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块浸了墨的绒布，缓缓覆盖住聚灵亭的飞檐。石蛮站在亭边的望灵台上，望着天边那轮渐圆的月亮，银辉穿过稀薄的云层，在灵脉溪水上洒下一片碎银。还有一个时辰，就是月满之时，灵脉潮汐将在那时达到顶峰，而影蚀，想必也在暗处磨爪等待。
“喝口热的。”青梧捧着个粗陶碗走过来，碗里是刚温好的灵参汤，热气模糊了她的眉峰，“陈符师刚才派人送了些‘固元散’，说掺在汤里能稳住金丹，我给你加了两勺。”
石蛮接过汤碗，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丹田的金珠轻轻震颤，表面的纹路（元婴雏形）在汤气的氤氲中愈发清晰。“阿竹呢？”他没见那熟悉的小身影，往常这时候，少年该缠着要看他运转灵力了。
“被我哄去睡了。”青梧往汤里又撒了把晒干的朝露蕊粉末，“陈符师说，月圆之夜的灵脉波动太烈，小孩子家扛不住，我让他在亭后的石屋里歇着了，锁了门，他跑不出来。”
石蛮笑了笑，青梧总是这样，看似柔柔弱弱，却把所有细节都想得周全。他喝了口参汤，醇厚的药香混着花蜜的甜，让金珠的光晕都柔和了几分。“火离和凌霜呢？”
“在灵脉下游布火纹阵呢。”青梧望向溪水尽头的黑暗，“血煞去东边山洞盯梢了，说要亲眼看着影蚀什么时候出来，好给咱们报信。”
石蛮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安灵玉牌。玉牌的温度比往常高了些，显然是感受到了空气中渐浓的魔气——那股熟悉的阴冷气息，像浸了毒的藤蔓，正顺着灵脉往上爬，比前几日蚀灵虫、影丝带来的压迫感强了十倍不止。
“它来了。”石蛮突然开口，目光锁定东边山洞的方向。那里的黑暗中，隐约有团浓如墨的雾气在涌动，雾气边缘泛着暗紫色的光，所过之处，连月光都被吞噬，竹林的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碎裂。
青梧的手瞬间攥紧了药篮的提手，指节泛白：“那……那就是影蚀的本体？”
“是，也不是。”石蛮的声音沉了下来，金珠在丹田内高速旋转，至阳的灵力顺着望灵台的石柱蔓延，注入聚灵亭的阵眼，“这只是它的‘蚀灵分身’，本体应该还藏在更深的灵脉断层里，想用分身试探咱们的底细。”
话音未落，东边的黑暗中传来血煞的怒吼：“他娘的！这玩意儿还会喷黑雾！老子的斧子都被蚀出坑了！”紧接着是巨斧劈砍的闷响，夹杂着某种粘稠液体飞溅的“滋滋”声。
“血煞有危险！”青梧急道。
“别慌。”石蛮按住她的肩膀，目光始终没离开那团黑雾，“他带着蚀骨粉，黑雾伤不了他。这是影蚀的调虎离山计，想引咱们去救血煞，好趁机冲阵眼。”
果然，黑雾在东边搅动了片刻，突然调转方向，像条黑色的巨蟒，朝着聚灵亭的阵眼猛冲过来！沿途的冰线结界被撞得粉碎，凌霜布下的冰棱在黑雾中瞬间消融，连空气都被腐蚀得发出刺鼻的气味。
“就是现在！”石蛮大喝一声，催动丹田金珠。聚灵亭的阵眼猛地亮起，定灵盘上的镇灵纹如活过来般流转，七碑虚影从灵纹中跃出，在亭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赤金大网——锁灵天罗阵，成了！
黑雾撞在金网上，发出刺耳的尖啸，像烧红的烙铁遇上冰水，腾起漫天黑烟。那些试图渗透的黑气，一触到金网的光芒就化作飞灰，连一丝缝隙都钻不进来。
“嗬嗬……石蛮，你的金丹果然圆满了。”黑雾中传来影蚀的声音，比之前的残魂、虫群更加阴冷，带着种非人的黏腻感，“可惜啊，这只是分身，连我三成力量都不到。等我的本体出来，你的金珠，你的元婴，都会成为我的养料！”
“未必。”火离的声音从金网外传来，赤色的烬火如瀑布般浇在黑雾上，“你的分身，今天就得留在这里！”
黑雾剧烈翻滚，显然没料到烬火的威力如此之强。它猛地收缩，化作一只巨大的黑色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风声，狠狠抓向火离！
