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望着优哉悠哉驮着四个女孩、还在不停搞小动作的巨蛟，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当然看得出来，“坚果”与其说是贪玩或贪财，不如说是在用一种近乎无赖的方式，将绘梨衣、诺诺、夏弥还有粟绾这四个“重点保护对象”牢牢圈在了自己绝对可控的安全范围内——尤其是粟绾，它显然是在尽职尽责地保护自家大小姐，顺带连其他三个女孩也一并罩着了。
“这样也好。”路明非心想。有这头皮糙肉厚的巨蛟当保姆，至少他们这些留在下面干活的男人能少操一份心，可以更专注地面对尼伯龙根可能存在的危险。
“都别看了！” 路明非拍了拍手，将众人从对“坚果”各种骚操作的麻木围观中唤醒，“该干嘛干嘛！按计划，准备第二阶段！”
昂热校长颔首，他立刻拿起通讯器：
“所有单位注意，我是昂热。现在执行第二阶段撤离指令。货轮、摩尼亚赫号、渔船编队，保持队形，向正西方向缓速后退五海里。重复，后退五海里。所有小型作业艇立即归位或随同母舰移动。执行！”
命令下达，庞大的舰队再次行动起来，引擎低沉轰鸣，缓缓调转方向，拖着白色的尾迹，向更远处的海面驶去。海面上留下那片刚刚被清理出来的、隐约可见古老纹路的遗迹区域，以及一艘孤零零的、载着路明非、小白和老唐的小艇。
“坚果”明显看出了昂热是指挥官，它庞大的身躯灵巧地摆动，不紧不慢地跟着舰队一起向后游去，保持着一段既安全又显眼的距离。
它那颗巨大的头颅转向昂热校长所在的货轮方向，灵活的长舌再次探出，卷着一块早就准备好的新牌子，举了起来：
【限时优惠！探险意外打捞保险】
【原价：10万美元\/人】
【现价：8万美元\/人！（仅舰队后退期间有效）】
【三人成团，折上再享95折！】
【尊敬的指挥官先生，机会难得，为您英勇的部下们考虑一下？】
昂热校长看着那块牌子，眼眸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但脸上依然保持着严肃，他缓缓摇了摇头，对着“坚果”的方向做了个明确拒绝的手势。
“坚果”也不气馁，舌头飞快地一翻，牌子背面朝外：
【买卖不成仁义在】
【没关系，我理解您的谨慎。】
【我相信我们很快会再谈的。:)】
那个手绘的简笔笑脸符号，出现在一块被庞然巨兽举着的牌子上，反差感强烈到让附近看到的学生又想笑又想哭。
被“坚果”顶在头上的四个女孩，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诺诺终于忍不住，拍着脚下冰凉坚硬的鳞片，笑得前仰后合：“喂！大个子！就凭你这身板和本事，放到哪儿都是镇国神兽级别的吧？怎么沦落到在公海追着人卖保险、强买强卖合影的地步了？你们粟家不至于穷到连你的伙食费都克扣吧？哈哈哈哈！”
“坚果”喉咙里发出几声低沉的、仿佛委屈又像是解释的“呜噜呜噜”声。
趴在它另一只角上的粟绾笑着翻译：“它说，这只是‘爱好’。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粟绾补充道，语气带着点自家孩子顽皮般的纵容，“坚果平时基本都待在海里自己晃悠，自由得很。这次大概是在附近海域感觉到我在船上，不放心才跟过来的。它很乖的，吃饭都是自己解决，海里鱼虾多得是。家里当然也经常给它准备它爱吃的牛羊肉打牙祭，毕竟这些海里面可没有。”
她们正说着，绘梨衣已经尝试着用巨蛇提供的渔具在它头顶边缘垂钓，但钓了半天毫无收获，小脸有些困惑地微微鼓起。
“坚果”察觉到了，它那颗巨大的头颅微微转动，琥珀色的竖瞳瞥了一眼下方海域。然后，它那一直隐在水下的、不知有多长的尾巴，突然以一种举重若轻的姿态，从极深的海水中抬起一截，然后朝着某个方向，看似随意地、实则蕴含着千钧之力地——猛地向下一拍！
“轰！！！”
一声闷响，并非爆炸，而是纯粹力量作用于水体产生的恐怖震荡。海面顿时像沸腾了一样剧烈翻滚，大片白色的浪花和泡沫涌起。
紧接着，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数以百计、大小不一、种类各异的海鱼，仿佛被震晕了一般，翻着白肚皮，从“坚果”拍击点周围的海域浮了上来，密密麻麻铺了一大片！
“坚果”这才不紧不慢地，将它那比四节火车车厢合在一起还要粗壮的身躯，更多部分浮出水面，形成了一道宽阔平缓的、由坚硬鳞甲构成的“滑梯”或“栈桥”，从它头顶一直延伸到那片漂浮着晕厥鱼群的海面。
