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鸣石最后一丝黑气被抽出的瞬间,陈老头整个人向后仰倒。
萧凛眼疾手快扶住他,触手处冰冷僵硬——老人的身体已经半石化,皮肤龟裂处渗出的是黑色的结晶粉末,而不是血。
“陈老!”
陈老头眼睛还睁着,但瞳孔已经涣散。他用尽最后力气抓住萧凛手腕,声音细如游丝:“阵盘……东北角星位……有我藏的……三枚‘替死星钉’……插进老夫……天灵、膻中、丹田……”
“什么?”萧凛没听懂。
“快!”陈老头喉咙里发出嗬嗬声,“三十息内……不钉住‘墟’力……它会爆开……拉整个节点陪葬……”
王富贵吓得一哆嗦:“这、这是要活钉啊?!”
周师兄一咬牙,冲到阵盘东北角,果然在星纹缝隙里抠出三枚三寸长的青铜钉——钉身布满细密星文,钉尖泛着诡异的幽蓝光。
“真要钉?”他手有点抖。
“钉!”陈老头嘶吼,嘴角崩裂,黑色结晶簌簌掉落。
萧凛接过星钉,深吸一口气:“陈老,得罪了。”
第一钉,天灵。
钉尖刺入额头的瞬间,陈老头整个人剧烈抽搐,七窍喷出黑烟!但那些即将爆开的黑色裂纹,竟然真的凝固了!
第二钉,膻中。
钉入胸口正中,陈老头弓起身,喉咙里发出非人的低吼。密室里所有星图同时大亮,阵盘嗡鸣声拔高到刺耳的程度!
第三钉——
就在萧凛要钉下时,密室穹顶“轰隆”一声破开大洞!不是地煞,也不是净蚀,而是一道翠绿中夹杂灰黑色的光柱——从地底直冲上来!
光柱中,隐约可见两个人影:叶七单手抱着昏迷的汐,另一手持剑,剑身崩裂,浑身是血。而他身后,无数灰黑色触须正从破口处疯狂涌入,那是被地煞污染的建木根须,正紧追不舍!
“接住!”叶七用尽最后力气将汐抛出,自己则转身,一剑斩向追来的根须——剑碎,人被根须吞没!
“叶道友!”周师兄目眦欲裂。
萧凛凌空接住汐。小女孩脸色灰败如死人,呼吸微弱到几乎消失,但手中还死死攥着一小截翠绿的建木嫩枝——正是这嫩枝散发出的微光,勉强护住她最后一丝生机。
没有时间犹豫了。
第三钉,狠狠钉入陈老头丹田!
三钉齐落,陈老头身体彻底僵住,变成一尊布满星文的黑色石雕。但石雕内部,能看见乳白色的星力与黑色的“墟”力在激烈对抗——就像一座微型战场。
阵盘稳定了。
但密室,已经成了绝境。
破口处涌进的污染根须越来越多,如潮水般蔓延。王富贵一边尖叫一边用他那半吊子“滚石诀”拍碎几根,但更多根须缠了上来。
“这他娘的是建木根须还是地煞触手啊?!”他哭丧着脸。
“都是。”萧凛将汐小心放在阵盘中央——这里是唯一安全的位置。他站起身,看向破口外。
透过破口,能看到雾海的天空已经彻底变了。
祭坛方向的黑色光柱撕裂苍穹,裂缝中渗出暗紫色的、粘稠如实质的“墟”之力,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而地煞灰雾已吞没大半个雾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洞府涌来。
两股毁灭之力,即将在这里交汇。
“萧道友,现在怎么办?”周师兄的声音有些发颤。他一个师弟已经被根须缠住腿拖向破口,另一个拼命拉拽。
萧凛没回答。他在快速计算。
叶七生死未卜。
花无缺那边毫无音讯——要么阵法已成,要么已经死了。
陈老头用自己的命换来了节点三十息的稳定——现在只剩不到二十息。
而汐……她手中的建木嫩枝光芒正在急速黯淡。
二十息。
能做什么?
萧凛突然笑了。他笑得有些无奈,有些释然,又有些市井混混准备掀桌子的狠劲。
“王富贵。”他开口。
“啊?啥、啥事?”王富贵刚用屁股撞碎一根根须——这胖子关键时刻发现自己的肥肉居然能抗住污染。
“你刚才说,你攒了十年的家底都掏出来了,对吧?”
“是、是啊……”
“那想不想捞回本?”
王富贵一愣:“啥意思?”
萧凛指向阵盘中央,汐手中的建木嫩枝:“那截嫩枝,是建木核心最后的生机所化。如果能保住它,等雾海危机解除,建木复苏……你说,建木的恩赐,值不值你那三枚星晶的百倍千倍?”
