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儿提着锦盒,裙摆轻扫过戏台的台阶,走到董坏面前时,脸上还带着几分赶路后的薄红,声音清润:
“董坏,一点心意,你收下吧。”
董坏瞅着她,脸颊鼓得像含了颗果子,显然还在气她迟到,一把抢过锦盒往旁边一扔,闷声道:
“谁要你的东西!”
“紫儿,你可算来了。”
魔琴夫人坐在主位,语气听着温和,眼角却悄悄挑了一下——这丫头编起瞎话来倒是顺溜。
董老爷皱着眉,语气带着几分不悦:
“怎么来得这么晚?”
紫儿垂眸浅笑,长睫像蝶翼般轻颤:
“府里太大了,我还不熟悉路,绕了些弯子,幸好没错过董坏的成人礼。”
魔琴夫人嘴角勾了勾,没戳破她,只是对台下扬声道:
“诸位还不知道吧?这位便是与土洲之主董郎联姻的紫儿姑娘。”
话音刚落,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我的天,这模样,莫不是天庭来的那位公主?”
“举手投足都是端庄,土洲之主好眼光!”
“这联姻值了,瞧着就是有福气的样子!”
赞叹声此起彼伏,目光齐刷刷落在紫儿身上,带着惊艳与羡慕。
紫儿微微颔首,语气平静:
“我知晓自己是联姻而来,既是土洲之主的妻子,便不敢缺席这样的场合。”
“来了便来了,说这些做什么。”
魔琴夫人忽然放下茶盏,声音冷了几分,
“如今三界主宰是冤孽大帝,你从天庭下来联姻,不过是为了维持两界和气。说白了,就是强塞过来的,实在上不得台面。没事就先下去吧,别在这儿碍眼。”
这话又冷又尖,台下的议论声瞬间停了。
紫儿却没动,反而转头看向台下角落里的董郎,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哦?是吗?可我记得,这门亲事,是你家董郎三番五次求来的。如今让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般境地,难道不是董郎一手造成的?”
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台下的董郎站起身,他身着墨色锦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闻言只是笑了笑,一步步走上台,在众人的注视下,轻轻握住了紫儿的手。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紫儿微微一怔,抬眼便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
“董郎好福气啊!”
台下又热闹起来,
“有这样的夫人,土洲之主的位置稳了!”
魔琴夫人看着台上交握的手,听着耳边的喝彩,气得浑身发抖。
她精心谋划多年,本想借着成人礼压董郎一头,没想到反倒成了他的主场,尤其是紫儿那句“董郎求来的联姻”,像巴掌一样打在她脸上。
“你……你们……”
她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眼前一黑,竟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娘!”董坏眼疾手快,去扶着。
紫儿想冲过去却被董郎轻轻拉住。
董郎回头看了眼倒在董坏怀里的魔琴夫人,眼底的温情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寒意。
董郎望着被侍女搀扶下去的魔琴夫人,眼底的寒意像结了冰的湖面,深不见底。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母亲临终前的样子——那个总是笑着叫他“阿郎”的女子,躺在冰冷的产床上,气若游丝,抓着他的手说“娘没事”,最后却永远闭上了眼睛。
他的母亲本是府里的妾氏,性子温婉却有韧性,凭着一颗真心得了董老爷的疼爱。
那时魔琴夫人刚嫁入董家不久,仗着自己是正室,又有魔族撑腰,在府里横行霸道,唯独对他母亲忌惮三分。
母亲从不与魔琴正面冲突,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护着下人,帮董老爷打理好内院,甚至在几次家族生意受挫时,拿出自己的私产填补亏空。
一来二去,董老爷对她愈发看重,处处维护,渐渐有了废黜魔琴、立她为正室的念头。
“等过了这阵,我便禀明族老,给你一个名分。”
董郎还记得,父亲曾握着母亲的手,眼里满是郑重。
那时母亲已有身孕,脸上泛着柔和的光晕,笑着说:
“老爷待我好,我便知足了,名分不重要。”
可魔琴夫人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明里暗里的刁难多了起来。
今天说母亲用的香料冲撞了她,明天说母亲的下人不懂规矩,连府里的厨子都敢克扣母亲的膳食。
母亲从不计较,只默默忍着,说“为了阿郎,也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忍一忍就过去了”。
直到难产那天,一切都变了。
母亲的胎位本正,稳婆说生产该是顺利的。可那天夜里,产房里忽然乱了起来,稳婆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说“夫人血崩”,请的大夫也迟迟不到——后来才知道,是被魔琴夫人身边的人以“紧急公务”绊住了脚。
等大夫终于赶到时,母亲已经没了气息,连带着那个尚未出世的弟弟,一起去了。
董郎永远忘不了那天的血,染红了母亲的裙摆,也染红了他的眼。
他扑在母亲冰冷的身上哭,父亲抱着他,第一次在他面前流了泪,说“是爹没护住你们娘俩”。
虽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府里的老人都在私下说,那天产房里的稳婆,是魔琴夫人的远房亲戚;那个被绊住的大夫,家里的药铺刚被魔琴的人“关照”过。
“定是她!一定是她害了我娘!”