它用尾巴尖轻轻碰了碰四个女孩，又指了指下面的鱼群，眼神示意：随便捞，管够。
甲板上远远围观的学生们看到这一幕，瞬间集体裂开！
“我靠！它明明自己捕鱼跟玩似的！一尾巴下去够我们捞三天！”
“那刚才它舔着脸把我们冰库吃空是几个意思？”
“这王八蛋就是故意的！现在纯粹是为了逗那几个女孩开心，就来了这么一下！”
“万恶的舔蛇！”
“坚果”似乎感受到了后方货轮上投来的无数道怨念目光，它居然缓缓扭过巨大的头颅，朝着货轮方向，极其拟人化地、挑衅般地眨了眨它那巨大的左眼，眼神里分明写着：“爷就是故意的，爷乐意，有意见？不服下水比划比划？”
所有学生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偃旗息鼓。跟这玩意儿比划？嫌命长吗？
女孩们被“坚果”这贴心的举动逗得笑作一团。夏弥和诺诺已经利落地找来网兜，这是“坚果”提供的渔具之一，顺着“坚果”的身躯滑下去一点，开始欢快地捞鱼。
绘梨衣也眼睛发亮，开心地参与其中。粟绾则一边笑一边指挥：“那条东星斑！对！捞上来！烤着吃绝了！”
看着女孩们兴高采烈地处理战利品，刮鳞、清理，“坚果”似乎又受到了启发。它用尾巴尖在自己身躯中段某片相对边缘鳞片上轻轻一别，一片足有普通餐桌大小、厚重如盾、泛着暗青金属光泽的龙鳞就被剥了下来。
它用尾巴卷着这片大鳞，在清澈的海水里仔细地搅动涮洗了一番，然后再次举起一块牌子：
【史前珍品·蛟龙护心鳞（边缘款）】
【极具科研价值！绝佳镇宅之宝！】
【承载万年沧桑，见证神话纪元！】
【仅此一片，童叟无欺，一口价：100万美元！】
货轮上，几位一直对龙族生物材料极度痴迷的教授，眼睛顿时直了！研究价值！独一无二的样本！虽然只是“边缘款”，但这是活生生的、能交流的神话生物的鳞片啊！
“买！必须买！” 一位古生物学家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来不及报告审批经费了……”
“不要走审批流程了，我们几个凑钱！快！扫码！”
学生们试图阻拦：“教授！冷静啊！那是敲诈！是陷阱！”
“你们懂什么！这是无价的研究样本！知识是无价的！”教授们义正辞严地迅速凑齐了款项，扫码支付。
学生们想拦都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位教授哆哆嗦嗦地凑在一起，对着那巨大的二维码完成了支付。
“坚果”满意地收回了牌子，用尾巴将那片洗得干干净净、不再沾染任何血迹和组织的鳞片，小心地递到了货轮甲板上。完成交接后，它的舌头又双叒叕动了！
一块新牌子闪亮登场：
【增值服务！配套龙族生物样本！】
【新鲜出炉的巨蛟血液，20毫升仅售50万美元！】
【与鳞片配套研究，效果更佳！解密生命奥秘！】
【（注：鳞片已清洁，无残留，血液需另购。）】
学生们：“……” 他们终于明白刚才这奸商为什么要把鳞片洗那么干净了！原来是为了把上面的血迹洗掉，好把血单独拿出来再卖一次！这商业头脑，这对成本控制的极致追求……令人发指！
“F*ck！” 一个脾气火爆的美国学生终于忍不住了，指着“坚果”破口大骂，“老子作为一个纯正的资本主义国家公民，最奉行自由市场，都他妈受不了你这副资本家嘴脸！你这条黑心蛟！就应该被吊在路灯上！不！吊在自由女神像的火炬上！好好晒晒你那颗黑得流油的心肝！”
面对这激烈的指控，“坚果”不慌不忙，它慢吞吞地再次换了一块牌子，上面的字端正得仿佛打印出来的：
【严正声明】
【本蛟乃合法经营的“民族企业家”（粟家认证）！】
【热心公益，回馈社会：曾多次为各大灾区、贫困地区捐款捐物！】
【坚持奉献，传递爱心：每年定期参与无偿献血活动！】
【遵纪守法，诚信纳税：每一笔经营收入均依法申报，足额缴纳税款！】
【生态卫士，绿色捕捞：严格遵守《国际深海渔业资源保护条例》，坚持可持续捕捞理念，绝不捕食任何大型海洋哺乳动物（包括但不限于鲸、豚、海豹等）！】
【请勿污蔑，否则将保留法律追诉权，及物理追诉权。】
这义正辞严、甚至有零有整的声明一出，别说那个美国学生，整个舰队的人都感觉一口气堵在胸口，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憋得差点内伤。这条蛟……它甚至懂法律和公关！甚至还懂得维权！
就在这荒诞的讨价还价与道德批判中，另一边，路明非、小白和老唐三人，悄然返回了遗迹核心区域的上方海面。
整片海域，此刻只剩下他们三人，以及下方那片沉默的古老遗迹。深潜装备已经检查完毕，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准备下潜。