王富贵的眼睛亮了,但随即又苦下来:“可咱们现在……”
“所以我们得赌一把。”萧凛语速极快,“周师兄,你们师兄弟三人,用所有灵力灌注阵盘‘天、地、人’三才位,稳固节点——至少再撑十息。”
“王富贵,你守住汐,用你祖传的‘滚石诀’最大功率——我记得第三层有个‘石肤’神通?把汐裹成石球,能撑多久撑多久。”
“那我呢?”一直缩在角落的小芸怯生生问。
萧凛看向她:“你刚才在铜镜里映出的执念,是‘守护’那群流浪孩童,对吧?”
小芸点头。
“好。”萧凛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符——是之前从百里青那儿顺来的“替命符”,只能用一次,“拿着这个,站到破口前。如果有任何东西要冲进来伤到汐,你就捏碎它——它会把你和攻击者一起传送到三百里外随机位置。”
小芸接过玉符,手在抖,但眼神渐渐坚定:“我……我明白了。”
布置完毕,萧凛自己则走到陈老头所化的石雕前,盘膝坐下。
“萧道友,你这是要……”周师兄不解。
“做一件我一直不敢做的事。”萧凛双手按在石雕上,闭目凝神,“陈老用命封住了‘墟’力,但它还在对抗星力。我要……帮它一把。”
他运转《星辰引气诀》,但不是吸收星力,而是逆转功法——将自身星辰道体的本源星力,强行注入石雕内部战场!
“你疯了?!”周师兄大惊,“这会毁你道基!”
“道基毁了可以重修。”萧凛额头青筋暴起,“但陈老的牺牲不能白费。而且……”
他看向汐手中即将熄灭的嫩枝:“我需要建木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星力如洪流般涌入石雕。
石雕内部,乳白星力得到生力军支援,瞬间压倒了黑色“墟”力!三枚星钉同时亮起,星文流转,竟开始反向炼化“墟”力!
但萧凛付出的代价是惨重的。他皮肤寸寸开裂,渗出的是银色的星血。筑基大圆满的修为开始倒退——筑基后期、筑基中期……
“萧道友!”王富贵眼眶红了,“够了!再这样你会……”
“闭嘴。”萧凛咬牙,“看好汐。”
就在此时——
“轰——!!!”
洞府外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不是爆炸,而是某种……空间撕裂的声音!
破口外的景象变了。
祭坛方向的黑色光柱旁,突然亮起一片绚烂的花海虚影——百花缭乱,星光流转!是花无缺的百花引星阵,成了!
但紧接着,花海中冲出一道黑影,直扑阵眼处的花无缺!
“蚀皇投影……”萧凛瞳孔一缩。
那黑影只是一道虚影,但散发的威压让百里外的他们都感到窒息。花无缺的阵法瞬间黯淡,他本人喷血倒飞。
完了吗?
不。
花海中,突然钻出几十个修士——有百花谷弟子,有周师兄派去的师弟,还有……一群衣衫褴褛的散修,领头的是个独臂老头,正是雾海集市那个算命瞎子!
“雾海的老少爷们儿!”瞎子虽瞎,声音却洪亮,“这帮穿紫衣服的王八蛋要毁了咱们家!管他什么蚀皇蚀后的,干他娘的!”
“干他娘的!”几十个修士红着眼冲了上去。他们修为普遍不高,但人多,而且——拼命。
花无缺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居然笑了:“娘的……本公子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这帮泥腿子还挺帅……”
他重新掐诀,百花引星阵再次亮起——这次不是引导地煞,而是将阵法所有能量,化作一道七彩光箭,射向祭坛中心的“墟隙之种”!
“找死。”蚀皇投影抬手,暗紫色的手掌虚影拍向光箭。
但手掌拍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因为雾海的天空,又出现了第三股力量。
星辰之力。
来自观星崖。
一道纯粹的星光跨越虚空而来,精准地击在蚀皇投影的手腕上!虽然只让投影顿了半息,但够了。
七彩光箭命中“墟隙之种”!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只有“咔嚓”一声轻响——漆黑晶体表面,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纹。
裂纹迅速蔓延。
整个祭坛的运转,出现了瞬间的停滞。
就是这一瞬间的停滞,地煞灰雾——失去了祭坛的牵引和压制,彻底暴走了。
如海啸般的灰雾不再只吞噬生机,而是开始无差别席卷一切!它们撞上祭坛,撞上百花引星阵,撞向洞府,撞向整个雾海!
真正的混乱,开始了。
洞府内,萧凛的修为已跌至筑基初期。但他笑了。
因为石雕内部,“墟”力终于被彻底炼化。三枚星钉炸裂,陈老头的身体重新变回血肉——虽然依旧布满裂纹,但生机未绝。
更因为汐手中的建木嫩枝,在这一刻,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翠绿光芒!
