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那声闷响刚停,地面又晃了一下。谢珩猛地抬头,额角突突直跳,手心骤然发烫。他低头一看,手背上的魔纹已变成暗红色,如同被烈火灼烧过一般。
薛明蕙靠在展柜旁,后颈一热,指尖刚触到皮肤便倏地缩回。那里鼓起一块,形状似螺旋,又烫又麻。她抬眼望向谢珩,他也正看着她,眼神已然不同。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你感觉到了?”
话音未落,展柜中的《璇玑图》忽然浮起。纸面轻轻颤动,血色纹路开始流动,仿佛有了生命。整幅图缓缓升至半空,发出低沉的嗡鸣。
青崖欲上前查看,脚下一滑,机关腿撞上石碑。他低头按下暗扣,腿甲弹开一道缝隙,却什么也没掉落。反倒是四周光线扭曲起来,墙面如水波般晃动。
几秒后,他们出现在博物馆展厅里。
展柜仍在原地,《璇玑图》悬于空中,离地三尺。四周寂静无声,连呼吸都清晰可闻。谢珩踉跄一步,扶住展台边缘。胸口闷痛,喉间泛甜,但他强忍着没有吐出。
薛明蕙跪坐在地,手指深深抠进地板缝隙。胎记的疼痛从后颈蔓延至肩头,如同钢针在皮肉间反复穿刺。她咬紧嘴唇,一声未吭。
谢珩转头看她,发现她鼻尖渗出血丝,顺着下巴滴落在衣领上。他想过去搀扶,双腿却像灌了铅般沉重。魔纹自掌心攀上手臂,颜色由红转金,滚烫得整条胳膊都在颤抖。
“别动。”他哑声说,“等它自己停下。”
她点头,闭上了眼睛。
就在此时,《璇玑图》炸开了。
不是碎裂,而是散作无数光点,如星辰般飞向他们。第一道光钻入谢珩眉心,他身体一僵,眼前闪过画面——雪地之中,刀光凛冽,一个女子倒在他怀里,手中紧攥着半截玉簪。
第二道光落入薛明蕙脑海,她看见火光冲天的城楼,自己被人按在地上,口中满是鲜血。远处有人呼唤她的名字,声音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
接着是第三道、第四道……每一道光都带来一段记忆。
第九世,她在战场上为他挡下利箭,箭头自肩胛穿出,染红他半边衣袍。
第八世,他在酒宴上替她饮尽毒茶,临死前仍笑着说不疼。
第七世,他们在佛堂外重逢,谁都没有说话,只对视一眼,便红了眼眶。
第六世,他亲手将她锁进地牢,关上门转身离去时,眼角滑落一滴泪。
记忆纷至沓来,混乱如洪流灌顶。薛明蕙抱住头,耳中渗出血丝。谢珩双膝跪地,五指深陷地板,指甲翻裂。
他们快要支撑不住了。
这时,展厅角落走出一道人影。
北狄王身披黑袍,袖口绣着狼头图案,手中握着断裂的狼牙棒。他嘴角带血,眼中满是恨意。“完整的图只能属于我。”他说,“你们不配拥有它。”
他抬手一挥,黑气凝成利刃,直劈谢珩头顶。
就在刀锋即将落下之际,谢珩身上猛然爆发出一层金光。那光芒自魔纹中涌出,缠绕全身,宛如无形铠甲。黑刃撞上金光,瞬间崩碎。
北狄王被震退数步,撞碎玻璃展柜,碎片扎进手臂,他却浑然不觉。
“不可能!”他怒吼,“你们只是凡人!怎会承受图的力量!”
谢珩撑着地面,缓缓抬头。他满脸冷汗,唇色发白,但双眼亮得惊人。“因为你忘了。”他说,“我们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
北狄王冷笑:“就算你们看过十世记忆,也不过是碎片。真正的钥匙不在图中,而在仙界之门开启的那一刻——而那个时刻,必须由我掌控!”
他再次扑来,目标直指薛明蕙。黑气化作长绳,朝她脖颈缠去。
薛明蕙跪在地上,意识逐渐模糊。万千画面在脑中翻腾,她猛然抓住其中一幕——霓虹灯下的街道,枪声响起,一个人影扑过来,将她死死压在地上。
那人喘息着说:“蹲下,左手护头,右肘贴腰。这是防弹动作,记住了。”
她睁开了眼。
北狄王的锁链距她脖颈仅剩一寸。
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第十世,你教我的防弹术,我一直记得。”
话音落下,她后颈的胎记骤然爆发出强光。谢珩手臂上的魔纹也随之亮起,两股光芒交汇,在空中凝聚成一幅完整的图案——八角回文,层层嵌套,正是完整的《璇玑图》。
整个展厅被金光照亮。穹顶上方浮现出一座虚幻的大门,轮廓朦胧,却可见雕花与台阶。门缝透出微光,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
北狄王被光芒逼得连连后退,抬手遮眼。他嘶声大吼:“你们开不了门!仙界不容凡人踏足!”
