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归巢余烬
沱江的水,天亮时终于安静了。
张清玄浮出江面的那一刻,东方天际刚泛起鱼肚白。江面漂浮的碎镜片失去了光泽,像普通的玻璃一样随波逐流。民宿楼顶那道黑色光柱已经消散,只留下被烧焦的木梁和瓦片,在晨风中冒着缕缕青烟。
岸边,胖子正急得团团转。
“两个小时了!老板说两个小时内上来,这都两个半小时了!”他不停地看表,又看江面,眼圈通红,“不行,我得下去看看……”
“你下去能干什么?”陈子轩拉住他,声音虽然镇定,但握紧的拳头暴露了内心的紧张,“再等等。”
阿雅蹲在江边,双手浸在水里,闭着眼睛感受着什么。突然,她睁开眼睛:“上来了!”
江面荡开涟漪。
张清玄的头露出水面,然后是肩膀。他游得很慢,动作有些僵硬。胖子立刻冲进水里,水花溅起老高。
“老板!老板你没事吧?!”
张清玄被胖子连拖带拽地拉上岸,刚站稳就咳了几声,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江水。潜水服破了几处,露出的皮肤上有烫伤的水泡,还有几道被什么东西划破的伤口,血混着水往下淌。
“死不了。”他抹了把脸,看向阿雅,“杨小雅怎么样了?”
“烧退了。”阿雅快步走过来,检查他的伤势,“你……”
“江底的连接点破了。”张清玄打断她,“古城的阵法应该已经失效。但核心能量被转化,不是破坏,不会引发灾难。”
阿雅愣了愣:“转化?”
“以后再说。”张清玄卸下氧气瓶,动作牵扯到伤口,眉头皱了一下,“先回去。玄冥留了话,雾隐山、黑风岭,还有最后一个节点,今晚子时同时激活。我们没时间了。”
陈子轩递过毛巾和干净的外套:“张先生,你的伤……”
“皮外伤。”张清玄接过外套披上,遮住潜水服上的破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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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民宿的路上,古城正在苏醒。
是真的“苏醒”——那些被困在镜阵里的人陆续走出来,脸上还带着茫然和恐惧,但至少活下来了。街上的碎镜片还在,但已经没了那种诡异的反光,就像普通的碎玻璃。
王所长带着几个还能动的民警在维持秩序。看到张清玄他们回来,王所长踉跄着跑过来,想说什么,却先红了眼眶。
“张先生……谢谢……谢谢……”
“别谢太早。”张清玄说,“事情还没完。今天天黑前,把所有还能动的人都疏散出城。雾隐山那边如果出事,古城可能会被波及。”
王所长脸色一白:“那你们……”
“我们要去雾隐山。”张清玄顿了顿,“现在。”
回到民宿,杨晓雯正守着还在昏睡的妹妹。杨小雅脸上的黑色纹路已经淡了许多,呼吸平稳,像睡着了。但阿雅检查后说,禁制只是暂时稳定,根源还在玄冥身上。
“她需要静养。”阿雅看向张清玄,“我带她们姐妹去寨子里,我阿婆能照顾她。但你们……”
“我们去雾隐山。”张清玄重复道,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法器在之前的战斗中损耗不少,剩下的都在身上。
胖子从厨房翻出个袋子,里面居然还有几个冷掉的包子。他递给张清玄一个:“老板,先垫垫肚子。我刚才问了,去雾隐山得走三个小时山路,不吃饱没力气。”
张清玄接过包子咬了口,冷的,肉馅有点腻。但他还是吃了下去。
“你也吃。”他对胖子说。
胖子一愣,咧嘴笑了:“哎!”
三个人——张清玄、胖子、陈子轩,就这样在清晨七点离开了古城。阿雅和杨晓雯姐妹送他们到城门口,约好无论哪边先解决,都要立刻去黑风岭汇合。
“这个给你。”阿雅把一个小布包塞进张清玄手里,“里面有止血的草药,还有……我的一缕头发。遇到危险时烧掉它,我能感觉到。”
张清玄看着她,点点头:“保重。”
“你们也是。”
转身,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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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比想象中还难走。
雾隐山是湘西出了名的险峻,山势陡峭,林木茂密。更麻烦的是,越往上走,雾气越浓。不是普通的山雾,而是一种灰白色的、带着淡淡腥气的雾。
“老板,这雾不对劲。”胖子喘着粗气,他已经汗流浃背了,“我咋觉得……雾里有东西在看着我们?”
