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种子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罗盘老者星光构成的掌心微微一颤，便化作一缕难以察觉的流光，遁入虚空，循着那标注了危机世界的坐标，消失不见。
送走了这枚承载着探查使命的分身，小院内的气氛却并未轻松多少。那团由万界罗盘器灵投影凝聚的星光人脸，并未立刻散去，反而显得更加凝实了几分，只是其中的疲惫与忧虑几乎要满溢出来。
“多谢。”罗盘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但更多的仍是沉重，“有你这缕道念前往，至少能看清那‘收割’的真相。只是……若真如你所料，是那些‘古老禁忌’或‘世界之外’的存在苏醒，又该如何应对？”
他执掌万界罗盘，维系诸天坐标平衡，看似权柄巨大，实则更多是观察与记录，面对这种直接针对世界存在本源的攻击，他能做的实在有限。
云逸重新拿起那杯凉茶，又抿了一口，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没弄清楚对手是谁，就想着怎么应对，为时过早。”
他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罗盘老者：“倒是你，不在罗盘核心守着，跑来我这里诉苦，就不怕家里后院起火？”
罗盘老者闻言，星光构成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你以为我想离开？实在是……力有不逮。最近不仅小世界接连失联，连一些本该稳固的中千世界，也出现了法则震荡、灵气潮汐异常的现象。归墟的侵蚀在加速，而这未知的‘收割’又在蔓延……万界罗盘的负荷已达极限，我分出这道投影，本体那边已是捉襟见肘。”
他叹息一声，星光眼眸中带着深深的无奈：“我终究只是一件器物之灵，虽有监察之权，却无征伐之力。维系诸天平衡，靠的是规则本身，而非我个体之能。面对这种席卷诸多世界的系统性危机，我能做的，也只是记录、预警，以及……向可能伸出援手的存在求助。”
他的目光落在云逸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苏小婉在一旁听得心神摇曳。她原本以为前辈只是实力强横，逍遥世外，没想到连这等执掌诸天坐标的至高存在，在面对危机时，竟也要来向前辈求助！前辈的来历和实力，究竟到了何等境界？
云逸对于罗盘老者隐含的求助之意，却并未直接回应。他站起身，走到那几畦菜地旁，蹲下身，仔细查看着一株叶片有些发黄的灵蔬，随手从旁边抓了把灵土，感受了一下湿度。
“土有点干，这几天没下雨吗？”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苏小婉。
苏小婉一愣，下意识答道：“回前辈，弟子离开时日不短，不知宗门近日天气……”
罗盘老者也被云逸这突如其来的、毫不相干的举动弄得一怔，星光波动都紊乱了一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关心菜地？
云逸拍了拍手上的土，站起身，重新看向罗盘老者，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
“老罗，你找错人了。”
他指了指这小院，又指了指自己：“我只是个退休人员，在这个小宗门里挂个名，养养花，种种菜，偶尔出门溜达一圈，图个清静。诸天万界的安危，纪元轮回的兴衰，那是你们这些‘在职人员’该操心的事情。”
退休人员？在职人员？
苏小婉嘴角微微抽搐，这比喻……还真是前辈的风格。
罗盘老者显然也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星光人脸都僵了一下，急道：“可……可此事关乎亿万生灵存亡，若任由其发展，恐怕……”
“恐怕什么？”云逸打断他，眼神依旧平静，“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仙庭、佛国、幽冥地府……还有那些躲在各个角落里苟延残喘的老家伙们，他们都没死绝呢，轮不到我这个‘退休老头’出来扛大梁。”
他走到那丛翠竹旁，指尖拂过一片竹叶，感受着其中的生机。
“我出手修改登仙古路的路标，是因为那玩意儿指错了方向，把垃圾往我家门口引。我驱散接引仙光，是因为它吵到我睡觉了。我教训那两个巡天阁的，是因为他们没规矩，打扰我清净。”
他转过头，看着罗盘老者，一字一句地道：“我所做的一切，仅仅是因为，他们惹到我了，或者可能惹到我了。仅此而已。”
“至于诸天万界的危机……”云逸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那是‘公家’的事。我一个退休人员，拿着微薄的‘养老金’（他指了指这小院），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没道理让我这把老骨头，再去替你们冲锋陷阵，处理那些陈年烂账吧？”
一番话，说得罗盘老者哑口无言，星光构成的脸上表情变幻，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无力感的叹息。
