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营地，成了一座痛苦的地狱。
此起彼伏的呻吟与无法抑制的肠鸣，汇成一首令人心焦的交响曲。
何维的身影在火光下拉得忽长忽短，他穿梭在每一个痛苦蜷缩的身体之间，动作冷静而迅速。
“烧水！把所有的水都烧开！”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商立刻带领着人，将那口铝锅架在最大的火堆上，一锅接一锅地烧着开水。
阿月早已取来了部落里所有的“菊神叶”储备。
在何维的指导下，她们将晒干的草药捣碎，用滚烫的开水冲泡。
一股苦涩的药味，很快压过了营地里那难闻的酸腐气。
“喂他们喝下去，所有人，都必须喝。”
在何维的调度下，混乱的营地迅速恢复了秩序。女人们强忍着腹痛，互相帮忙，将温热的药茶喂给那些已经虚脱的孩子和同伴。
何维来到阿雅身边。
阿雅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她跪在地上，看着那些因自己而受苦的族人，小小的身体抖个不停，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我害了他们……”她哽咽着，充满了自责。
“看着我，阿雅。”何维蹲下身，强行让她抬起头，直视自己的眼睛。他的目光严肃，却没有一丝责备。“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想为大家找到食物。错在我，是我没有仔细检查就允许大家食用。”
他伸出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声音放缓，变得温和：“记住，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犯错之后，只知道哭泣。现在，去，帮你母亲的忙，去照顾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何维的镇定和宽慰，像一只有力的大手，稳住了阿雅即将崩溃的情绪。
她用力地点点头，抹干眼泪，踉踉跄跄地跑到母亲身边，端起一个蚌壳碗，学着大人的样子，去照顾一个比她更小的孩子。
天亮时分，“菊神叶”的药效开始发挥作用。
剧烈的腹泻终于停止，腹痛也渐渐缓解。
一场足以团灭原始部落的集体食物中毒，被有惊无险地化解了。
劫后余生的族人们，看向何维的眼神，又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敬畏。
他们或许不理解为什么水要烧开喝，也不明白那种苦涩的草叶为何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他们只知道，这个男人，似乎无所不能。他不仅是力量的化身，更是生命与健康的守护神。
然而，风波平息，一个更严峻的问题，却像一块沉重的铅块，压在何维心头。
食物，已经彻底告罄。
“首领。”商找到正在检查装备的何维，声音干涩，“最后的肉干，昨天已经吃完了。我们今天，没有东西吃了。”
营地里的气氛，因为食物的匮而变得压抑。
孩子们不再追逐打闹，他们围在母亲身边，眼神里充满了对饥饿的恐惧。
女人们默默地整理着行囊，却不知道下一顿饭在哪里。
何维看向远处的羊群，那些是他未来的根基，绝对不能动。
他知道，整个部落的希望，又一次落在了他的肩上。
就在这时，负责在前方探路的先锋队，两个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脸上满是惊恐。
“熊！熊！”其中一个猎人指着前方的山谷，语无伦次地大叫，“三只！大的！很大的熊！”
这个消息，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
“洞熊！”
“是山神的护卫！”
女人们发出惊恐的尖叫，纷纷抱紧自己的孩子，脸上血色尽褪。
在她们的传说里，洞熊是山林中最恐怖的存在，是不可战胜的梦魇。
几十个成年猎人组成的队伍，都未必能对付一头，现在，前方的路上，有三头。
“不能再走了！”阿月颤抖着说，“我们绕路吧，何维！”
“对，绕路！我们宁可饿肚子，也不要去招惹那些洞熊！”
恐慌如同瘟疫，迅速蔓延。
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和士气，在“洞熊”这个恐怖的名字面前，有些松动。
整个部落都停了下来，所有人脸上都写着抗拒和恐惧，没有人愿意再往前走一步。
何维皱起了眉头。
他看向阿月。
阿月脸色也很苍白，她对何维解释道：“洞熊守着通往山神的路，遇到它，就是死亡的预兆。”
何维听完，却笑了。
死亡的预兆？
不。
在他眼里，那是食物的预兆。
三只成年的洞熊，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至少一千多斤优质的肉，意味着数百斤能提供大量热量的熊油，意味着三张足以抵御最严酷寒冬的、厚实保暖的熊皮。
这是山神降下的惩罚？
这他娘的是移动的战略储备库，是雪中送炭的活雷锋。
商也迟疑着说：“洞熊，三头，危险。”
“危险？”何维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扫过那些因为恐惧而颤抖的脸庞。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议论和骚动。
“比饿死更危险吗？”
一句话，让所有人哑口无言。
是啊，往前走，可能会被熊杀死。
但停在这里，所有人都会饿死。
“没有路，我们就用斧头砍出一条路。没有桥，我们就用木头搭出一座桥。现在，有三头熊挡住了路。”
何维举起他那根白色的虎牙穿刺矛，矛尖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
“那我们就把它们，变成我们脚下的路，变成我们肚子里的食物！”
“商！”何维下令，“带上你的四个猎人，拿上你们最好的武器。”
他又看向头狼：“准备。”
他解下背上那张用龙筋藤做弦的落日弓，抽出三支用黑曜石打磨的箭矢。
“其他人，留在这里，生火，磨好你们的石刀。等我们回来，开饭。”
何维的脸上，带着一种让所有人心安的的自信。
女人和孩子们看着即将出征的队伍。
何维走在最前面，他的身边，是沉默而坚定的商，以及那三个部落里仅剩的男性猎人。
在他们周围，十一头体型巨大的战狼，迈着无声的步伐，如同一群灰色的死神，潜行在林间。
这是一场狩猎。
一场以史前顶级掠食者为目标的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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