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照天正想找人帮忙，却不知如何开口。见有人问，就说了出来：“广播大厦一位姓孙的领导，托关系找到我，让我帮他刚出生的孙子弄营养品。”
“我先弄了一大袋奶粉，后来又帮他找了麦乳精。”
“之后又陆续给了二百多个鸡蛋，几十条鲫鱼，还有些猪蹄、猪肉，其他零零散散的也不少。”
大家一听这个数量，都有些吃惊，知道在当前时期这些东西的价值，都等着他继续讲。
看大家的神情，刘照天接着说道：“然后我提出，要么帮我安排一个人工作，要么就给我五根金条。”
“各位兄弟，这些东西的价值大家心里都清楚。他那边催得紧，我特地派人跑到鲁省的乡下给他收鸡蛋。这个价钱真的只是成本价，一点没多算！”
众人听完，纷纷问：“然后呢？”
刘照天一脸苦相，接着说：“结果前几天，他就给了我二十来块钱，说这就结清了。”
“现在二十块能顶什么用？就算他出两千，也买不到这么多东西啊！”
大家听了都觉得意外，听刘照天这么一说，那姓孙的做得也太绝了。
刘照天又继续说道：“本来我俩也没什么交情，我就没接他的钱，直接让他给我安排个工作。”
“哪知道这老孙头，就只给我安排了个学徒的岗位。”
“还威胁我说，要是不继续给他孙子搞营养品，就让我一辈子当学徒。”
“各位也晓得我的情况，我就是个小厂长，没什么路子。这老孙头是吃定我了，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平时和刘照天关系不错的老李这时开口：“小刘啊，不是你没能力，是咱们一直没太把宣传口放眼里，所以那边没什么熟人。”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妹夫就在宣传部门工作。过几天我安排你们见个面。帮不帮得上我不敢打包票，但你们聊聊总没坏处。”
刘照天一听，顿时高兴起来。他本来没指望谁帮忙，只是想找个了解广播大厦内部的人，多打听老孙头的事，再慢慢想办法。
他连忙端起茶杯，感激地说：“李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不管成不成，这份人情我记下了。”说完，一口把茶喝干。
老李哈哈一笑：“没事儿小刘，这不算什么。过两天我就帮你联系，就当多认识个朋友。”
刘照天心情转好，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和大家说笑闲聊。聚会在欢声笑语中结束。
刘照天回到自家小院时，已经九点多了。虽然是夏天，但这年头晚上没什么娱乐，人们都睡得早，路上几乎不见人影。
家里的灯还亮着，刘照天知道是于海棠在等他。
他加快脚步走进屋。
于海棠一见他就埋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工作是厂里的，身体可是自己的。厂里反正你说了算，何必这么拼命。”
刘照天知道她是关心自己，就笑呵呵地应着。
于海棠看他那不在乎的样子，有些无奈，转身走进厨房，从大锅里舀出些热水。
随后，温水被缓缓倒进大盆。刘照天伸手试了试温度，便朝于海棠说道：“忙了一天，你快洗洗吧。”
见他一脸坏笑，于海棠忍不住拍了他胳膊一下，两人随即笑闹起来。在这轻松的气氛里，刘照天原本沉闷的心情也渐渐散去了。
第二天刚到办公室，刘照天就见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南易。
南易穿着依然整齐，他还是那个讲究吃穿的性子，靠着家里留的底子，日子原本过得还算可以。可眼下，他的日子却不好过，全因为一个字——“吃”。
南易心里其实有些忐忑。他和刘照天交情不深，只不过帮他办过一次婚宴。如今两人身份差距更大了，他这次来，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毕竟家里已经揭不开锅。
刘照天对南易印象倒不错，觉得他做事认真，菜也做得好，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两人聊了聊钢铁厂的近况，刘照天也想从他那儿听听不同的看法。
没说几句，南易终于忍不住，开门见山地说道：“刘厂长，其实今天来，是有事想请您帮忙。”
刘照天并不意外，直接笑着应道：“有事直说，能帮的我一定尽力。”
南易松了一口气，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邻居家三个孩子，天天晚上来我家听故事，到了饭点也不走，就眼巴巴望着你。现在我家真是一点粮食都没了，所以想求您……有没有什么办法？”
刘照天一听就明白，他是被梁拉娣家的几个孩子给缠上了。虽然有点交情，但还没到白送粮食的地步。他直接告诉南易：“这年头你也清楚，市面上粮食基本见不着了，鸽子市就算有钱也买不到粮。”
“你能来找我帮忙，就是信得过我。我一定给你弄点粮食，虽然不多，好歹能应急。”
南易一听，心里顿时踏实了。他跑遍了各处鸽子市和黑市，知道现在粮食难找。在黑市，他亲眼看到一个贩子用一根金条换了不到十斤白面，转手竟又以两根金条的价格卖了出去。眼下，南易已经不指望从刘照天这儿得到细粮，能有玉米面撑过下半个月，他就知足了。
