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里原本吵闹的背景音乐被有眼力见的给关了，空气凝滞，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或明目张胆，或小心翼翼地，都聚焦在那中心戏剧性的一幕。
凌千雪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如同冷电般扫过周围那些或惊讶、或好奇、或带着算计的视线。
她的声音清冷、平稳，却带着一种强大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这片突然安静下来的区域：
“顾言，我想，有些事情，你大概是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梦里，误会得太深了。”
她的声线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盘。
顾言忍着剧痛，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恐慌和一丝垂死挣扎般的祈求。他意识到周围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这让他更加无地自容。
凌千雪继续道，语气没有加重，却每一个音节都重若千钧，仿佛不是在对他一个人说，而是在对全场宣告：
“你能有今天的一切、你能跻身这个圈子、你能挥霍无度的资本、你能结识所谓人脉的底气、甚至你今天站在这里，敢对我的人大呼小叫、动手动脚的这份不知所谓的‘勇气’...追根溯源，你都该感谢沈墨。”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纤长的睫毛轻颤，目光转向身旁的沈墨，那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捕捉的情绪。
顾言愣住了。
沈墨也彻底愣住了，下意识地微微侧头看向凌千雪，眼睛里写满了纯粹的茫然和困惑：
感谢我？我...我根本不认识他啊？这从何说起？
他感到一丝不安，隐约觉得千雪接下来要说的话，会极其惊人。
凌千雪对上沈墨疑惑的目光，冰冷的神情不易察觉地融化了一瞬，声音也放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安抚：
“小墨，你也仔细听着。”
沈墨虽然心头疑云密布，但还是依言郑重地点了点头，全神贯注，心跳却不自觉地加速。
凌千雪转回头，重新将视线投向地上脸色开始由痛苦转为惨白的顾言，她的声音变得更加冰冷，仿佛在宣读一份早已拟好的、与他无关的判决书。
而这判决书，同时也是发给在场所有竖起耳朵的人听的：
“借此机会，我，凌千雪，需要在此澄清一件事情，以免某些人不切实际的幻想继续滋生，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也以免...某些不必要的投机行为继续发生。”
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确保每个字都落入周围那些精英们的耳中：
“我和这位顾言先生，从未有过，现在没有，未来也绝不会有任何超出慈善资助人与被资助人之外的特殊关系。任何与此相反的暗示或揣测，都是荒谬且不负责任的。”
“嗡——”
人群中响起一阵极其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许多人的脸色都变了！这意味着...顾言所有的光环和特权，顷刻间烟消云散！
顾言猛地瞪大眼睛，瞳孔紧缩，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了一下，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
“不...千雪姐...你不能这样说...我们明明...”
凌千雪根本无视他破碎的言语和绝望的眼神，继续说了下去，语调平稳却带着一种解剖事实般的残酷：
“我之所以资助他，为他提供远超普通资助标准、甚至堪称奢侈的生活条件和事业跳板，并非出于你们可能猜测的任何私人情感，比如欣赏、偏爱，或者别的什么。”
她的目光似乎飘远了一瞬，越过顾言，投向了虚空中的某一点，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追忆和...深深的懊悔。
“那是因为...几年前，我犯了一个非常低级却又后果严重的错误。一个...因为信息残缺、先入为主和当时过于急切的情绪而导致的可悲的认错人的错误。”
“我对那个因我的错误而被卷入、被打扰、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被利用了的人，心存巨大的、难以释怀的愧疚。而这份沉重的愧疚，”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像探照灯一样打在顾言惨白如纸、开始微微颤抖的脸上，
“阴差阳错地，它的补偿对象，落在了你的身上。”
轰——！
顾言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他如遭雷击，整张脸血色尽褪，比地上的大理石还要苍白！
而一旁的沈墨，也彻底惊呆了。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
他听到了什么？千雪...千雪找了他这么多年？甚至因为找他都到了会认错人的地步？还因此对别人产生了巨大的愧疚？!这一切...这一切的源头...竟然都是...都是他自己？！
凌千雪没有给任何人消化这爆炸性信息的时间，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同时也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深藏的、真实的情感波澜：
“这些年来，我从未停止寻找一个人。一个...在很多年前的一个瞬间，像一道毫无预兆、却无比温暖炽热的光，突然照进我那时冰冷灰暗的世界里的人。”
说到这里，她再次转过身。
这一次，她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和自然而然的亲昵，主动地、紧紧地伸出手，挽住了沈墨的胳膊，将他拉近自己身边。
当她抬起目光，落在沈墨依旧带着极度震惊却专注的脸上时，她眼中所有的冰冷和锐利顷刻间冰雪消融，只剩下一种失而复得的、无比珍重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柔情和庆幸。
“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我们不幸分开了，失去了联系。我动用所有力量去找他...几乎成了执念...”
“然而，因为一些关键信息的错误和当时过于强烈的先入为主的判断，我可悲地错把这位顾言先生，当成了我一直在寻找的他。”
她看向沈墨，眼神无比认真，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睛看进他的灵魂深处：
“好在，我及时发现并纠正了这个荒谬的错误，并且...无比幸运地，真正找到了我一直苦苦寻找、从未忘记的人。”
她挽着沈墨的手臂微微收紧，仿佛生怕他再次消失。
最后，她再次将目光投向地上已经面无人色、眼神空洞、浑身无法控制地剧烈发抖，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冰冷，甚至带上了几分毫不掩饰的嘲讽和厌恶：
“所以，顾言，你现在听明白了吗？你如今所拥有的一切，你所依仗的一切，本质上，都源于我因为疯狂地寻找沈墨而犯下的一个巨大错误，以及我对那位‘被错误认领者’的愧疚。而我给予你的补偿，早已远远超出了一个错误本身所应该付出的代价，甚至改变了你原本的人生轨迹。”
“我给了你普通人几辈子都挣不来的财富、地位和虚幻的优越感。而你...”
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冰刃出鞘，充满了极致的厌恶和鄙夷，同时也是对在场所有人的最后一次警告：
“却不知感恩，得寸进尺，甚至滋生痴心妄想，屡次挑衅、试图伤害我真正在意、视若珍宝的人！”
“你说，对吗？顾言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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