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头，魏国征南将军曹仁按剑而立，目光越过汉水，投向南方烟波浩渺之处。这位以守城闻名的曹氏宿将，此刻眉宇间不见往日的沉稳，反而凝着一层难以化开的阴翳。江陵易主、吕岱败退的消息早已如插翅般传来，搅动了整个荆襄地区的平静。
“江东孙仲谋，竟如此不济事。”曹仁身侧，一身文士打扮的司马懿轻声说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评论天气，眼底却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吕岱老迈，轻敌冒进，败不足奇。可那刘封……崛起之速，用兵之诡，实属罕见。”
曹仁冷哼一声：“不过仗着些许奇技淫巧，侥幸得胜罢了。若他敢北犯襄樊，定叫他有来无回！”话虽如此，他握剑的手却不自觉地紧了紧。作为镇守荆州北境的最高统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江陵的战略意义。那座控扼长江中游的坚城，如今落入一个意图不明、手段莫测的新兴势力手中，犹如在魏国柔软的腹部顶上了一把尖刀。
“将军不可轻敌。”司马懿微微摇头，“观其取江陵，先以经济渗透乱其内，再以雷霆手段攻其不备，绝非莽撞之辈。更兼其麾下，王平善守，丁奉善攻，甄若善谋，文武兼备，已成气候。如今又得江陵钱粮之地，如虎添翼。”
“仲达之意是？”曹仁侧目。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司马懿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孙权与刘封已成水火，双方必有一场龙争虎斗。我军当下之策，当是坐山观虎斗，暗中蓄力。一面加固城防，操练水军，以防不测；另一面……”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广派细作，深入荆南，不仅要探听刘封军情，更要摸清其‘龙息’、强弩等利器之虚实。若能得其法，则我军战力可倍增。”
曹仁沉吟片刻，缓缓点头：“就依仲达之策。传令下去，即日起，襄阳、樊城戒严，所有往来商旅严加盘查。水军增加汉水巡弋次数。另，着即选派精干斥候，扮作商贾、流民，潜入江陵、零陵等地，务必探明刘封虚实！”
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襄阳这座军事重镇，表面上依旧秩序井然，暗地里却已绷紧了神经。一队队斥候趁着夜色，悄然南渡汉水，消失在茫茫原野与山林之中。
与此同时，江陵城征南将军行辕。
王平与甄若也并未因暂时的胜利而高枕无忧。书房内，巨大的荆襄地图铺在案上，王平的手指从江陵缓缓北移，点在襄阳、樊城的位置。
“曹仁乃沙场老将，司马懿更是深通谋略。我军据江陵，犹如在其卧榻之侧，魏国绝不会坐视不理。”王平沉声道，“近日江面巡弋，已发现疑似魏国斥候的小舟出没。城内市集，也多了些形迹可疑的生面孔。”
甄若腕间算盘轻响，接口道：“魏国细作，无非为刺探军情与技术而来。已令‘谛听’（情报系统代号）加紧排查，并故意放出些半真半假的消息，混淆视听。至于技术机密，‘龙息’工坊与核心匠坊皆在‘龙腹’基地，江陵仅有使用部队，外人难窥其奥妙。连弩等物，纵被仿去些许，我格物院亦在不断改进。”
“然则，被动防御终非长久之计。”王平目光锐利，“需让曹仁和司马懿明白，北上攻魏，非我当下之选，但若魏军南下挑衅，我亦有足够实力令其付出惨重代价。”
甄若明眸一闪：“将军之意是……示强于外，稳重于内？”
“正是。”王平点头，“可令丁奉将军的水军，在巡航时，偶尔靠近江北水域，展示军容。亦可择机‘无意’间让魏国斥候窥见我军部分新式器械之威，使其心生忌惮。同时，通过商队，向魏国传递信息，言我主刘封，志在保境安民，无意与魏为敌，愿维持现有边界和平。”
这是一手精妙的平衡术。既展示肌肉，避免被魏国视为可轻易拿捏的软柿子，又释放缓和信号，避免过早陷入两线作战的困境。一切，都是为了给消化荆南、全力对付江东争取宝贵的时间和空间。
数日后，汉水入江口附近。
丁奉率领的舰队正在进行例行巡航。两艘经过改装的五牙战舰居于中流，高大的船体、林立的弩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几艘魏军的小型哨船远远窥探，不敢靠近。
丁奉下令舰队进行了一次弩炮齐射演练，目标是对岸无人处的滩涂。虽然不是实弹，但那整齐划一的动作、森严的军纪，以及弩炮机括发出的沉闷巨响，足以让对岸的观察者心惊肉跳。
与此同时，一名被“谛听”暗中监控的魏国细作，“侥幸”混入了一次江陵守军对缴获的破损“吴弩”的拆卸研究现场。他远远看到工匠们对弩机结构品头论足，听到只言片语如“此处机括尚可改进”、“射速仍不及我司新制”等，如获至宝，连夜将消息传回襄阳。
曹仁和司马懿接到这些或明或暗的信息，心情更加复杂。刘封军的强大与自信超乎预期，其释放的“和平”信号也显得真假难辨。
“司马仲达，你看这刘封，究竟意欲何为？”曹仁看着案头汇集的情报，眉头紧锁。
司马懿沉吟良久，缓缓道：“此人深谙韬光养晦与示强威慑之道。其眼下首要之敌，确是江东无疑。对我大魏，乃是‘畏而不惧，和而不亲’之策。我等且静观其变，但荆襄防务，绝不可有丝毫松懈。或许……也该让陛下知晓，这南方之地，又出了一位不容小觑的枭雄了。”
荆襄之地，暗流愈发汹涌。北方的巨鹰与南方的潜龙，虽未直接交锋，但彼此的试探、猜忌与戒备，已然为未来更宏大的棋局，埋下了深远的伏笔。江陵的烽火，不仅照亮了长江，也映红了北望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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