可那扇门并未消失。
薛明蕙慢慢站起身,指尖轻抚后颈。胎记仍在,却不再疼痛,反而温润如玉,贴在皮肤上微微发暖。她看向谢珩,他也正望着她。
谢珩抬起手,抹去嘴角血迹。他笑了,这是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
北狄王不信邪,再度凝聚黑气,朝薛明蕙冲来。可他刚迈出一步,金光骤然增强,将他整个人掀翻在地。他挣扎欲起,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仿佛被某种力量钉在原地。
“为什么……”他嗓音沙哑,“为什么是你们?”
无人回应。
薛明蕙走到展柜前,伸手触碰那幅悬浮的图卷。指尖刚触及光芒,更多记忆涌入——不再是画面,而是感觉。是每一次轮回中,他们在生死关头本能地寻找彼此的执念。
原来并非命运推着他们前行。
而是他们一次次选择了彼此。
谢珩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掌心依旧发烫,魔纹已化为金色,缠绕手臂,如同新生的血脉。
“你还记得别的吗?”他问。
她点头:“我记得你说过,只要我还活着,你就没输。”
他也点头:“我也记得。你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信我。”
北狄王躺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扇门越来越清晰。他知道,这一局,他输了。可他不甘心。“就算你们打开门,也进不去。”他说,“没有钥匙,一切都是空的。”
薛明蕙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血迹已干,留下暗红印记。她又看向谢珩,他正将断掉的判官笔残片收进靴中。
她忽然明白了。
“我们不需要钥匙。”她说。
谢珩接道:“我们就是钥匙。”
北狄王瞪大双眼,还想说什么,金光却骤然压下,将他整个人吞噬。他的身影在强光中扭曲,最终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展厅角落。
展厅恢复寂静。
《璇玑图》的光芒渐渐收回,重新化作纸卷,轻轻落回展柜。穹顶上的门影仍在,只是不再发光,宛如一幅静止的画悬于天际。
青崖不见了。也许,他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薛明蕙腿一软,险些跌倒。谢珩及时将她扶住。她靠在他怀里,喘息未定,手仍贴在展柜玻璃上。
“我有点累。”她说。
“我知道。”他低声应道。
她抬头看他:“接下来怎么办?”
他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外面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应该是巡逻的保安。
谢珩环顾四周,最后望向展柜。玻璃完好,图卷归位,仿佛一切从未发生。唯有地上散落的碎玻璃,证明这里曾有过搏斗。
他弯腰捡起一小片,悄然藏入袖中。
薛明蕙站直身体,整理衣袖。靛蓝荷包还在,药粉只剩一点底。她缓缓将它塞回袖袋,动作轻缓。
脚步声停在展厅门口。
“里面有人吗?”外面喊了一声。
谢珩拉着她后退两步,躲到柱子背后。他们的影子被灯光拉长,投在墙上,交叠在一起。
保安推门而入,手电筒扫了一圈。展柜完好,地面除了碎玻璃再无痕迹。他皱眉走近,蹲下查看。
薛明蕙屏住呼吸。
谢珩低头看她,拇指轻轻擦过她手背。
保安站起身,对着对讲机说道:“c区正常,只有玻璃破了,可能是自爆,明天报修。”
脚步声渐行渐远。
他们没有动。
直到彻底听不见声响,薛明蕙才松了口气。她倚在柱子上,仰头望向穹顶。那扇门的轮廓仍在,淡淡如雾,似由空气凝成。
“它还在。”她说。
谢珩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嗯。”
“我们真的能进去吗?”
他看着她:“你想进去吗?”
她沉默片刻:“我想知道结局。”
他点头:“那就等准备好那天。”
她笑了笑,很轻。
他抬手摸了摸她后颈,胎记早已平复,皮肤光滑如初。他收回手,紧紧握住她的指尖。
远处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是两个人,边走边说着话,渐渐靠近。
薛明蕙抓紧了他的袖子。
他们继续后退,隐入侧廊的阴影中。展厅灯光忽然熄了一半,只剩下展柜周围一圈微光。
谢珩低头看她,她也在看他。
保安的手电光扫过柱子,差一点照到他们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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