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首原核心工坊区，灯火彻夜通明。巨大的蒸汽机原型矗立在工坊中央，周围聚集着三四十名核心红棍，个个眉头紧锁，身上沾满油污。空气中弥漫着煤烟、机油和一股淡淡的、新出现的刺鼻气味——石油的味道。
“妈的！这密封还是不行！压力一到这儿就漏气！”铁砧李用力拍打着汽缸连接处的一个法兰盘，发出沉闷的金属声，他光着的膀子上全是汗水和油渍，“这铸铁的材质还是差了点意思，韧性不够，热胀冷缩几次就有细微裂缝了！”
“老李你轻点拍！”教授陈赶紧拦住他，拿着个自制的卡尺仔细测量着缝隙，“光靠蛮力不行！得从材料学和结构上同时下手。老黄，你那边新搞的石油沥青基密封胶怎么样了？耐高温性能测试结果出来没？”
化学组的教授黄依旧穿着那身一尘不染的白大褂，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他推了推眼镜，从旁边一个琉璃器皿里挑起一点黑乎乎、粘稠的胶状物：“初步样品有了，耐温比之前的鱼油混合膏强不少，但长时间高温高压下还是会老化失效。需要调整配比，加入一些金属氧化物粉末试试。关键是石油分馏得到的重质组分纯度还不够，杂质太多影响性能。”他看向旁边几个正在操作简易分馏装置的化学组员，“三号馏分再精馏一次，尽量提高沥青质含量。”
“得令，黄教授！”组员们赶紧忙碌起来。
农业组的陈老田抽着自制的“龙夏金叶”卷烟（烟叶用石油溶剂稍微处理过，劲头更足），眯着眼看着嘈杂的工坊，对旁边的酿酒组张老蔫说：“老张，你看这大家伙，像不像一头喂不饱的钢铁怪兽？咱以前种地，伺候的是土地庄稼，现在倒好，伺候起这铁疙瘩来了。”
张老蔫灌了一口酒壶里的“神仙倒”（用石油萃取出的酒精勾兑，度数更高），哈哈一笑：“老陈，这你就不懂了！这铁疙瘩要是真能伺候好了，比一千头牛还有劲！到时候耕地、拉磨、抽水，啥重活干不了？咱们搞农业的，也得与时俱进嘛！”
琉璃张拿着几个新吹制出来的厚壁琉璃观察窗，正在和几个工匠试图替换机器上已经炸裂过几次的旧窗户：“这次加了料，厚度也增加了，希望能扛住压力。至少让咱们能看清楚里面活塞运动的情况，老是瞎摸可不行。”
医疗组的针头刘没参与具体技术讨论，但他带着两个学徒，拎着药箱在人群里穿梭，不时给不小心烫伤或划伤的红棍处理伤口。“都小心点！手上活细点！别蒸汽机没搞出来，先把自己整残废了！”他一边给一个被高温蒸汽喷到手臂的红棍涂抹特制的石油凝胶烧伤膏，一边唠叨着。
孙思邈也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他穿着秦族给他的工装，脸上带着惊奇和思索。他行医一生，见过各种疑难杂症，但这种将水火之力禁锢于钢铁之中，令其为人所用的“医术”，实在闻所未闻。
秦哲盘腿坐在一个高高的工具箱上，嘴里也叼着根“龙夏金叶”，看着底下忙得热火朝天的兄弟们，脸上带着笑意，眼神却十分锐利，不断扫过机器的各个关键部位。
孙思邈走到他身边，仰头看着那庞大的机器，轻声问道：“龙头，这便是你曾与老夫提及的……‘蒸汽机’？以水汽之力，驱动机括？”
秦哲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对头！老孙，就是这玩意儿。你别看它现在吭哧瘪肚的，毛病一堆。等咱把它整明白了，让它乖乖听话，那可就厉害了！到时候，用它来拉车，一天能跑上千里地！用它来抽水，万亩良田都不怕旱！用它来带动纺纱机、织布机，那布匹就跟流水一样出来！”
孙思邈眼中闪过震撼之色，他无法想象一天千里的车，流水般涌出的布匹是何等景象，但他相信秦哲不会妄言。他捻须叹道：“巧夺天工，近乎于道矣。此物若成，确乃利国利民之神器。只是……观其构造，精密复杂，欲使其运转如意，恐非易事。”
