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庄园里，凌枝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知怎的，真金的影子不断在她脑海里面晃，让她很心慌。
她之前给玉书说，他们跟王子之间，只是立场不同，并非好人坏人之分。
当时亲眼看到柳絮被杀，她的情绪处于崩溃，确实对真金仇恨到要当场杀了他的地步。
然时间过去，想法便就有所改观。
柳絮的死，就算跟真金脱不了关系，但柳絮出逃当夜，人到现场后又悄悄离开，再加之白猫的事，就足以证明柳絮早就有着蓄谋。
那么不管那把杀死她的剑，是不是主动出自真金的手，她的目的都达到了。
且莫说，柳絮还让真金中了剧毒。
凌枝也不知道，她今夜为何突然思考上这些，就是感觉心里有个什么重要的东西，突然一下子被摘了出去。
她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就是感觉空空的，不踏实，不圆满。
浑浑噩噩到天亮，来给她送早饭的玉书一眼就看出不对。
“阿姐，你没睡好啊？”
“嗯。”
早餐很清淡，但凌枝看哪样都腥，没胃口，浸湿一根帕子，敷到眼睛上。
小会儿工夫，玉书不见了，她出去找了找，心想玉书这个家伙，越来越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道随了谁。
途中碰到姨娘，姨娘说他们在沱江周边又抓到了蒙古探子，玉书凑热闹去了。
“又跑了。”
他们经常抓到蒙古探子，他们自己的探子也会被蒙古所抓，凌枝不觉得有什么。
止戈期限早过，两方还闹得不欢而散，现在的阶段，就是处于战争随时都会爆发的那种。
赵砚跟杨蛟已经走了两个月了，应该就这几天要回来了。
凌枝去干点自己的事，然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
“姨娘，我去趟沱江。”
现在四川的所有工种都有序，她若无大事，基本都在庄园里。
之前三年，她一人挑着大梁，生怕把四川治理不好，精神总是处于十分紧张的状态。
现在赵砚回来了，一切回归有序，她便就听从赵砚的话，安心待在家里。
身在家，却也远程知晓着一切，不安分的玉书会带着各种情报回来。
譬如各种军事情报、他们的军火情况、川中的民间情况等等。
想到这些，凌枝突然觉得，这个社会真的很会鞭打人。
刚刚穿越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小骗子。
唯一比别人多懂点的星座知识，也是在现代非常普及的知识。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经历了一些事，她在不知不觉间，就逼得自己学会了十八般武艺。
不过什么都是半桶水，不精。
她倒是想有一样技艺精，然这社会发生的事，总是那么的势不可挡，让人猝不及防，她只能随机应变。
——
次日深夜，凌枝在即将二十里路到达沱江的时候，碰到玉书。
玉书骑着马匹，身后跟着几个兵，其中一个拉着一匹马，那匹马上坐着一个蒙古人，双手被绑在马鞍上。
“阿古？”
凌枝吃惊行近，以为看错。
“你们蒙古这次又要搞哪出啊？犯得着还要你这个贴身太监来打探军情吗？”
阿古一张脸冷漠，没有要挣扎的痕迹。
凌枝哼笑道：“知道你看我不顺眼，还想骂我是不是？不过可惜啊，你骂我咒我的话一句没灵验，我可没短命，我好得很呐。”
阿古还是没反应，样子像是丢了魂魄。
玉书没耐心了，冲他吼道：“你不是有话要讲吗？现在阿姐在了，讲吧。”
凌枝一愣，心想是啊，阿古是真金的贴身侍从，他的出现，定跟真金相关。
细细想想，今年好像是真金的命丧之年。
凌枝的身子无端一紧，突然明白了自己这两日都心神不安的原因。
她示意给阿古松绑，然后自己下马，把阿古带到一处安静的地方。
等了许久，阿古才痛彻心扉地翘起兰花指。
“你就是个丧门星！”
“你到底要说什么？”
又等许久，阿古才从身上摸出两个东西。
一个是羊绒布料的袋子，一个是珐琅工艺的盒子，盒子周身有些微微的小孔，那些小孔里面，正在透露着光芒。
“皇太子遗言，希望小凌丁以后，出行无阻，衣食无忧。”
遗言？
凌枝看眼阿古手里的东西，又看向阿古沉痛的面容，原来自己这两天的心慌不安，真的不是没有缘由的，就是无形之中感觉到了，是真金英年早逝了。
“王子，他？”她还不相信。
阿古把东西递上。
她颤抖拆开，只见羊绒布料袋子里面还有着两个小袋子，其中一个装着碎钱，其中一个装着一只垂耳式的黄金耳环。
刚刚认识的那年，在临安，抢孩子那夜，他们分别的时候，凌枝看着老伯孤单的身影不忍心，跑上去给了他一袋钱。
“呵呵，老伯，这个给你。”
老伯不要，她故意激他：“你嫌少啊？”
老伯这才要了。
刚刚认识的那年，在临安，他们在天府楼吃饭喝酒。
凌枝歪着脑袋，比着耳环，嘻嘻笑道：“好看吧？”
老伯含着笑说：“好看。”
凌枝把耳环丢他掌心：“送你了。”
“这……”
“这耳环怎么也值好几贯钱，够你生活一阵子了。”
这两样东西都是凌枝送给老伯的，是以最善良最真诚的心送出的。
凌枝没想到，真金一直保存到现在。
阿古道：“皇太子让阿古把这些还给你，他说他不想要你的东西，不想欠你。”
凌枝没吭声，把羊绒袋子拉闭合上，打开珐琅工艺的盒子。
刚刚认识的那年，在临安的西湖，真金冷不丁摸出一颗夜明珠，温声地道：“送给你。”
当时凌枝没要，说太贵重了。
真金倒也不急，就借用明珠的光亮，在湖面上显现出了一片美丽的图案。
之后，在临安的尊胜寺里，在尊胜寺的白塔里，真金又送出那颗夜明珠。
“你不是说你一个人住在望江亭害怕吗？若有了这颗明珠，晚上便不再害怕了。”
那次凌枝要了，从那之后，再深的夜她都不怕。
阿古道：“明珠乃稀有之物，历史悠久，必会几经抢夺。以前宋皇陵那颗，皇太子并没有想太多，就是单纯地想把最珍贵的东西给你而已。
但那事让他羞煞，故以这颗弥补。再加上他之前给你的那块令牌，往后的你，便可出行无阻，衣食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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