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经过大幅落地窗的过滤，变得温驯而慷慨，如同融化的金子，毫无保留地泼洒进来，将整个客厅浸润得暖意融融。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微尘，在光柱中翩然起舞，平添几分静谧。
楚南栀蜷在客厅中央那张巨大的、软得能吞没人的沙发里，身上盖着那条她钟爱的、绒毛被蹭得有些起球的旧毯子。她似乎刚从小憩中醒来，眼神还带着点迷蒙的水汽，懒洋洋的，像只被太阳晒化了的猫。
她的目光，却精准地落在身旁的男人身上。
郑煦言似乎是看文件看累了，此刻正仰靠在沙发另一头，闭着眼小憩。阳光恰好描摹着他深刻的五官轮廓，在那张平日里过于冷峻的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楚南栀百无聊赖，又或许是阳光太好，让人心生暖昧，她悄悄地、一根一根地，数着他低垂的睫毛。他的睫毛很长，并不卷翘，只是安静地覆在眼睑下，像两排整齐的小刷子，在挺直的鼻梁一侧投下浅浅的影。
数着数着，她的心神便有些飘远，指尖无意识地在毯子上划动。
地毯上，穿着蓬松公主裙的郑小栀，正以一种极其不公主的姿势，盘着小短腿坐在那里。她面前摊开一本色彩鲜艳、画着各种卡通钱币和房屋的儿童金融启蒙书——据说是顾轻舟送的，美其名曰“赢在起跑线”。小家伙看得极其专注，肉乎乎的小手指点着书上的图画，嘴里还念念有词，似乎在模仿着什么，偶尔还低下头，用刚长出的几颗小米牙，试探性地啃了啃厚厚的书页边缘，留下一点亮晶晶的口水印。阳光照在她毛茸茸的发顶上，晕开一圈柔软的光环。
岁月静好，莫过如此。
就在楚南栀数睫毛数得快要忘记数目时，那双她正仔细观察着的眼睛，毫无预兆地睁开了。
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丝毫刚醒的混沌，只有清晰的笑意和洞悉一切的温柔。他显然早就醒了，或者说，根本未曾深睡。
“抓到了。”他低沉的嗓音带着刚睡醒的微沙，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他说的，不是她偷数睫毛的小动作，而是她此刻完全沉浸在这份安稳幸福里的、毫无防备的模样。
楚南栀一怔，随即笑了起来，没有半点被戳穿的窘迫。她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就着依偎的姿势，仰起脸，柔软的唇精准地印在他线条分明的下颌上，留下一个温热的、带着她特有气息的轻吻。
“嗯，”她的声音含在吻里，模糊却坚定，“抓一辈子。”
语气慵懒，却重若千钧。
郑煦言心头被这突如其来的直白烫得一颤，手臂收紧，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下颌处被她吻过的地方，仿佛烙印般灼热。
窗外，庭院里那几株精心养护的栀子花树，正值盛花期。大朵大朵的白花簇拥在枝头，在阳光下白得耀眼。一阵暖风拂过，花瓣再无力攀附枝头，簌簌飘落，宛如下了一场温柔而安静的春雪，无声地覆盖在翠绿的草地上，香气被风裹挟着，丝丝缕缕地渗进室内，与阳光的味道、宝宝身上的奶香交融在一起。
人间烟火，正浓。
南栀向煦而生，言说此生不渝。
（全书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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