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部送亲队伍的马蹄声渐渐隐没在河谷尽头时，春末的夕阳正斜斜地照在联盟新城的砖瓦城墙上，将青灰色的瓦片染成暖金色。城堡一楼的议事厅里，九张兽皮椅在长形案几两侧依次排开，木、石、风、山牙、羽尾、灰牙、崖风、石爪八位原联盟长老，再加上刚加入联盟的苍石，正齐齐望着主位上的张轩——自青鸟部离去后，神尊第一次召集众人议事，厅内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轻。
张轩指尖轻轻叩着案几，上面摊着一张画满线条的草纸，正是他连夜画好的联盟新架构图。他抬眼扫过众人，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召各位来，是要定联盟往后的规矩——从今日起，联盟设‘长老团’，由在座九人组成，只掌决策，不管具体事务。”
这话一出，厅内顿时安静下来。石长老最先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疑惑：“神尊，那之前分管的建设、农业这些事……”
“交给新人。”张轩打断他，指了指草纸上“部门”一栏，“农业、建设、后勤、教育、锻造、矿产、军事、治安、律法，九个部门，各部门从族中选精干子弟接手，原分管长老不得再插手具体执行。比如木长老，往后不用再去地里盯耕种，只需和长老团一起定耕种的大方向；石长老也不用再去工地砌墙，只需决策新城的建造规划。”
苍石坐在末位，刚加入联盟就进了长老团，本就有些拘谨，此刻连忙点头：“神尊说得是，分工清楚，才能把事做好。我苍狼部……不，联盟里的青壮，有的是能干的子弟，交给他们，我们这些老家伙只拿主意，也能省些力气。”
木长老摩挲着手里的木杖，心里虽有些不舍——他管了一辈子农业，突然不管具体事，总觉得空落落的，但转念一想，神尊的安排定然有道理。
张轩见众人无异议，继续道：“长老团每月初一议事，商议土地分配、军事计划、律法修改这些大事，议出结果后，交给各部门执行，执行情况由部门新人向长老团汇报，无需再经我手。”
“那神尊您……”风长老忍不住问，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安——这些年联盟大小事都靠神尊拿主意，突然不管具体事，他们心里总有些没底。
张轩淡淡一笑：“除了联盟生死存亡的大事，其余内部事务，我一概不过问。你们都是跟着联盟一起成长的，如今联盟人多了，事也多了，该学会自己主事了。”他的目光落在苍石身上，“苍石长老，你刚入联盟，不用分管任何部门，专心参与决策就行，多看看，多听听，往后联盟的事，也有你的一份。”
苍石连忙起身行礼：“谢神尊信任，我定用心议事，不辜负神尊和各位长老的托付。”
议事厅的气氛渐渐松快起来，长老们开始讨论各部门新人的人选，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定好了九个部门的负责人——都是族中二十到三十岁的青壮，要么是跟着老长老学了多年的徒弟，要么是在耕种、锻造、军事里表现突出的子弟。定好人选后，张轩又抛出了第二件大事：“从今日起，联盟推行私有制，不再是以前的‘公有均分’。”
这话比刚才的架构改革更让众人惊讶。山牙长老皱起眉头：“神尊，公有均分挺好的，族人都有饭吃，改成私有，会不会有人多占，有人没得吃？”
“不会。”张轩指着草纸上的“土地分配”条目，“按人头分地，成年男丁每人一亩耕地，妇女、老幼每人半亩，分下去的地归个人所有，自己耕种，收成也归自己。想多种的，可去开垦城外的荒地，开垦出来的地也归个人，联盟只收一成粮食当税，其余全归自己。牲畜、工具、陶器这些东西，也允许私有，自己的东西，想卖想换，都随自己。”
木长老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好处：“神尊这是要让族人们更有干劲啊！以前公有，干多干少一个样，有些青壮偷懒；改成私有，种得多收得多，肯定没人偷懒了！”
“正是。”张轩点头，“人都有私心，顺着私心引导，比强逼着干活更有用。后勤坊要设个‘交易所’，专门供族人买卖东西，以后不用再以物易物，用铜钱交易。”
“铜钱？”羽尾长老好奇地问，“是神尊说的那种圆形的铜片子？”
“对。”张轩从案几下拿出一个木盒，打开后，里面是几枚用黄铜铸成的铜钱——正面刻着“轩盟通宝”四个大字，背面是图案，边缘打磨得光滑，中间留着方孔，方便串起来携带。“就按这个样子铸，用黄铜，锻造坊负责熔铜、浇铸、打磨，灰牙的矿产部加大黄铜矿的开采，每月铸一万枚，先供交易所用。”
羽尾拿起一枚铜钱，入手沉甸甸的，铜色发亮，忍不住赞道：“这东西比兽皮、粮食方便多了！有了铜钱，串起来揣在怀里就行。”
张轩笑着道：“交易所就设在后勤坊旁边，摆上柜台，让族人把自己要卖的东西摆上去，标上铜钱价，想买的用铜钱换。比如一个陶碗卖两枚铜钱，一包香料卖三枚，一张兽皮卖…，这样交易公平，也方便。”
议事厅外，阳光渐渐西斜，张轩又说起了第三件事——姓氏改革。“以前联盟分各族，往后不分了，都是‘联盟’的人。每个人都要取个姓，用原部落的一个字做姓，比如原苍狼部的族人，姓‘苍’。以后不管见了谁，只叫姓名，不叫‘哪个部落的’，慢慢就没有隔阂了。”
苍石第一个响应：“我本来叫苍石，正好姓苍，以后族人们都姓苍，比如我那儿子，以前叫‘石儿’，现在叫‘苍石儿’，好听！”