“小心！”凌霜的冰线及时缠上利爪，冰蓝色的光芒顺着爪尖蔓延，试图将其冻住。但黑雾的腐蚀性太强，冰线刚接触就开始融化，发出“滴答”的声响。
石蛮趁机将金珠灵力催至极致，金网突然收紧，赤金色的光芒如利剑般刺入黑雾深处。黑雾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利爪瞬间溃散，重新化作弥漫的雾气，却比之前稀薄了大半，边缘的暗紫色光芒也黯淡了许多。
“血煞！回阵！”石蛮扬声喊道。
东边的黑暗中传来巨斧破空的声音，血煞的身影很快出现在金网边缘，斧刃上的黑血还在冒烟，他的胳膊上缠着几圈冰线，显然是凌霜留下的防护：“娘的，这分身真硬！老子劈了五十斧才砍散它半条胳膊！”
“别硬拼。”石蛮的声音透过金网传出去，“它在耗咱们的灵力，等灵脉潮汐来了，就是它本体动手的时候。”
黑雾在金网外盘旋，似乎在确认是否还有可乘之机。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它突然发出一声尖啸，化作无数细小的黑丝，朝着灵脉下游窜去——竟是要逃！
“想跑？”火离的烬火立刻追上去，烧断了大半黑丝，“凌霜，冻住下游的灵脉支流！”
冰线瞬间封锁了溪水下游，残余的黑丝撞在冰墙上，被冻成了黑色的冰碴，簌簌落在地上。
聚灵亭外暂时恢复了平静，只有金网的赤金光晕在夜色中缓缓流转，映得众人的脸忽明忽暗。石蛮靠在望灵台的石柱上，微微喘息——刚才催动金网消耗了不少灵力，金珠的光晕比之前黯淡了些许。
“它在等潮汐。”青梧递过来一个水囊，里面装着掺了固元散的灵泉水，“陈符师说，影蚀的本体需要借潮汐之力才能冲破灵脉断层，所以肯定会在潮汐最盛时动手。”
石蛮喝了口泉水，金珠的灵力渐渐恢复了些。他望向天边的月亮，此刻已圆满如盘，银辉倾泻而下，灵脉溪水开始泛起细碎的涟漪，水底的鹅卵石轻轻颤动——潮汐，要来了。
“听！”血煞突然指着灵脉源头的方向，“那是什么声音？”
众人凝神细听，只听见一阵细微的“咔咔”声，像是冰层碎裂，又像是某种巨大的生物在地下蠕动。随着月轮升至中天，那声音越来越响，连聚灵亭的石柱都开始微微震颤，金网的光晕也跟着忽明忽暗。
“是灵脉断层在震动！”凌霜的脸色变了，“它的本体要出来了！”
话音刚落，灵脉源头的地面突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浓得化不开的黑雾从缝隙中喷涌而出，瞬间笼罩了半个天空！与之前的分身不同，这黑雾中夹杂着无数扭曲的人脸，发出痛苦的嘶吼，所过之处，连金网的赤金光晕都被压制得黯淡了几分。
“石蛮！准备好了吗？”火离的焚天剑燃到极致，剑穗的火焰纹几乎要脱离剑身，“这才是影蚀的本体！”
石蛮深吸一口气，丹田的金珠再次高速旋转，这一次，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金珠中心的元婴雏形正在苏醒，小小的拳头抵着金珠的内壁，似乎也在积蓄力量。
“准备好了。”他望着那片吞噬一切的黑雾，声音平静却坚定，“来多少，接多少。”
月满中天，灵脉潮汐如期而至。金色的潮水从源头涌来，与黑雾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锁灵天罗阵的金网在潮水中剧烈震颤，却始终牢牢护着聚灵亭，像黑暗中一盏不灭的灯。
石蛮心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前所未有的平静——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战，身后有聚灵亭的金网，有身边的同伴，有丹田内那颗凝聚了无数心血的金丹，还有那颗即将破丹而出的，属于他的元婴。
战吧。
为了守护的一切，为了即将到来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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