“我知道现在黑市买粮不收钱，我是个厨子，也没多少钱。”南易说着，取出一根金条递到刘照天面前，“我不太清楚眼下粮价，但我信你，你看着给就成。”
刘照天一看这架势，知道南易是个实在人，也没推辞，伸手接了过来。
“这样吧，我给你十斤白面，再加二十斤玉米面，应该够你吃到下次发粮。”刘照天说道，“晚上我让人给你送去，听到敲门，你开门拿进去就行。”
南易心中一阵欣喜，这比在黑市换粮划算多了，看来刘照天没多占他便宜。他连忙点头答应，不再打扰刘照天工作，转身离去。
当天晚上，刘照天接何雨水下班，顺口问起大院里的情况。
何雨水语气轻快地说：“你出的主意真管用，粮食送到聋老太太那儿之后，再没人盯着咱们家了。现在大家都眼巴巴瞅着老太太那屋，可又不好意思开口要。”
刘照天淡淡应道：“本来就是为了破财消灾。要不是阎埠贵把矛盾引到我头上，我怕惹众怒，才懒得管他们死活。”
何雨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出事时大家都和和气气，一出事，全变了样。”
“不是变了，是他们本来就这样，现在只是露出了真面目。”刘照天冷笑一声。
两人一路聊着大院里的琐事，虽然内容平淡，但刘照天却觉得，和何雨水在一起，无论聊什么，都格外温暖。她给了他一种家的感觉——无论外面风浪多大，只要身后有这样一个地方，他就觉得有了依靠。
与于海棠相处，总能感受到一股蓬勃的朝气和热情。尽管说不清两种情感孰轻孰重，但他意识到，如今这两种情感他似乎都无法割舍。
晚上，他径直来到南易家的小院，将粮食放在门口，敲了敲门，刘照天便转身离开。
南易听到敲门声，立即出门察看，却不见人影，只见门边堆放的粮食，不禁喜出望外。
家里的粮食早已见底，直至晚上快九点，他们仍粒米未进。看着围坐听他讲故事的几个孩子，南易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也为他们准备了些吃的。南易清楚，若继续这样下去，这些粮食恐怕撑不到下次发粮。
这段时间，刘照天也没有闲着。由于工作性质，他需要频繁下乡。
以往下乡是为了收鸡蛋，但如今农村开始限制养鸡，每户仅剩的鸡蛋也不敢随意出售，外面风声正紧，大家都选择直接卖给供销社。
既然收不到鸡蛋，刘照天便转而收购青菜。这在农村并不稀缺，家家院里都种满了蔬菜，每次下乡，他总能满载而归。
见他每次回厂都大包小包带着许多青菜，有村主任感到好奇。
他们知道城里蔬菜并不稀缺，而刘照天出价不低，便猜测是为厂里食堂采购。因此，大家并未起疑。
刘照天却明白，这些蔬菜在夏季的确不值钱，农村里一两块钱就能装几麻袋。但到了冬天，它们的价格便会暴涨上百倍。
这个年代，郊区虽已有大棚种植反季节蔬菜，但产量极低。普通百姓和中低层领导，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品尝。
刘照天觉得，利用这些蔬菜不仅能在冬季卖出高价，还能让人对他的来历更加好奇。只要他表现得足够神秘，便无人敢轻易动他。
两天后，他接到老李的口信，称其妹夫当晚有空，约刘照天到家中一叙。
刘照天喜出望外，稍作整理，带上礼物便登门拜访。
老李的妹夫开门后，并未惊讶，直接招呼道：“你就是刘照天吧？快请进，外面晒。”
他热情地将刘照天迎进屋，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礼物上，笑容却忽然凝固。
刘照天此行不仅带了二十个鸡蛋，还拎着一斤左右的瓜子花生，左手更提着一串用绳子穿起的五花肉。即便在没有粮食危机的时候，这些东西也算紧俏，更何况是如今。他明白，刘照天这次花费定然不小。
对方略带不满地开口：“你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太客气了吧。”
刘照天笑着回应：“头一回上门拜访，咱京城人哪有空手做客的道理。下次再来我肯定啥都不带，还得蹭你家一顿饭呢。”
老李的妹夫也笑着接话：“下回直接来就行。不过你这回手笔也太大了，我这么个小人物，可从来没受过这么重的礼。”
他热情地伸出手，自我介绍：“认识一下，我叫李定国，在宣传口工作。”
刘照天赶忙回应：“刘照天，在钢铁厂分厂下的机修厂当个小厂长。”
李定国盯着他看了几秒，恍然大悟：“原来是你！你的事迹上过报纸。我当时还想，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怎么能有这么大成就，还以为是走了什么门路呢。今天一见，你比报上写的还要出色，名副其实！”
刘照天知道对方只是客气，也回了几句恭维。
两人在门口互相夸了一阵，李定国才请刘照天进屋坐下。
他问道：“我大哥只简单提了你的事，没细说。照天，你现在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既然都是自己人，有事直说，能帮的我一定尽力。”
刘照天便把自己和孙老头之间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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