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兵谷的午后，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满整个山谷，将草叶上的露珠蒸发成若有若无的湿润气息。李狗蛋选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四仰八叉地躺在溪边一片被晒得温热的草地上，身下垫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张柔软厚实的不知名兽皮。他嘴里叼着一根汁液甘甜的“醒神草”的草茎，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草汁的清甜在口中弥漫，配合着周身毛孔自主吸纳的、温和而充满生机的天地灵气，让他整个人如同泡在温泉里，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懒洋洋的惬意。他半眯着眼，望着蔚蓝天空中几缕舒卷自如的白云，思绪放空，几乎要与这天地间的宁静融为一体。
在他身旁不远处，一块被溪水冲刷得光滑圆润的大青石上，坐着已然重塑剑身、化为实体的阿飘。与李狗蛋那副恨不得与草地长在一起的懒散截然不同，阿飘坐姿挺拔，一身素雅的青衫，衬得他面容俊朗，眉眼间依稀还能看出几分斩岳剑曾经的锋锐之气，但更多的是沉淀下来的温和与……一种近乎于“八卦”的鲜活神采。
他显然闲不住，或者说，他如今最大的乐趣之一，就是将游历四方时听闻的各种奇闻异事、坊间流言，事无巨细地分享给自家这个能躺着绝不坐着的主子。
“哎，我说本体，你是没听见，现在外面可把你传神了！”阿飘兴致勃勃地开口，打破了周围的静谧，“光是你是怎么一拳轰爆那天道织机的，我就听到了不下十个版本！有说你化身万丈巨人，脚踩星辰，拳裂虚空；有说你口吐真言，言出法随，那织机是自己羞愧崩解的；更离谱的是，西边有个说书先生，信誓旦旦地说你其实是上古某位大能转世，身边跟着的苏姑娘是九天玄女，王铁柱是灶神下凡，连大黑和二哈都是什么吞天魔熊和啸月天狼的血脉……啧啧，说得有鼻子有眼，要不是我就是那把剑，我差点就信了！”
李狗蛋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模糊的回应：“嗯……让他们编去……省得……来烦我……” 语气慵懒得像是在梦呓。
阿飘对他的反应早已习惯，丝毫不受影响，继续喋喋不休：“还有啊，天道院那边，前几天不是调解了南疆两个寨子为了一片新发现的低阶灵石矿脉的争端嘛。你猜怎么着？清月院长都没露面，派去的一个刚结丹没多久的小丫头，就凭着你当初散入天地的那点希望之火的感应，愣是让两边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最后愣是划出了一条双方都满意的开采线！现在南疆那边都传遍了，说天道院出来的，哪怕是个扫地童子，都带着‘道韵’，能化解干戈呢！”
“唔……清月……会教……” 李狗蛋的嘴角似乎往上弯了弯，显然对这个消息更为受用。
“还有更逗的呢！”阿飘越说越来劲，身子都往前倾了倾，“就前几天，我路过王铁柱那酒楼后巷，你猜我看见什么了？二哈那家伙，不知道从哪儿纠集了七八条土狗，排成一排，它自己人立起来，对着那群狗‘嗷呜嗷呜’地训话，那架势，真跟个大将军似的！结果被出来倒潲水的伙计瞧见，一盆水泼过去，那群狗瞬间作鸟兽散，就剩二哈自己淋了个透湿，还强装镇定地甩毛，笑死我了！哈哈哈……”
这回，连李狗蛋也忍不住低笑出声，胸腔震动，带动着身下的草地都微微颤抖。“那傻狗……德行……”
阿飘笑够了，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不过，我也听到点不太一样的风声。北边有个新崛起的宗门，叫什么‘擎天宗’，口气大得很，宗主是个愣头青，侥幸得了点机缘突破化神，就扬言要重定修行秩序，说什么如今法则初定，正是建功立业、开宗立派、划定疆域的好时机，隐隐有针对我们天道院松散无为的意思。”
听到这话，李狗蛋终于掀开了一点眼皮，露出那双依旧清亮、却深邃如古井的眸子，里面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丝了然和……无聊。“跳梁小丑……随他蹦跶……天地大了……什么鸟都有……只要不碍着别人活……由他去……” 他的声音依旧懒散，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洞悉世情的淡漠。新世界的自由，自然也包含了选择不同道路、甚至犯蠢的自由，只要不越过底线，他懒得理会。
“也是。”阿飘点点头，深以为然，“跟咱们确实没啥关系。我就是当个趣闻说给你听。” 他顿了顿，看着李狗蛋那副仿佛要融化在阳光里的样子，忽然感慨道，“不过说真的，本体，现在这日子，是真不错。想想以前，不是被雷劈，就是在被雷劈的路上，要么就是打生打死，哪敢想能这么安安稳稳地晒太阳、听八卦。”
李狗蛋重新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透过眼皮带来的温暖红色，含糊地应道：“不然呢……老子拼命……图啥……”
阿飘笑了，不再说话，也学着李狗蛋的样子，向后靠在青石上，仰头看着蓝天白云。溪水潺潺，鸟鸣山幽，微风拂过草尖，带来远山野花的淡淡香气。所有的传奇与喧嚣，似乎都在这片山谷之外。这里只有最普通的阳光，最寻常的午后，和最难得的安宁。
李狗蛋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均匀，仿佛真的睡着了。阿飘知道，他并非沉睡，只是沉浸在这种无需思考、无需担忧的放松状态里。这便是他们用血与火搏来的，最简单，也最珍贵的战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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