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日子一天天过去，那股子要命的燥热终于彻底褪去，重新变回了大家熟悉的那种带着泥土和岩石气息的、阴凉湿润的感觉。
前些天还得靠泼水降温的水泥地，现在光脚踩上去，只觉得沁人的凉爽，再也不是烙铁似的烫脚了。
石壁摸上去也是实实在在的冰凉，甚至因为之前高温蒸发又冷凝，有些地方还挂上了细密的水珠。
一家人在后洞河边“避难”了这么多天，总算是能搬回更宽敞、生活设施也更齐全的前洞了。
“可算是能回去了！”
许振振手脚麻利地卷着自己的草席和薄被，
“后洞哪儿都好，就是睡觉翻身总怕滚河里去！”
张月一边帮着两位母亲收拾东西，一边笑着嗔怪：
“就你毛病多！要不是有那条河，你现在早成‘许振振牌肉干’了！”
她说着，目光扫过家人，不禁有些心疼。
经过这连番的酷热和煎熬，每个人都明显黑了一圈，也瘦了一圈。
许阳的脸庞轮廓更显硬朗，眼角的皱纹似乎也深了些；
两位父亲原本就清瘦，现在更是瘦削；
两位母亲也显得憔悴了不少；
连许振振这半大小子，脸上那点婴儿肥也彻底不见了踪影，倒是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棱角。
“搬回去也好，”
张父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那嗓子被烟熏火燎了这些天，还是有些沙哑，
“前洞到底住惯了，也方便，咱们这把老骨头，总在河边潮气里躺着，也不是个事儿。”
“是啊，”许母也接口，她仔细地把一块旧床单叠好，
“就是这家当搬来搬去，跟逃荒似的。”
许阳拎起一个沉甸甸的包袱，笑了笑：
“妈，咱们这不就是在逃荒嘛！能安安稳稳地搬回去，就是好事！”
他顿了顿，看向前洞的方向，眼神里多了些思索，
“不过，外头具体啥情况，还得亲眼去看看才能放心。”
其实，通过那个小小的观察孔，许阳已经往外瞧了好几天了。
最开始，外面还是浓烟弥漫，一片混沌，只有影影绰绰的火光。
后来，烟雾渐渐变淡，火光也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灰蒙蒙的天光。
直到今天早上，他再看时，竟然隐约能看到远处焦黑的树干轮廓，这说明空气中的烟尘已经沉降了不少。
一家人齐心协力，很快就把“家”又挪回了前洞。
虽然离开了十几天，但前洞依旧是他们最熟悉、也最让他们有安全感的地方。
收拾妥当，张月忙着重新生火做饭，久违的烟火气在山洞里袅袅升起，带来一种劫后余生的安稳感。
吃完饭，许阳用一块相对干净的布，仔细地擦拭着那把之前砍树用的斧头，又把一把匕首别在腰后。
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张月看着他这番动作，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她走过来，递给他一个灌满了凉茶的水壶，低声问：
“决定了？要出去看看？”
许阳接过水壶，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家人：
“嗯，不能再等了，总得有人出去看看情况。”
“周围烧成啥样了？还有没有潜在的危险？这些都得弄明白。”
“爸！我跟你一起去！”
许振振拿起靠在墙边的另一把柴刀。
许父见父子俩人很快就收拾好，只好仔细叮嘱：
“一定要小心！贴着咱们清理出来的隔离带走，别往深里钻，感觉不对劲就赶紧回来！”
张月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把水壶的带子在他身上挂好，又检查了一下他别在腰后的匕首是否牢固，低声道：
“我们就在洞口附近等着，有什么动静，你就大声喊，早点回来。”
“知道了。”
父子俩先是通过观察孔又仔细看了一会儿，确认近处没有异常，然后才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拨开那些用来密封门缝的、已经干裂的泥巴和布条。
一股与山洞内截然不同的、混杂着浓烈焦糊味和草木灰气息的空气，立刻涌了进来，刺鼻依旧，但少了那份灼热。
许阳回头看了家人一眼，给了他们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侧身，敏捷地闪出了山洞。
山洞里瞬间安静下来。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就在大家等得越来越心焦时，山洞门打开，许阳父子的身影重新出现。
他俩浑身上下都沾满了黑灰，脸上也是一道道的，只有一双眼睛显得格外明亮。
许阳一进来，就先摘下帽子，用力拍了拍身上的灰，激起一阵烟尘。
“怎么样？外面啥情况？”
大家立刻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道。
许阳先接过张月递过来的水壶，猛灌了几口水，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语气复杂地开口：
“咱们弄的那个隔离带，起作用了！”
他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悬着的心落下一半，
“绕着咱们洞口这一圈，草和灌木都清干净了，火到这儿就断了，没烧过来，山洞外面这一片，除了熏得黑点，基本没事。”
“但是，”
许阳话锋一转，脸色沉了下来，
“再往外，就没眼看了，林子差不多全完了。到处都是烧得漆黑的树桩子，有的还冒着一点点青烟。”
“地上厚厚一层灰，脚踩上去直陷。不少地方还有零星的小火苗在闪，直烫脚，走路得特别小心。”
他描述着看到的景象，声音里带着一丝沉重：
“咱们之前看中的那几棵野果树，也没能幸免，还有一小片之前留着没砍的林子，也烧没了影儿。”
听到这里，大家都沉默了下来。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熟悉的周边环境变成了一片焦土，心里还是堵得难受。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张母喃喃地说着，像是在安慰大家，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许阳看着家人，总结道：
“总的来说，咱们这儿暂时安全了，但外面情况很糟糕，重建和找吃的，会是接下来最大的难题。”
“而且，空气还不好，最近尽量还是少出去。”
许振振补充道。
“空气不好就先不出去。”
“水咱们有地下河，吃的咱们有的是存货，吃上个几年也足够足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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