“坚果”虽然一直在搞怪，但显然始终分心关注着那边的动向。它立刻停止了和货轮学生的“互动”，庞大的身躯开始悄无声息地向着货轮靠近。
它没有做出任何具有威胁性的动作，只是将它那颗山岳般的头颅，缓缓地、小心翼翼地凑近了货轮轮机室那面巨大的弧形观察窗。
琥珀色的竖瞳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布满屏幕的控制台，尤其是其中几个显示着路明非三人小艇状况及准备下潜画面的屏幕。
昂热校长看着几乎贴到玻璃上的巨大竖瞳，沉默了两秒，转身从控制台上拿起一台备用笔记本电脑，调整到那几个监控画面的分屏模式，然后推开一扇侧面的小窗，将电脑递了出去。
“坚果”极其灵巧地用分叉的舌尖一端，稳稳地接住了电脑，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同时，它舌头的另一端，已经又从嘴里摸出了一张银行卡举到窗前，意思明确：多少钱？我买。
昂热校长摇了摇头：“送你的。如果……真的出现什么我们无法控制的意外，希望你能记得你的‘承诺’，帮忙打捞救援。至于费用……”
“等回到学院，我会亲自与粟家家主结算。我与你们家主是旧识，不至于赖你一条小蛟的账。”
“坚果”听了，眨了眨巨大的眼睛。它用拿着电脑的舌尖部分，操作般地在嘴边晃了晃，另一端的舌头则在嘴里摸索片刻，又掏出一块小一些的牌子，举起来：
【认识您，希尔伯特·让·昂热阁下。】
【家主的旧友名单上有您，备注：危险，勿惹。】
【您的信誉，举世闻名，我深信不疑。】
昂热微微一怔，这蛟龙居然认识自己？
“坚果”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舌头飞快地换牌：
【童年阴影】
【粟家家规：幼蛟需定时进食，营养均衡。】
【幼年时挑食，不肯吃家主准备的深海营养套餐，主要是难吃的藻类球。】
【每次拒食，家主便肃容道：“再不吃，晚上屠龙者昂热就来敲门，把你做成蛇羹！”】
【此招屡试不爽，每回皆被吓哭，乖乖吞下藻类球。】
【每念及此，幼小的心灵总是充满恐惧，泪水打湿鳞片。】
【今日得见真人，方知传言……嗯，家主教育方式有待商榷。】
【向您致敬，也向我的童年阴影致敬。】
昂热校长：“……”
这位见惯风浪、手刃龙类的传奇屠龙者，此刻看着牌子上的字，再看着眼前这头实力恐怖却摆出一副“宝宝委屈”表情的巨蛟，一时竟也无言以对，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坚果”拿到了“直播电脑”，心满意足。它用舌头将电脑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头顶一片平坦的鳞甲上，屏幕朝向四个女孩的方向。然后它庞大的身躯缓缓后退，与舰队保持着一个既不影响观察又能随时反应的舒适距离。
绘梨衣、夏弥、诺诺、粟绾早已被“坚果”和校长的互动逗得乐不可支，尤其是看到它小时候被“昂热牌蛇羹”吓唬的往事，更是笑得东倒西歪，差点把手里的烤鱼签子掉下去。
夏弥拍着鳞片笑得喘不过气：“哈哈哈！校长！没想到您还有这功效！专治挑食小蛟龙！”
诺诺也边笑边摇头，将一把串好的鱼片放到临时架起的迷你烧烤架上，炭火发出“滋滋”的声响，香气开始弥漫。粟绾则负责刷酱料，绘梨衣好奇地学着翻动鱼串，小鼻子嗅着香味，眼睛亮晶晶的。
巨蛇头顶，一时竟成了这片紧张海域中唯一洋溢着轻松欢乐的“空中烧烤花园”。女孩们的笑声清脆悦耳，混合着烧烤的烟火气和海风的咸味，构成一幅极其违和又莫名和谐的画面。
然而，当“坚果”调整好电脑角度，三个男孩在小艇上最后检查装备、准备下潜的清晰画面出现在屏幕上时，女孩们的笑声渐渐低了下去。
她们依旧在翻动着烤鱼，刷着酱料，粟绾甚至还撒了一把辣椒面，引起一阵轻微的咳嗽和笑骂。
但她们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频频飘向那块发光的屏幕。
夏弥串鱼的动作慢了些，诺诺翻转烤串的间隔变长了，绘梨衣眨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画面中路明非的身影，连最活泼的粟绾，也收敛了嬉笑，抿着嘴，一边照顾着烧烤，一边紧盯着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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