“哈哈哈！老孙你说到点子上了！”秦哲大笑，用力拍了拍孙思邈的肩膀（拍得老孙一个趔趄），“就是太难了！妈的，咱们现在就像是一群还在玩石斧的原始人，突然想造出一台汽车！材料不行，加工精度不行，连个像样的螺丝都车不利索！”
他指着正在和教授陈争论轴承结构的铁砧李：“老李那边，最好的钢也就是高碳钢，韧性耐磨性都达不到要求。老陈算出来的理论数据再漂亮，咱也造不出来那个零件！”
他又指向正在调试阀门的一组人：“还有那气门，关闭不严就漏气，压力上不去。开合时机不对，效率就低得感人！全靠老师傅们的手工经验和感觉在调，差一丝一毫都不行！”
一个年轻的红棍擦了把汗，忍不住抱怨道：“龙头，这玩意儿也太勾八难了！要是咱们穿越的时候带个工业系统啥的，直接一键解锁科技树，哪用受这罪啊！”
这话顿时引起一片哄堂大笑。
“就是！小说里都这么写的！主角啪叽一下，系统激活，蒸汽机图纸直接灌顶！”
“再不济也给个无限物资背包啊！要啥材料直接兑换！”
“咱们这穿越，纯属硬核模式开局啊！哈哈哈哈！”
秦哲也笑得前仰后合，笑骂道：“滚犊子！尽想美事！有系统还要咱们干啥？躺赢就行了！就是因为没有，才显得咱们牛逼！从零开始，手搓工业！这才叫本事！”
他收敛笑容，目光扫过众人：“兄弟们，抱怨归抱怨，但咱们得认清现实。工业革命，不是一蹴而就的。它需要一整套工业体系做基础。咱们现在，就是在给这个体系打地基！”
“石油的发现，是给咱们加了个超级助推器！”秦哲语气振奋起来，“以前很多不敢想、做不到的，现在有门儿了！更好的燃料、润滑油、密封材料、甚至以后合成新材料，都指着它了！”
教授黄点点头：“龙头说得对。石油化工是现代化工的基石。有了稳定的石油来源，很多技术瓶颈就有了突破的可能。比如，我们可以尝试合成更耐用的橡胶替代品用于密封，或者开发更高效的燃油来提高热效率。”
“对嘛！”秦哲一挥手，“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蒸汽机一时半会儿搞不定完美的，没关系！咱们可以先弄个能用的，糙点就糙点，先解决有无问题！”
他指着蒸汽机：“咱们的目标，不是一下子造出瓦特那种高效稳定的蒸汽机。咱们的第一步，是造出一个能‘动起来’，能‘带点东西’的‘锅炉怪兽’！哪怕它效率低点，噪音大点，容易坏点，都没关系！”
“先把它装到船上，让船不用帆也能慢慢跑！先把它搬到矿上，代替人力畜力排水！先把它用来带动最简单的机床，加工更精密的零件！”
“用这第一代糙家伙，去创造价值，去积累经验，去培养工匠！同时，咱们的材料组、化工组、机械组，继续攻关，一代一代改进！”
“火车暂时不敢想，那玩意儿对铁轨、对机车本身要求都太高。但搞个能在平坦水泥路上跑的蒸汽拖拉机，或者带动一个小型工厂的蒸汽机组，我看有戏！”
秦哲的话让众人眼睛亮了起来。目标从遥不可及的“完美蒸汽机”，变成了眼前可行的“初级蒸汽动力”，压力顿时小了不少，干劲又上来了。
“龙头说得对！先解决从无到有！”
“对！搞个能动的就行！声音大就当放炮了！”
“妈的，干了！不就是个烧开水的铁疙瘩嘛！不信收拾不了它！”
看着重新燃起斗志的众人，秦哲咧嘴一笑，对孙思邈低声道：“老孙，看见没？这就是咱们秦族。条件再差，困难再多，该有的乐子一点不少，该干的活儿一点不落。”
孙思邈看着这群充满活力、百折不挠的“奇人”，抚须微笑，眼中满是赞叹：“龙头麾下，皆乃人杰。有此等精神，何愁大事不成？”
工坊内，敲打声、争论声、号子声再次响成一片。石油带来的黑金动力，正在注入这群穿越者艰难的工业化征程中，虽然前路依然漫长，但希望之光，已越发清晰。而远在朔州的火药刘和流求的机关张，他们面临的挑战和取得的突破，也将在未来与龙首原的努力汇合，共同推动着大唐这艘巨轮，驶向一个未知而波澜壮阔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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