陈子轩握紧了手中的符箓:“是战魂的气息。昨晚苏警官在电话里说,山里的战魂开始暴走,应该就是指这个。”
张清玄走在最前面,步伐稳健。他手臂上的烫伤已经被阿雅的草药简单处理过,缠着布条,但每走一步还是会疼。星火之力在体内缓慢流转,修复着伤势,也在抵抗着雾中弥漫的阴寒之气。
三个小时的路程,他们走了四个小时。
中午十一点,终于抵达白苗寨。
寨子建在半山腰,几十栋吊脚楼依山而建,屋顶铺着青瓦,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寨口立着一根图腾柱,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和兽面,柱顶挂着一串风干的山鸡和兽骨。
一个老人坐在寨口的石墩上。
真的很老了,头发全白,满脸皱纹,背佝偻着,手里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拐杖。但那双眼睛却很亮,像山里的鹰。
他看到阿雅给的银饰时,猛地站了起来。
“巫神在上……”老人的声音沙哑颤抖,说的是苗语,但张清玄听懂了,“老朽等了六十年……终于等到了……”
他朝着银饰跪下,阿雅连忙扶住他:“阿公,使不得!”
老人抬头看着阿雅,又看看张清玄他们:“你们是……来对付山里那些东西的?”
“是。”张清玄点头,“寨老,我们需要知道雾隐山现在的情况。”
老人站起身,示意他们进寨:“进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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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老的吊脚楼很旧,但收拾得干净。火塘里燃着柴火,上面吊着一个黑铁壶,煮着茶。老人给他们每人倒了一碗茶,茶色暗红,味道苦涩,但喝下去后浑身暖和。
“雾隐山的事,要从三十年前说起。”老人坐在火塘边,火光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那年山里发现了一个古墓,据说是明朝一位苗族将军的。寨子里有人起了贪心,偷偷挖开了墓。”
“然后呢?”胖子忍不住问。
“然后?”老人苦笑,“死了十七个人。墓里有机关,有毒气,还有……将军的诅咒。活着回来的三个人,一个疯了,两个病死了。从那以后,山里就不太平了。”
陈子轩皱眉:“是将军的怨灵作祟?”
“不全是。”老人摇头,“将军是战死的英雄,他的魂本来在守护这片山。但墓被挖开,封印破了,他的战意和怒气就溢了出来。再加上这些年,山里的猎户、采药人,死在山里的也不少……那些死者的怨气,和将军的战意混在一起,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张清玄静静听着:“最近有什么变化?”
“半个月前,山里来了几个人。”老人脸色沉了下来,“穿得不像本地人,带着很多奇怪的仪器。他们在山顶待了三天,下山的时候……少了一个人。我问他们那个人哪去了,他们说摔下山崖死了,但我看见,他们的背包里,有血。”
胖子倒抽一口凉气。
“那之后,山里的雾就更浓了。”老人继续说,“晚上能听到厮杀声,还有马蹄声。有几个胆大的后生想上山看看,结果……回来两个,疯了三个。疯的那三个,嘴里一直喊‘将军饶命’‘我不敢了’。”
张清玄放下茶碗:“山顶现在有什么?”
“一座塔。”老人说,“用刀剑和长矛垒成的塔,三天前突然出现的。寨子里有人偷偷去看过,说塔顶插着一面旗,旗子上有字,但不认识。”
“是‘怒’字。”张清玄说。
老人一震:“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是玄冥布的节点之一。”张清玄站起身,“寨老,我们得立刻上山。您能给我们指条最近的路吗?”
老人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路有,但很危险。要穿过一片古战场——不是真的战场,是将军的战意幻化出来的。进去的人,会看到自己最恐惧的东西。”
“我们有准备。”张清玄说。
老人看着他,又看看胖子和陈子轩,最后叹了口气:“罢了。你们等等。”
他起身,颤巍巍地走到里屋,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个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块残缺的铜制虎符,只有半截,边缘已经锈蚀。
“这是当年从墓里流出来的东西。”老人把虎符递给张清玄,“也许是将军的遗物。带着它,也许……能少受些战意冲击。”
张清玄接过虎符。入手冰凉,沉甸甸的。他能感觉到,虎符里残留着一丝微弱但坚韧的意念——不是怨念,是某种更纯粹的东西,像沙场将士保家卫国的决心。
“谢谢。”他说。
老人摆摆手:“去吧。天黑前如果还没下山……就找个地方躲起来。山里的夜晚,不属于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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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寨子时,已经是下午一点。
老人指的路确实近,但险。要翻过一个陡坡,穿过一片原始森林,然后是一片乱石滩,最后才是山顶。全程至少还要走三个小时。
“老板,你说那个玄冥……会在山顶等我们吗?”胖子一边爬坡一边问。
“不会。”张清玄说,“他派了灰六。但灰六可能已经死了。”
“死了?”陈子轩惊讶,“为什么?”