那时候的董郎,攥着小小的拳头,在心里一遍遍发誓,要为母亲报仇。
这些年,他隐忍蛰伏,学着讨好董老爷,学着在魔琴面前装乖顺,一步步爬到土洲之主的位置,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查清真相,让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付出代价。
如今看着魔琴晕倒的背影,董郎的指尖微微颤抖。
他知道,母亲的死绝不会就这么算了,那些藏在岁月里的阴谋,那些流在暗地里的血,他都会一点一点,连根拔起。
紫儿站在他身边,察觉到他周身的低气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别太难过。”
董郎回过神,看向她清亮的眼眸,忽然握住她的手,力道有些大:
“紫儿,帮我。”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紫儿看着他眼底翻涌的痛苦与恨意,点了点头:
“好。”
戏台之下,宾客们还在议论着刚才的变故,没人知道,这位看似温和的土洲之主,心里藏着怎样一段浸满血泪的过往,更没人知道,一场针对魔琴夫人的风暴,已在他眼底悄然凝聚。
偏殿内,熏香袅袅,驱散了几分药味。魔琴夫人躺在软榻上,脸色依旧苍白,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刚一动,便觉得头晕目眩,不由得蹙紧了眉。
“醒了?”
旁边传来魔族太子冷淡的声音,他斜倚在窗边的太师椅上,指尖把玩着一枚玉佩,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真是沉不住气,不过几句话就气晕过去,怪不得魔帝一直看不起你们这些所谓的公主,成不了大事。”
魔琴夫人撑着坐起身,侍女连忙递过一杯温水。
她喝了两口,才缓过劲来,声音带着虚弱的沙哑:
“你不懂……紫儿嫁过来,董郎就有了天庭那边的势力撑腰,往后在府里、在土洲,只会更难撼动。”
她看向魔族太子,眼底闪过一丝急切:
“太子殿下难道忘了吗?土洲之主的位置,最后是要继承整个土洲产业的!五洲大陆的物质、灵石储备有多丰厚,你我都清楚,那可不是小数目,绝不能落到董郎手里!”
尤其是紫儿,那女子看似温顺,实则锋芒暗藏,几句话就搅乱了她的计划,还让董郎顺势博得了同情,这样的人,留着就是祸患。
魔族太子轻嗤一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他身姿挺拔,玄色锦袍衬得肤色愈发冷白,俊美中带着几分阴鸷:
“土洲的产业自然重要,但急也无用。”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魔琴夫人脸上,语气带着几分玩味,
“你也别太丧气。等日后我继位,倒是想看看,你那个宝贝儿子董坏,能不能争过董郎,把土洲之主的位置抢过来。”
魔琴夫人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魔族太子是想扶持董坏,对抗董郎,这样一来,土洲的产业最终就能落入他们掌控之中。
她看着太子眼底的算计,心里虽有不甘,却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董坏虽是嫡子,却性情顽劣,难成大器,可若有魔族撑腰,未必没有胜算。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
魔族太子打断她,转身望向窗外,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先稳住心神,把董坏教好。至于紫儿和董郎,有的是办法对付。”
魔琴夫人看着他的背影,握紧了掌心的锦被。
她知道,自己与魔族太子不过是互相利用,可眼下,她只能依靠这份“利用”,才能保住自己和董坏的未来,才能不让董郎那个贱种得意。
偏殿外的喧闹声隐隐传来,那是成人礼还未散去的余温。
魔琴夫人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这场争斗,她输不起,也绝不会输。
而窗外的魔族太子,望着庭院里渐渐散去的宾客,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
五洲大陆的纷争,才刚刚开始,他不介意添上一把火,让这潭水,更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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