他明白了云逸的意思。并非冷漠，而是一种划清了界限的、置身事外的态度。除非危机直接波及到他所在的这方天地，触及他的切身利益（比如清净），否则，他并不会主动去扮演救世主的角色。
“我……明白了。”罗盘老者声音低沉，“打扰了。”
星光开始变得黯淡，人脸轮廓逐渐消散。
就在他即将彻底离去之时，云逸却又忽然开口，像是随口一提：
“不过嘛，要是哪天那‘收割’的动静，不小心弄脏了我家门口的地，或者吵得我睡不着觉……”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
“那我这个退休老头，也不介意活动活动筋骨，顺手把垃圾扫一扫。”
话音落下，罗盘老者的投影彻底消散，小院内重归宁静，只剩下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和灵泉流淌的叮咚声。
苏小婉看着云逸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前辈的话听起来有些“自私”，但她却能理解。到了前辈这等境界，或许早已看透了纪元兴衰，文明轮回，不愿再轻易卷入无尽的因果与纷争之中。守护好自己的一方净土，便是最大的自在。
只是，那席卷诸天万界的危机，真的不会波及到此地吗？
“发什么呆？”云逸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去打点水来，这些竹子该浇了，叶子都有点卷边了。”
“是，前辈！”苏小婉连忙应声，拿起角落的木桶，走向灵泉。
她一边打水，一边忍不住回想刚才罗盘老者提到的“法则晶化”和“世界抹除”，心中依旧充满了震撼与一丝隐忧。
“前辈，”她最终还是没忍住，轻声问道，“那些小世界……真的会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吗？连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抹去……”
云逸正拿着一个木瓢，给灵蔬浇水，闻言动作未停，平淡地道：“存在与消亡，本是常态。就像这株菜，它生长于此，吸收阳光雨露，便存在。若被虫蛀，或者被我拔了吃掉，便消亡。于这片菜地而言，它存在过。于更广阔的天地而言，它的存在与否，并无影响。”
他浇完一株，又走向下一株。
“诸天万界，如同恒河沙数。一念生，则一界成；一念灭，则一界陨。今日消亡百个，明日或许又有千个新生。只要根源的‘生生不息’之道未曾断绝，世界的总数便不会真正减少，只是形态与内容在不断更迭罢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平静，仿佛在阐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自然规律。
“那……那些世界里的生灵呢？”苏小婉想起那星光幻象中，被凝固在“琥珀”里的山川万物，心中有些不忍。
“生灵？”云逸顿了顿，看向苏小婉，眼神深邃，“你可知，对于那等能够‘收割’世界的存在而言，生灵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与草木枯荣、石头风化，并无本质区别。都只是构成‘世界’这份食粮的……佐料而已。”
苏小婉闻言，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手脚都有些冰凉。
云逸看着她有些发白的脸色，摇了摇头，语气缓和了些：“当然，我说的是最坏的情况。或许情况没那么糟，只是某种未知的自然现象，或者某个走了歪路的‘捕食者’在捣乱。等那缕道念传回消息，自然知晓。”
他放下木瓢，拍了拍手，看着重新变得水灵灵的菜地和翠竹，满意地点点头。
“好了，别想那么多。天塌不下来，就算塌了，也先砸个高的。咱们啊，先把眼前的日子过好。”
他伸了个懒腰，走向自己的躺椅。
“赶了这么久的路，有点乏了。我睡会儿，你看好家，别让野猫把刚长出来的灵笋给啃了。”
说完，他便在躺椅上舒舒服服地躺下，闭上双眼，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竟是秒睡。
苏小婉看着瞬间入睡的前辈，又看了看这小院宁静祥和的景象，再回想刚才那涉及诸天存亡的沉重话题，一时间竟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她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扫帚，开始小心翼翼地打扫庭院，同时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生怕真有什么不懂事的野猫溜进来。
或许，正如前辈所说，先过好眼前的日子吧。
至于那遥远的、三千小世界的危机……暂时，还轮不到她这个小小的元婴修士来操心。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CC读书(m.ccdushu.com)我修仙多年，强亿点怎么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