“玄冥不会容忍失败。”张清玄语气平淡,“灰六没能阻止我们破坏古城节点,对玄冥来说就是废物。废物没有活着的价值。”
胖子打了个寒颤:“这人也太狠了……”
“他不是人。”张清玄纠正,“至少,已经不是原来的人了。”
正说着,前方树林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凄厉,短促,戛然而止。
三人同时停下脚步。张清玄示意他们噤声,自己悄无声息地摸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树林深处,有一片空地。
空地上躺着一具尸体。
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登山服,背着一个专业的登山包。但他的死状很惨——胸口被什么东西剖开了,内脏流了一地,血还没完全凝固。脸上的表情扭曲着,眼睛瞪得很大,满是恐惧。
陈子轩捂住嘴,强忍着没吐出来。胖子脸色发白,但还算镇定。
张清玄蹲下身检查尸体。登山包被翻过,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指南针、手电筒、压缩饼干、水壶,还有……一台单反相机。
他拿起相机,打开。最后一张照片,拍摄时间显示是昨天下午四点。
照片里是山顶的景象——一座由各种兵器垒成的塔,塔顶确实插着一面旗。但照片的角落,还拍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穿着灰色长袍,背对着镜头,正往塔里放什么东西。
张清玄放大照片。虽然模糊,但还是能看清,那个人右手虎口的位置,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灰六。”他低声说。
但灰六昨天还活着,现在却死了。杀他的人……
“老板,你看这个。”胖子从尸体旁边捡起一样东西——一块黑色的木牌,上面刻着扭曲的符文,和之前在古城镜阵里看到的很像。
张清玄接过木牌,指尖刚碰到,木牌就碎了。
化作黑色的粉末,飘散在空气中。
粉末飘向的方向,是山顶。
“他在引我们上去。”张清玄站起身,“走吧。”
“可是这尸体……”陈子轩看着地上的惨状,有些不忍。
“会有人来收的。”张清玄说,“但现在,我们没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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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上山。
越往上,雾气越浓,气温也越低。明明是盛夏,这里的风却冷得像深秋。林间的鸟兽声完全消失了,只剩下风声,还有……隐约的厮杀声。
穿过乱石滩时,天色已经开始暗了。
下午四点,太阳还没落山,但山里的光线已经很差。雾气从灰白变成了暗灰色,像一层厚厚的棉絮,裹住了整座山。
“老板,我好像……看到人影了。”胖子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发颤。
前方雾气中,确实有东西在动。
不是一个,是很多。
穿着破烂的铠甲,手持锈蚀的刀剑,身影半透明,在雾气中时隐时现。他们在厮杀——互相砍杀,没有声音,但那种惨烈的气氛却真实得让人窒息。
陈子轩握紧了符箓:“是战魂……”
“跟着我,别掉队。”张清玄从怀里掏出寨老给的虎符,握在手中。
虎符微微发热。
那些战魂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动作同时一滞。它们转过头,空洞的眼睛看向张清玄手中的虎符,又看看张清玄,然后……缓缓让开了一条路。
一条通往山顶的路。
“走。”张清玄迈步向前。
胖子连忙跟上,陈子轩殿后。三人从战魂中间穿过,那些半透明的身影就站在两旁,像两排沉默的仪仗队。胖子紧张得大气不敢出,眼睛直直盯着前方,不敢往两边看。
这条路不长,但走得很慢。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雾气浓得几乎看不清脚下。厮杀声在耳边回荡,有时近有时远。偶尔会有战魂的脸突然凑近,瞪着空洞的眼睛,但很快又退回去。
终于,前方出现了光亮。
不是阳光,是一种暗红色的、像血一样的光。
走出雾气,他们来到了山顶。
山顶是一片平坦的空地,大约有两个篮球场大小。空地的中央,就是照片里那座兵器塔——真的完全由各种冷兵器垒成,刀、剑、矛、戟、斧、钺……有些已经锈得看不出原样,有些还泛着寒光。
塔高约五米,顶端插着一面残破的战旗。旗子是暗红色的,用黑色的墨(或者是血)写着一个巨大的“怒”字。
而在塔下,跪着一个人。
穿着灰色长袍,背对着他们,低着头,一动不动。
“灰六?”胖子小声问。
张清玄没回答。他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人,手中的虎符越来越烫。
走到三米外时,他停下了。
因为他闻到了血腥味。
很浓的血腥味。
“灰六。”他开口。
那个人没反应。
张清玄绕到正面,然后看见了——
灰六确实跪在那里,但已经死了。胸口插着一把短刀,刀身完全没入身体,只留下刀柄在外面。刀柄上刻着一个字:“玄”。
血从他身下流出来,浸湿了地面,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泊。
而在血泊旁边,用血写着几行字:
“师弟,你来得太慢了。
灰六办事不力,我替你处理了。
接下来,我自己来。
——玄冥”
字迹潦草,但每一笔都透着冰冷的杀意。
胖子凑过来看了一眼,倒抽一口凉气:“这……这也太……”
陈子轩脸色发白,但还是强撑着检查了灰六的尸体:“刚死不久,最多两个小时。杀他的人……手法很利落,一刀毙命。”
张清玄蹲下身,看着那几行血字。
玄冥亲自来了。
或者说,至少他的一个分身来了。
而且他故意留下灰六的尸体,留下这些话,就是在告诉张清玄:我不躲了,我就在这里等你。
“老板,现在怎么办?”胖子问,“这塔……要拆吗?”
