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茧消散,留在感官中的最后一抹净源蓝光,迅速被眼前景象的混乱与扭曲所吞噬。
他们身处一条通道——如果这能被称作通道的话。两侧是缓慢蠕动、表面覆盖着粘稠暗红色半透明薄膜的“墙壁”,薄膜之下,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如同血管神经般的金属线与生物组织交错缠绕,其中流淌着色泽诡异、时明时暗的能量流。地面则是类似坚韧肌肉与合金网格融合的质感,踩上去微弹而湿滑,散发着浓烈的甜腥与金属灼烧混合的刺鼻气味。空气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淡灰色“逻辑污染”微粒,如同有生命的尘埃,不断试图附着、侵蚀三人的护体灵光。
头顶并非封闭,而是由扭曲交错的、类似巨大肋骨与金属桁架的结构支撑,空隙间垂落下一簇簇不断滴落粘稠“信息脓液”的肉质管道或晶体簇。脓液滴落在地面,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并迅速被地面吸收,仿佛整个空间本身就是个巨大的消化器官。
远处传来持续不断的、令人牙酸的声响:金属的扭曲断裂、生物组织的撕裂融合、能量电弧的噼啪爆鸣,以及一种……仿佛无数低语和哭泣被拉长扭曲后混合成的诡异背景音。光怪陆离的错误光影在墙壁和天花板上随机闪现、湮灭,时而是破碎的几何图案,时而是扭曲的人脸或机械结构,毫无逻辑可言。
“这鬼地方……感觉比外面那垃圾场还要恶心十倍!”岩烈低声咒骂,赤金龙元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光焰,将试图靠近的污染微粒灼烧殆尽,但龙元运转在此地明显更加滞涩,消耗巨大。
星瞳脸色苍白,星辰之力在这里几乎被完全压制,她只能勉强维持一个最低限度的净化力场笼罩自身和岩烈,隔绝大部分污染侵蚀,但力场的光芒黯淡,摇摇欲坠。她看向陈石,发现陈石虽然也面色凝重,但状态似乎比他们好很多。他身周没有明显的能量光焰,只有一层极其淡薄、几乎融入环境背景的暗银色微光在流转,那些污染微粒靠近他时,竟会如同失去目标般自行飘散,或被那暗银色微光悄然“吸收”、“沉寂”掉一部分。
“你的力量……”星瞳惊讶。
“混沌归墟炁,本就源于‘终结’与‘沉淀’,对此地的‘混乱’与‘错误’有一定程度的包容与转化能力。”陈石解释道,双眸之中星墟循环与沉淀之海的景象微微浮现,帮助他解析周围环境,“但不可大意,此地污染浓度极高,且时刻变化,我的力量也只能做到相对适应,并非免疫。跟紧我,不要触碰任何东西,尽量不要长时间凝视那些错误光影。”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在这里,方向感几乎失效,只能凭借对之前窥探到的巢穴核心肉瘤大致方位的感应,以及对周围能量流动(混乱中仍有一丝流向核心的趋势)的微弱判断,选择一个疑似通往实验区更深处(也是更靠近外部“垃圾场”连接处)的“通道”方向。
三人小心翼翼地前进。通道并非笔直,而是如同生物肠道般蜿蜒曲折,分叉众多。许多岔路口堆放着尚未被完全“消化”或“重组”的残骸:半融化的金属构件、镶嵌着浑浊晶体的生物组织块、甚至还有几具形态更加扭曲、但依稀能看出曾经是人形或某种智慧生物形态的“衍体半成品”,它们被肉质管道如同脐带般连接在墙壁上,缓缓抽搐,散发着绝望与混乱的气息。
这里简直就是一座血肉与金属的畸形工坊,不断生产着各种违反常理的“产品”。
突然,前方通道拐角处传来一阵更加密集的、如同金属切削和血肉搅拌混合的声响,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充满逻辑错误的电子合成音。
陈石抬手示意停下,三人屏息凝神,悄然靠近拐角边缘,向内窥视。
拐角后是一个相对开阔的“腔室”。腔室中央,一个高达三丈、由无数机械臂、肉质触手、闪烁乱码的晶体眼球组合而成的多臂畸变体,正在“工作”。
它面前,悬浮着几块刚刚从外界“垃圾场”通过某种方式传送进来的金属与生物质混合残骸。畸变体的几条机械臂以超高速进行着切割、熔接、打孔;肉质触手则分泌出粘稠的“信息脓液”和快速生长的生物组织,覆盖、融合那些被加工过的零件;而那些晶体眼球则不断射出扫描光束,调整着“产品”的结构,使其更加符合某种扭曲的、充满矛盾的“设计蓝图”。
短短十几息间,一个全新的、四肢关节反转、头颅是一个旋转金属刺球、胸口镶嵌着不稳定能量核心的新型污秽衍体,便被“组装”完成!完成后,那畸变体的一根肉质触手末端裂开,如同注射器般,将一滴更加凝练的暗红色“逻辑病毒源液”注入新衍体的能量核心。
