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室的挂钟指向晚上十点。
张百川刚端起那碗已经热了三次的红烧肉，通讯处长跑着进来的，手里捏着电报的手抖动的厉害。
“报告司令员，第三纵队许司令发来的急电，”
张云逸接过电报，扫了一眼，从凳子上站起来脸色就变了：“王耀武跑了。”
“什么？”张百川放下筷子，接过电报。
电报不长：“我部于今日黄昏抵达枣庄外围预定位置。侦察部队报告，枣庄城内守军已不足万人，主力去向不明。据抓获的掉队俘虏供称，王耀武亲率主力九万人已于昨日下午秘密撤离，方向西南。具体目的地不明。许友。”
作战室里瞬间安静。
“西南……”张云逸快步走到地图前，“枣庄西南，那是徐州方向，”
一个年轻参谋脱口而出：“王耀武要打徐州？”
张百川把电报放在桌上，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吃他那碗红烧肉：“不可能，徐州有二纵一个旅守着，还有咱们司令部直属部队两个警卫团，一个骑兵团，两个重炮团，还靠近山东，王耀武那九万残兵败将，打不下来。”
他吃得很慢，很仔细，好像这红烧肉是山珍海味。
作战室里的人都看着他，没人敢说话。
一碗红烧肉和一个馒头吃完，张百川擦了擦嘴，这才站起来走到地图前。他盯着枣庄到徐州那片区域，看了足足三分钟。
“不是徐州。”他摇摇头，“王耀武没这个胆子。”
“那他去哪儿了？”张云逸问。
张百川的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线，从枣庄往西南，经过台儿庄，然后拐向西南。
“宿县。”他说。
作战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宿县？”张云逸脸色更难看了，“第七兵团就在宿县，王耀武这是要去和第七兵团会合？”
“对。”张百川点头：“老蒋不是下了命令嘛，让第七兵团北上和王耀武夹击咱们。现在王耀武一看咱们两个纵队扑过来，知道自己守不住枣庄，干脆主动南下，去和第七兵团会合。”
他顿了顿：“这样一来，九万加十五万，就是二十四万人。二十四万抱成一团，咱们想吃掉他们，难度就大多了。”
一个作战参谋急了：“司令员，那咱们赶紧追啊，许纵和韩纵现在出发，说不定能在半路上截住王耀武，”
“追不上了。”张百川摇摇头，“王耀武昨天下午走的，现在都过去快三十个小时了。他们轻装南下，速度不会慢。等咱们部队集结好再追，黄花菜都凉了。”
“那就这么让他跑了？”参谋不甘心。
“跑？”张百川笑了，“他跑得了吗？”
他转身看向张云逸：“参谋长，记录命令，我做如下部署”
“第一，致电许友、韩现楚：你两纵队立即停止向枣庄前进，就地转入防御。许纵在枣庄以北构筑防线，韩纵在枣庄以西构筑防线。做出我军主力仍在鲁南，准备围歼枣庄守军的假象。”
“第二，通知徐州警卫部队，即日起加强城防，多派巡逻队，制造紧张气氛，要让敌人觉得，咱们生怕王耀武来打徐州。”
“第三，致电符离集方向那个旅：立即后撤二十里，到濉溪镇构筑防御工事。记住，撤退要慌乱，要留下些装备物资，让敌人觉得咱们是仓促撤退。”
三条命令发出去，作战室里的人都有些懵。
张云逸最先反应过来：“司令员，您这是……要示弱？”
张百川走回桌边，倒了杯浓茶：“对。他王耀武不是要去和第七兵团会合吗？那就让他们会合。不仅让他们会合，还要让他们觉得，咱们华东野战军主力被他们吓住了，不敢打了。”
他喝了口茶：“这样一来，这二十四万人就会放松警惕，甚至可能加速北上，想趁咱们‘军心不稳’的时候捅一刀。”
“那咱们正好……”张云逸眼睛亮了。
“围歼。”张百川接过话，“在宿县以北，符离集以南那片平原上，把这二十四万人一口吃掉。”
作战室里安静了几秒，然后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一个参谋忍不住问：“司令员，可咱们现在能调动的兵力……许纵、韩纵在枣庄，五个纵队在豫东，符离集那个旅只有一万人。加起来也就十几万，怎么吃掉二十四万？”
“谁说要现在打？”张百川反问，“等。”
“等？”
、张百川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符离集以南一个叫“双堆集”的地方：“等王耀武和第七兵团会合，等他们北上，等他们进入咱们预设的战场。这里地势低洼，三面环水，只有一条路能进去。等敌人进了这里，咱们再关门打狗。”
张云逸盯着地图看了半天：“可是司令员，要把二十四万敌人引进双堆集，需要有人在前面诱敌。派哪个部队去？”
“李云龙。”张百川说得很干脆。
“李云龙？”张云逸愣住了，“独二师？他们才八千多人，”
“八千多人够了。”张百川走回桌边：“李云龙这人，打仗鬼精鬼精的。让他带着独二师，在符离集和双堆集之间跟敌人周旋，边打边退，把敌人引进包围圈。等敌人进去，许纵、韩纵从北面压下来，二纵从东面，再从其他纵队调部队从西面，三面合围。”
他抽了口烟：“二十四万人挤在双堆集那片洼地里，展不开，跑不掉。咱们的炮兵正好发挥优势。”
作战室里的人都听明白了，但脸上还是带着疑虑。
张云逸想了想：“司令员，这个计划风险太大了。万一李云龙没拖住敌人，万一敌人不进双堆集，万一其他方向的部队来不及赶到……”
“所以需要精确计算。”张百川打断他，“参谋长，你现在就草拟一份详细的作战计划。王耀武和第七兵团的行军速度，李云龙的阻击节奏，各纵队的到位时间，炮兵的部署位置……每一个环节都要算清楚。”
“是，”张云逸立刻坐下，摊开纸笔。
张百川又看向通讯处长：“给豫东前指发报，让钟伟转告李云龙：有个硬仗要交给他，问他敢不敢接。”
电报发出去不到半小时，回电就来了。
电报是李云龙直接发给张百川的，就一行字：“司令员，啥硬仗？您说打哪儿咱就打哪儿，独二师保证完成任务，”
张百川看完电报，笑了：“这家伙，还是这个脾气。”
张百川亲自回电：“任务：你部立即南下，在符离集至双堆集一线阻击国民党军二十四万人。要求：边打边退，将敌诱入双堆集地区。时间：至少坚持五天。能否完成？”
这次回电来得更快：“司令员，这任务接了，需要您得多支援点炮弹，咱那二十门野炮，炮弹快打光了。”
张百川对张云逸说：“回电：炮弹管够。再从炮纵调一个营的105榴弹炮给他，配足炮弹。告诉李云龙，仗打好了，我亲自给他请功。仗打砸了，我撤他的职。”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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