张清玄站起身,看向那座兵器塔。
塔身散发着强烈的怒意——不是怨念,是更纯粹的、属于战士的愤怒。保家卫国的愤怒,战死沙场的愤怒,死后还不得安宁的愤怒。
这种愤怒,不应该被玄冥利用。
也不应该被简单“破坏”。
“不拆。”张清玄说,“我们等。”
“等?”胖子一愣,“等什么?”
“等玄冥来。”张清玄在塔前盘膝坐下,“他既然说要自己来,那就等他来。在他来之前,我们要先安抚这座塔。”
“安抚?”陈子轩不解。
张清玄举起手中的虎符:“这位将军的魂,还在塔里。他需要的是解脱,不是被利用。我们要做的,是在玄冥来之前,让他安息。”
虎符在手中微微震动。
像在回应他的话。
山顶的风突然停了。
雾气开始散去。
夕阳的光从云层缝隙里漏下来,照在兵器塔上,那些锈蚀的刀剑反射出暗红色的光。
塔顶的战旗,无风自动。
“怒”字在夕阳下,像在燃烧。
张清玄闭上眼睛,开始诵念。
不是茅山的经文,也不是什么复杂的咒语,只是一段简单的、安抚亡灵的话。用苗语,是刚才寨老悄悄教他的。
“回家了,将军。”
“仗打完了,可以休息了。”
“你的山,我们帮你守。”
虎符越来越烫,烫得几乎握不住。但张清玄没有松手。他能感觉到,塔里有东西在回应——不是恶意,不是攻击,只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一丝……释然。
夕阳完全落下。
天黑了。
山顶没有灯,但兵器塔开始自己发光。不是血光,是一种温和的、淡金色的光。光从每一件兵器里透出来,照亮了整片空地。
塔顶的战旗,“怒”字开始变化。
黑色的墨迹(或血迹)褪去,变成了金色。
字也变了。
从“怒”,变成了“安”。
塔身开始松动。不是倒塌,是那些兵器一件件自动脱离,飘浮在空中,然后缓缓落地,整齐地排列在地上。
刀归刀,剑归剑,矛归矛。
像一支沉默的军队,在向主帅告别。
最后,塔顶那面旗飘落下来,落在张清玄面前。
旗子上的“安”字,闪着柔和的金光。
张清玄拿起旗子,站起身。
塔已经消失了。
原地只剩下一个土堆,像一座简单的坟。
坟前,插着那把从灰六胸口拔出来的短刀——刀身上的“玄”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来了。”张清玄突然说。
胖子和陈子轩立刻警觉起来,看向四周。
雾气又聚拢了。
但这次不是灰白色的雾,是黑色的。
浓得像墨一样的黑雾,从山林的四面八方涌来,吞没了月光,吞没了星光,吞没了整座山顶。
黑雾中,传来脚步声。
很轻,很稳,一步一步,走向他们。
然后,一个人影从黑雾中走出来。
穿着黑色的长袍,长发披散,脸上戴着一张白色的面具——面具上没有五官,只有两个空洞的眼眶。
他停在十米外,看着张清玄手中的旗子,又看看那座简单的坟。
面具下,传来一声轻笑。
“师弟,你总是让我意外。”
声音是玄冥的,但有些失真,像隔着什么东西传出来的。
“这是分身?”张清玄问。
“算是吧。”玄冥(的分身)说,“本体在忙更重要的事,只能让我来招待你了。不过别担心,我也有本体七成的实力,够陪你玩玩了。”
他抬起手,黑雾在他手中凝聚,变成一把黑色的长剑。
“来,让我看看,你这三年的红尘修行,到底长进了多少。”
剑尖指向张清玄。
杀气,瞬间笼罩了整个山顶。
(第四百一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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