石长老也笑道：“我姓石，我那孙子叫‘石小铁’，以后就叫这名，走到哪儿都知道是联盟的人，不是以前单独的石部落了。”
“不仅是姓氏，”张轩补充道，“联盟以后以铁器为主，青铜器为辅。矿产部，以后多采铁矿，少采铜矿；锻造坊，多造铁犁、铁刀、铁矛、铁马蹄铁，铜只用来铸铜钱、做些小器物。铁比青铜硬，铁犁耕地更快，铁刀更锋利，骑兵的武器换成铁制，战斗力能提一倍。”
灰牙立刻应道：“东边的铁矿脉我早就探好了，之前因为要采铜矿，没敢多挖，现在可以加大力度，让奴隶们两班倒，保证供得上锻造坊用！”
羽尾也道：“铁匠们早就想多锻铁了，铁比青铜好锻，就是熔点高些，多烧些木炭就行。以后骑兵的矛、刀都用铁，马蹄铁也换成铁的，比青铜耐用多了！”
最后，张轩说起了扩张计划。他指着草纸上标注的联盟周边地图，上面用墨点标出了几个小部落的位置：“联盟现在有一万多人，土地不够用，牲畜也不够多。往后要扩张，以骑兵为主力，军事部门负责扩充骑兵队，从族中青壮里再选两百人，加上原来的三百，凑够五百骑兵，全部换成铁制武器，训练要更严。”
“今后要以战养战。”张轩的声音沉了几分，“打下部落，土地归联盟，按人头分给族人；青壮俘虏可编入联盟，老弱妇孺安排种地；牲畜、工具、矿产全归联盟，补充资源。长老团商议好进攻时机，交给军事部门执行，不用来问我。”
议事一直持续到天黑，长老们离开时，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张抄好的架构图，脸上虽有几分对未知的忐忑，却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待。张轩站在议事厅门口，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城堡的走廊里，转身回了内院——禾、阿瑶等几位夫人正等着他，桌上摆着温热的野鸡汤。
“今日议事定了不少事吧？”禾给张轩盛了一碗汤，笑着问，“听外面的侍女说，长老们讨论得很热闹。”
张轩接过汤，喝了一口，点头道：“定了架构，推了私有制，要铸铜钱，改姓氏，还要扩骑兵，以后我就不管这些事了，你们也不用天天跟着我去工地、学校，好好在城堡里歇着，教凌云和新来的侍女们认字就行。”
阿瑶眼睛一亮：“那以后不用再去后勤坊帮忙了？正好可以教凌云妹妹学画画，她上次说想学画联盟的水车。”
凌云坐在一旁，脸颊微红，小声道：“神尊不管事了，会不会太辛苦长老们？”
“不会。”张轩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他们跟着我这么久，早该独当一面了。联盟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所有人的，得让他们自己学着打理。”
接下来的日子，联盟里处处都是新变化。长老团每月初一准时议事，九位长老围坐在议事厅里，讨论着耕种的节气、新城的墙砖用量、铜钱的铸造数量、骑兵的扩张计划。木长老不再去地里，却每天都要听农业部汇报耕种进度；石长老不再去工地，却会拿着新城的图纸，和建设部的人讨论城墙的高度；苍石慢慢熟悉了议事的规矩，每次讨论扩张计划，都会主动说起以前苍狼部对周边部落的了解，给长老团提供不少有用的信息。
张轩果然不再插手内部事务。他每天大多时间都待在城堡的书房里，要么翻看草纸装订的书籍（里面是他写的耕种、锻造、军事知识），要么陪着妻妾们喝茶、下棋、听她们讲族里的新鲜事——禾说农业部管得很好，新地的庄稼长得比去年还好；鹿溪说新来的侍女们学得很快，已经能认不少字；凌云说青鸟部的族人托人带话，想来联盟学习。
偶尔，张轩会站在城堡的了望塔上，看着下方的联盟——新城区的城墙又砌高了一尺，工地上的青壮们用铁夯土，夯声整齐；学校里传来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轩盟通宝”的字样从沙盘里写出来；交易所里挤满了人，铜钱的叮当声和族人的笑声混在一起；骑兵队的训练还在继续，铁矛的寒光在夕阳下闪烁；长老团的议事厅灯还亮着，里面传来讨论的声音，虽有些嘈杂，却透着生机。
他从不下去干涉，只是静静看着。有时候，妻妾们会问他：“长老们这么做，会不会出问题？”张轩总是笑着摇头：“出了问题，他们自然会想办法解决，只有自己试过，才能真正学会主事。”
这天傍晚，张轩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一枚“轩盟通宝”，指尖摩挲着上面的“轩盟”二字。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木格窗，落在草纸地图上，上面的联盟疆域，比去年大了一圈，周边的小部落标记旁，已经画好了小小的骑兵符号——那是长老团刚定下的，下个月就派骑兵去打部落。
书房外传来侍女的声音：“神尊，长老团议事结束了，木长老让我转告您，新地的庄稼长势很好，下个月就能收第一批大豆了。”
“知道了。”张轩应了一声，没有抬头，只是将铜钱放回木盒里，目光落在地图上的“轩联盟”三个字上。铜钱的叮当声、铁匠的锻打声、骑兵的马蹄声、孩子们的读书声，还有长老们的讨论声，顺着风飘进书房，混在一起，成了联盟最寻常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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