九王爷拖到秋天！
怎么拖？
李承稷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他想起了最近收到的，关于瓦剌部落在边境蠢蠢欲动的密报。他知道，这背后一定是九王爷在搞鬼，他想逼自己出牌。
烦乱之中，他的目光，又落在了眼前这个正得意洋洋的女人身上。
他鬼使神差地，问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的问题。
“柔柔，我问你。如果你是一个将军，你知道你的敌人，秋天就会断粮。但是他现在，就像一头饿疯了的狼，夏天就想扑上来咬你。你会怎么办？”
范柔柔愣了一下，眨了眨眼。
“将军？我可不会当将军，打打杀杀的，多没意思。”她撇撇嘴，然后又真的歪着脑袋，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那样子，就像在玩一个有趣的游戏。
“嗯……如果我是个种地的，”她慢悠悠地说道，“我知道邻居家的粮仓，秋天就要空了。他现在饿得眼发绿，想来抢我的。我肯定不会跟他硬碰硬，他现在是亡命之徒，跟他打，我划不来。”
李承稷的心提了起来，静静地听着。
“我会啊，”范柔柔的眼睛狡黠地一转，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我会派几只黄鼠狼，天天去他家粮仓附近转悠。今天偷他一把米，明天咬他一口咸肉。不偷多，就一点点。但是天天去，烦死他！”
“黄鼠狼？”李承-稷咀嚼着这三个字。
“对啊！”范柔柔一拍手，“你想啊，他发现粮仓有‘贼’，是不是得派人去抓？是不是得加固粮仓？他一天到晚忙着抓黄鼠狼，就没空来想怎么抢我的地了呀！而且，他越是抓不到，是不是越生气？人一生气，就容易犯错。等他被这些黄鼠狼折腾得筋疲力尽、粮草也耗得差不多的时候……”
范柔柔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
“……我再一锄头下去，把他家地也给刨了，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李承稷彻底呆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手舞足蹈、说得眉飞色舞的女人，心中只剩下两个字。
妖孽！
真真正正的妖孽！
“派几只黄鼠狼去他家粮仓转悠……”
这不就是……袭扰战术吗？
不与主力决战，而是用小股精锐部队，不断地、持续地，对他进行骚扰、破坏、疲敌！破坏他的补给线，打击他的士气，消耗他的兵力，让他疲于奔命，让他焦躁易怒！
而自己，则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安安心心地“种地”，等待秋天的“大丰收”！
李承稷只觉得一股电流，从头顶窜到了脚底。
他之前只想着怎么防守，怎么拖延。可范柔柔，这个满脑子都是萝卜青菜的女人，却用最朴素、最大白话的比喻，为他指明了一条更主动、更阴险、也更有效的道路！
他看着范柔柔，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真的，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女人了。
他以为她只是个喜欢种菜的“疯子”，后来发现她是个能看透大势的“智者”。现在他觉得，她根本就是个天生的“兵法家”！
“殿下？殿下？你想什么呢？”范柔柔见他半天不说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李承稷回过神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暖棚。
他必须立刻去给陈玄写信！
他不仅要让陈玄守住，还要让他，主动出击！派出大周的“黄鼠狼”，去九王爷的“粮仓”里，好好地闹上一场！
看着李承稷匆匆离去的背影，范柔柔得意地哼了一声。
“又悟了？哼，李承稷，你就等着吧。等我把你的江山‘种’稳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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