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抄书日常与深夜脚步声
地缚灵附身事件过去三天了。
扎纸店后院，胖子和陈子轩并排坐在小马扎上，面前各摆着一张小方凳，上面摊着厚厚的《基础符箓大全》和黄纸朱砂。两人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老板也太狠了……全本十遍啊！这得抄到猴年马月！”胖子握着细杆朱笔，他那双惯于颠勺切菜的大手，此刻笨拙得像两根胡萝卜，画出来的符纹歪歪扭扭，墨团晕开，比鬼画符还像鬼画符。他偷偷瞄了一眼里间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对陈子轩抱怨，“你说老板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脾气阴晴不定的……”
话音刚落，里间门“吱呀”一声开了。张清玄端着那个包浆温润的紫砂壶，慢悠悠地踱步出来。他依旧穿着那身几十块的纯色t恤和七分裤，人字拖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脸上没什么表情，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猜不透情绪。
胖子瞬间噤声，腰板挺得笔直，假装全神贯注地对着符纸较劲，嘴里还念念有词：“……符头一点，灵光初现……哎呦！”一个分心，又是一团墨迹。
张清玄走到两人身边，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他们的“杰作”。胖子的符箓如同被车碾过的蚯蚓，陈子轩的稍好些，但也仅限形似，神韵全无。
“手腕无力，心浮气躁。”他冷淡地点评，“胖子，你画的不是五雷符，是引雷自劈符。子轩，阵法变化不是死记硬背，需理解其意，流转于心。”
胖子哭丧着脸：“老板，我真的尽力了！这笔它不听使唤啊！”
陈子轩也挠头：“玄哥，这七十二种变化组合太多，记混了……”
张清玄推了推墨镜，抿了一口壶中茶，语气毫无波澜：“那就继续抄，继续练。或者，你们想去把城南乱葬岗的游魂都‘请’回来聊聊？”
两人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认命地埋首纸堆。
张清玄不再理会他们，走到柜台后坐下，将紫砂壶轻轻放在手边。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擦得干净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店内，纸张和朱砂的淡淡气味混合着后院飘来的、胖子早上刚拖过地留下的水汽，构成了一种独特而令人安心的氛围。货架上，各色纸人金童玉女静静地立着，色彩鲜艳却带着一丝诡谲。靠近门口的地方堆放着成捆的竹篾和彩纸，那是胖子的“工作区”，旁边还丢着几个他尝试失败、造型奇特的半成品纸扎。
他的目光掠过店内，看向门外胡同。收废品的老赵摇着铃铛慢悠悠走过；隔壁刘婶正端着一盆水往外泼，嘴里念叨着自家调皮孙子；几个放了学的孩子追逐打闹，笑声清脆。这些最寻常的市井烟火，与他处理过的那些诡谲阴冷事件，仿佛是两个世界。
‘胖子今晚会做什么菜？’他思绪飘开，想起昨天胖子念叨着想尝试一道“蟹粉狮子头”。念头刚起，他就听到胖子那边又传来极细微的嘟囔：“……资本家剥削……画符画得手抽筋……晚上非得让老板多批点经费买螃蟹……”
张清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对后院方向开口：“胖子。”
“啊？老板您吩咐！”胖子一个激灵。
“晚上想吃狮子头。”张清玄语气平淡，“要蟹粉的。材料你看着买。”说着，他从柜台抽屉里数出几张钞票，放在台面上，顿了顿，又抽回一张，“剩下的零钱，记得找。”
胖子：“……” 他内心哀嚎：‘就知道会这样！’ 但脸上还得挤出笑容，“好嘞老板！保证让您满意！” 他默默计算着剩下的钱够不够买品质好的螃蟹和猪肉，心里已经把老板吐槽了八百遍。
陈子轩在一旁憋笑憋得辛苦。
这时，店门被推开，风铃轻响。一身警服、身姿挺拔的林瑶走了进来。她似乎刚从外面回来，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警服外套搭在臂弯，穿着合体的警用衬衫，更显腰细腿长，齐耳短发利落干练。
张清玄墨镜后的目光习惯性扫过，心中迅速评估：“八分。制服勾勒身形，双腿笔直修长，臀部紧俏，腰肢纤细。胸部……在衬衫包裹下略显含蓄。气质冷冽中带着一丝疲惫，眼神依旧锐利。” 他如同鉴赏一件精密的仪器，客观而冷静。