嫩枝生根了。
细小的根须扎进阵盘,扎进密室地面,扎进星脉节点深处。它以节点为土壤,疯狂生长!
“建木……复苏了?”王富贵目瞪口呆。
“不,是新生。”萧凛虚弱地靠坐在石雕旁,“陈老炼化的‘墟’力,被嫩枝吸收了——‘墟’代表虚无,建木代表生命。极致的虚无中,反而孕育出了全新的生机。”
新生嫩枝的根须迅速蔓延,它们主动缠上那些被污染的根须——不是对抗,而是……融合。
灰黑色的污染根须,在接触嫩枝根须后,竟然开始褪色、净化,重新变回翠绿!
净化如燎原之火,顺着根须网络向整个雾海扩散!
地煞灰雾撞上这些新生根须,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
而祭坛那边——
“不——!!!”蚀皇投影发出愤怒的咆哮。墟隙之种的裂纹已经遍布全身,祭坛开始崩塌。
投影最后看了洞府方向一眼,那眼神穿透虚空,落在萧凛身上:
“萧凛……我们还会再见。”
投影消散。
祭坛炸成漫天碎片。
花无缺和那群修士被爆炸气浪掀飞,生死不知。
但地煞,开始退了。
雾海天空的灰黑色,如潮水般褪去。虽然大地依旧疮痍,但生机,保住了。
洞府密室里,一片死寂。
萧凛修为跌至炼气大圆满,几乎油尽灯枯。
周师兄师兄弟三人灵力耗尽,瘫倒在地。
王富贵维持“石肤”到极限,解术后一屁股坐地上,大口喘气。
小芸还捏着玉符站在破口前,呆呆地看着外面正在消散的灰雾。
陈老头……睁开了眼。
他看了看自己布满裂纹但已无黑气的身体,又看了看阵盘中央那株已经长到三尺高的建木幼苗,最后看向萧凛:
“小子……你赌赢了。”
萧凛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陈老……您到底是……”
“星陨阁,内门执法长老,陈守拙。”老人缓缓坐起,“三十年前奉命追查‘墟’之力泄露事件,重伤濒死,自封修为伪装散修……今日,总算完成了任务。”
所有人都愣住了。
星陨阁内门长老?那个传说中修为至少金丹后期的存在?
“那您刚才……”王富贵结巴。
“装的。”陈守拙咧嘴,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笑容,“不用苦肉计,怎么逼你小子玩命?又怎么试探蚀皇的底牌?”
萧凛:“……”
他突然很想骂人。
但没力气了。
密室角落,一直昏迷的汐,睫毛颤了颤。
她睁开了眼。
翡翠般的眸子先是茫然,然后看到了阵盘中央的建木幼苗,看到了满室狼藉,看到了瘫倒的众人,最后看到了虚弱但对她微笑的萧凛。
小女孩爬起来,跌跌撞撞走到萧凛身边,蹲下,伸出小手,轻轻擦掉他脸上的血污。
然后她开口,说了苏醒后的第一句话:
“饿。”
萧凛愣了一下,随即大笑——笑到咳嗽,咳出血沫。
王富贵从怀里摸出半块压扁的饼:“我、我还有干粮……”
汐接过饼,小口小口啃起来。啃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什么,从衣兜里掏出一颗翠绿的、拇指大小的果子,递给萧凛:
“给你。”
“这是?”
“建木……第一次结果。”汐认真地说,“吃了,伤会好。”
萧凛接过果子,入手温润,清香扑鼻。他没吃,而是看向密室外正在恢复清明的天空,看向远方倒塌的祭坛,看向雾海各处升起的、劫后余生的烟火信号。
“结束了?”周师兄喃喃。
“不。”陈守拙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蚀皇未死,净蚀未灭,‘墟’的威胁还在。而且……”
他看向萧凛:“小子,你毁了蚀皇谋划多年的雾海大祭,又助建木新生。从今天起,你就是净蚀必杀名单的第一位了。”
萧凛把玩着建木果,笑了笑:
“债多不愁。”
他咬了一口果子。
清甜汁液入喉的瞬间,破碎的道基开始重组,枯竭的灵力开始复苏。星辰道体发出欢鸣,修为从炼气大圆满一路飙升——筑基初期、中期、后期……
最终停在筑基大圆满。
不仅恢复了,还更精进了。
萧凛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看向远方。
雾海的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而他的路,还很长。
“走吧。”他抱起啃完饼又开始打瞌睡的汐,“该回家了。青霖他们……该等急了。”
王富贵连忙爬起来:“等等我!萧道友,那个……建木的恩赐……”
“放心。”萧凛回头,笑得像只狐狸,“你的投资,会有回报的。”
一行人互相搀扶着走出洞府。
外面,雾海的天,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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