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阳光已带了暖意，林呈脱了夹袄，背着书箱出门。
林婆子正带着几个孙女挑选种子。
豆子和高粱被倒进簸箕里，摊平后，仔细挑选，把颜色亮，没有干瘪的挑出来，放进一边的布袋里。
林呈问“娘，你们这是干什么？”
“挑种子”。
“我爹不是买了种子？”
“嗯，家里留了几亩地，要用自家种子，到收成时候对一下，自家种子收成好，后年就可以用自己家的种子了。”
原来是这样。
“今年就种豆子和高粱吗？”上次老爹也只买了这两样种子。
林婆子掰手指数“二十亩种高粱，十亩种豆子，五亩种糜子，其他的几亩种粟。”
说完看了林呈一眼问“你问这些做什么？”这儿子什么时候开始关心家里种什么作物了？
林呈“我就问问，娘，那我出门了。”
林婆子看了看他背着的书箱问“要不，我帮你去借个牛车，村长家的牛今天不犁地”。
自家的牛不得空，可以去借别人家的牛。
林呈拒绝“不用牛车送，我这箱里就几本书，不重的，时间不早了，我这就走了”。
林婆子“好，那你慢点，回来的时候叫个车”。
“知道了”。
走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了城门口，门口排了长队，大家一言不发，站在路两边。
林呈排在最后，拍了拍前面一个兄弟的肩膀问“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踮脚看了看城门口，见没有人出来，才低声告诉林呈。
刘公子要出城游玩，提前清道，如果冲撞到，后果自负，所以大家就等着他出城后再进去。
等了会儿，一个穿着锦袍，身材肥硕青年骑着高头大马从城门口冲出。
扬起马鞭不断抽打着马屁股，马儿嘶鸣着加快速度，快速从众人面前掠过。
锦衣青年背影消失后，有阵阵呼唤声从城里传出，“公子，你慢点，等等我们”。
说话间，几个穿着黑衣的护卫骑马冲出，跟在锦衣青年后面追去。
人走远后，才有一个士兵提着铜锣敲响了三声，大喊“可以进城了。”
第一个进城的是个担了两筐菜的老头，说了几句，就和士兵吵了起来。
“我这是自家种的菜，你凭什么收我商税？”
士兵板着脸，不耐烦吼道“你说自家种的就是自家种的？现在有新规矩，凡是进城卖东西的，都应按照大雍律法“三十税一”缴纳商税，你这些菜有四十斤吧，算你每一斤卖四文，一共卖一百六十文，收你五文钱那是一分都没多收。”
老头据理力争“可之前都不要交的？军爷，你知道我的，我就住下山村，每次卖点自家的东西，真不是专门经商。”
士兵的手握上刀柄威胁“都说了是新规，那边墙上有告示，你可以去看，别啰嗦，进就交钱，不进就滚。”
林呈默默离开队伍，去看士兵说的告示。
果然有一张盖了官印的新鲜告示。
通篇下来，就是交钱。
卖东西的无论货物多少，按照货物价值交商税，货物价值怎么算？检查的人估算。
空手进城的人也要交人头税，每人两文钱。
...
这其实就是巧设明目敛财罢了。
入城费收这么高，来城里的一定会减少，人少了城里经济就会衰退。
有些人甚至会直接搬走，所以一般有脑子的官员都不会在入城时候收费。
就算要收钱，也得把人骗进去再宰不是。
县太爷这吃相有点难看了。
排队入城，林呈让士兵翻看了箱子，交了两文钱。
先到夫子家，还了书，接着又被叫到书房考试。
最后林呈拿了自己不懂的题目本给夫子，向他请教。
夫子翻看了几页，合上递给林呈“这些老夫也无能为力，要不，老夫写封信，你带着去问姚举人？”
林呈拒绝，怎么能让夫子一再为自己去求人。
“我去找宁远问问，他在县学读书，学问比我好，再不济，他还可以去问教谕”。
教谕也是举人，学问好，教书认真，很受学生爱戴，姚鸣经常提起这位，对他很是敬佩。
夫子脸色微变。
林呈疑惑问“有什么不妥？”
夫子叹了口，语气里有遗憾，有痛惜“县学的教谕已经不在了，前几天出门踏青时被贼人害了性命。”
林呈惊讶“出门踏青被？凶手抓到没有，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有功名官职在身的先生，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杀，贼人有这么大胆？
而且，城外几十里处可是有着十几万边军的。
夫子摇头“县衙还没抓到人，正常查”。
聊了会儿，拜别夫子，林呈没去县学等姚鸣，而是直接来到了姚家。
姚鸣果然在家里。
“教谕出事后，我们就放假了，本还想着去你家找你，你倒是先上门了，怎么，有事找为兄？”
林呈“是有几篇文章想请教你，不急，你先给我说说，教谕怎么回事？我听夫子说他被歹人害了？”
县衙查了好几天都没查出歹人，林呈总觉得有猫腻。
说到教谕，张鸣有点低落“可惜了，好人没有好报”。
“听说一直没有抓到凶手。”
张鸣关上门窗，压低声音凑到林呈耳边“目前还没定案，但县衙放出消息，说是强盗抢劫杀人，已经锁定了人，不日就会抓获，但我们私下都猜，是刘天赐干的。”
然后咬牙切齿的诅咒“刘天赐那个小畜生，不得好死”。
刘天赐，县太爷独子，不学无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是县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小霸王，所到之处人人绕道走。
这样的人，怎会和教谕扯上关系？
“这刘天赐怎么和教谕扯上关系了？”
不是林呈八卦一定问那么多，是因为这个教谕对原身有恩，原身以前问张鸣的题目，张鸣有不懂的，就直接拿着去找请教教谕，他老人家从不推辞。
也算是半个老师，林呈就想，弄清楚他的死因，以后有机会，看看能不能帮到忙。
张鸣哼了一声，不屑的说“刘天赐被他爹送来县学读书，课堂上骚扰同窗，屡教不改，教谕打了他几板子，他当堂叫嚣着要让教谕好看，隔了几天教谕就被害了，不是他干的还能是谁？”
“这，刘天赐连童生试都没过，县太爷把他送到县学读书，不怕人非议？”
县学里的学生都是县里学习好的秀才们，其中不乏有家世好的，这些人就没阻止刘天赐进县学读书？
“说是来旁听，读一段时间就离开，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这个狗官，在这里一手遮天，惯得小畜生无法无天，迟早要遭报应”。
就算遭报应，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人家活的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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