“林警官，有事？”他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林瑶走到柜台前，将一份文件放在台面上，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简洁，但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熟稔：“城西老区那边，最近接到几起报案，都是关于深夜听到奇怪脚步声，但查看监控和实地排查都没发现人。居民反应很大，所里压力不小。”
她顿了顿，看向张清玄：“我觉得……可能不是普通的恶作剧。那边房子老，历史遗留问题多。想请你去看看，费用按老规矩。”
张清玄拿起文件翻了翻，里面是几份报警记录和大致区域地图。他感知了一下文件上残留的、来自报案地点的微弱气息，确实带着一丝不寻常的阴滞感。
“可以。”他放下文件，“初步勘察费五百。如果需要进一步处理，视情况加价。”
“没问题。”林瑶爽快答应，又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上次笔仙事件的尾款和这次预支的部分。”
张清玄接过信封，手指捻了捻厚度，点点头，顺手塞进了抽屉。
胖子在一旁看得眼睛发亮，凑过来小声对陈子轩说：“看见没？老板这赚钱速度！要是分我一点点零头……”
“胖子。”张清玄头也不抬，“晚上狮子头，蟹粉要足。再炖个冬瓜盅，清热。”
胖子：“……是，老板。” 内心：‘又用美食堵我的嘴！偏偏我还就吃这套！’
林瑶看着这对活宝老板和店员，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恢复严肃：“那就说定了，明天上午我过来接你一起去城西看看？”
“嗯。”张清玄应了一声。
林瑶事情办完，却没有立刻离开，目光在店内扫了一圈，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子轩呢？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里间抄书呢。”张清玄示意了一下后院。
林瑶点点头，又闲聊了两句最近的治安情况，这才告辞离开。她转身时，马尾辫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
张清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端起紫砂壶，又抿了一口茶。‘腿型确实不错。’他心里再次确认。
傍晚，扎纸店里弥漫起诱人的香气。胖子果然手艺了得，蟹粉狮子头炖得酥烂入味，汤汁浓郁，蟹肉的鲜甜和猪肉的醇厚完美融合；冬瓜盅清淡爽口，正好解腻；还炒了一盘碧绿脆嫩的蒜蓉空心菜。
张清玄坐在餐桌旁，沉默地吃着。狮子头火候恰到好处，入口即化；冬瓜盅清淡鲜甜。他细嚼慢咽，看似面无表情，但下筷的速度和分量都比平时多了些许。体内的星火似乎也享受着这顿精心烹制的晚餐，跃动得平稳而有力。‘胖子的厨艺，确实值得那点经费。’他心里想着，决定暂时不计较胖子私下吐槽他的那些话了。
胖子看着老板吃得香，心里那点被克扣经费的不爽也烟消云散，乐呵呵地给自己和陈子轩各舀了一大勺狮子头汤汁拌饭。
饭后，陈子轩苦着脸继续回去研究他的阵法变化。胖子收拾完碗筷，坐在店门口的小马扎上，拿着一把蒲扇扇风，看着胡同里纳凉的邻居，跟路过的刘婶扯了几句家常。
张清玄则泡了一杯普洱，回到柜台后，拿出林瑶给的文件再次细看。城西老区……那种地方，藏污纳垢，积年累月，生出点什么怪东西也不稀奇。
夜色渐深，胡同里安静下来，只有偶尔几声犬吠和远处模糊的车流声。扎纸店里，灯火昏黄，映照着满屋的纸扎和符箓，有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胖子洗漱完，打着哈欠往后院自己那小房间走，嘴里还含糊地念叨：“……明天还得早起买菜……老板真会使唤人……”
张清玄放下茶杯，对着胖子的背影淡淡开口：“明天早上，我想吃豆皮。要蔡记的。”
胖子脚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哭丧着脸回头：“老板，蔡记在城东！开车都得半小时！”
“嗯。”张清玄推了推墨镜，语气不容置疑，“顺便买点他们家的桂花糊米酒。”
胖子：“……” 他认命地垮下肩膀，“……知道了。”
看着胖子蔫头耷脑地回了房，张清玄才端起茶杯，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红尘琐事，市井烟火，偶尔逗逗胖子，接点不大不小的案子，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他目光再次落到城西老区的文件上。
深夜的脚步声……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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