“嗡……”新衍体浑身一震,眼眶(金属刺球的缝隙)亮起混乱的红光,僵硬地活动了一下反转的关节,然后被另一条机械臂抓起,扔进腔室侧面一个不断蠕动的肉质通道中,传送离开,显然是去补充外围的巡逻或攻击队伍。
“它在……流水线生产这些鬼东西!”岩烈压低声音,又惊又怒。
“不止是生产,还在‘升级’。”陈石眼神锐利,盯着那个多臂畸变体,“看它注入的‘源液’,比我们之前遇到的衍体身上的更加精纯,蕴含的逻辑错误指令似乎也更‘高级’。这个实验区,很可能负责研发和测试新型衍体,以及优化‘病毒’的感染与畸变效率。”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话,那多臂畸变体完成一个衍体后,并未停歇,几只晶体眼球转向腔室另一侧。那里固定着几个形态更加怪异、似乎结合了多种不同文明造物特征的“试验品”。有的像是一个金属蜘蛛与鸟类骨骼的融合体,正在无规律地抽搐;有的则是一个不断变换形状、如同液态金属与软体生物混合的球体,表面闪烁着极不稳定的能量电弧。
畸变体的几条触手伸向这些试验品,开始进行“调试”——有时是注入不同配比的脓液,有时是用机械臂进行暴力改造,有时则是用眼球发射特殊频率的干扰光束。
其中一个结合了甲壳与水晶簇的试验品,在承受了过量的某种脓液注入后,突然剧烈膨胀,体表甲壳片片剥落,内部的水晶簇疯狂增生、炸裂,最终“砰”的一声,化作一团混合着金属碎片、晶体粉末和腥臭液体的污染云团,将周围一小片区域都染成了暗红色。畸变体似乎毫不在意,只是记录了一下数据(晶体眼球闪烁),便将残渣扫入一个吸收口,继续下一个试验品。
“它在试错……用这些捕获来的‘素材’,进行各种疯狂的组合与变异实验,筛选出更强大、更诡异、或更适合特定任务的衍体模板。”星瞳声音发颤,“这简直是对生命与造物法则最彻底的亵渎!”
陈石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他意识到,这个“增生实验区”不仅仅是巢穴的“新肢体”,更是它的武器研发中心和病毒进化实验室。在这里,或许能找到关于“逻辑病毒”更本质的信息,甚至……其可能的“弱点”。
但前提是,他们能在这里安全地活动,并找到有价值的目标。
就在他们观察之际,那个多臂畸变体似乎完成了对几个试验品的初步调试,几条晶体眼球忽然同时转向了他们藏身的拐角方向!
“被发现了?!”岩烈一惊。
“不一定,可能只是例行扫描……”陈石按住他,同时将混沌归墟炁的沉寂之力覆盖三人,极力模拟周围环境的“混乱”与“错误”波动。
畸变体的眼球扫描光束在拐角处停留了几息,光束中蕴含的混乱信息流让三人神魂都感到一阵不适。但或许是因为陈石的模拟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因为他们身处实验区“内部”,畸变体并未立刻判定为“入侵者”,扫描光束移开了,转向腔室上方一个垂落的肉质管道口。
只见那管道口张开,吐出了一团被暗灰色能量包裹着的、不断挣扎的“东西”。
那似乎是一个……尚未被完全污染的灵能造物核心?外形像是一个多面体水晶,散发着相对纯净(但已开始紊乱)的蓝色灵光,表面有精致的符文流转,只是许多符文已经断裂、错位。
“新的‘优质素材’……”畸变体的电子合成音带着一种扭曲的“愉悦”感,数条机械臂立刻伸了过去,准备捕获。
看到那枚灵能核心的瞬间,陈石瞳孔微缩!他从那核心的符文风格和灵光频率中,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感!并非来自地球,而是似乎与星灵族的某些古老传承,有隐约的相似之处!
难道,这个巢穴捕获的“素材”中,有与星灵族同源或相关的文明造物?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枚被吐出的灵能核心,似乎还保留着最后一丝微弱的自主意识,在机械臂即将抓住它的刹那,猛地爆发出最后一缕纯净但狂暴的灵能冲击!
“嗡——!”
蓝色的灵光炸开,虽然未能对皮糙肉厚的畸变体造成实质伤害,却成功干扰了其几条机械臂和触手的动作,同时,核心自身借着爆炸的反冲力,如同弹丸般射向了陈石三人藏身的拐角方向!
“机会!”陈石脑中念头电闪。这枚核心或许蕴含着重要信息,而且它的“反抗”吸引了畸变体全部注意力!
“岩烈,制造混乱!星瞳,准备接应和干扰!”陈石低喝一声,身形已如鬼魅般掠出,目标直指那枚飞来的灵能核心!
而腔室内,被“劣等素材”突然反抗所激怒的多臂畸变体,发出了尖锐的、充满逻辑错误的咆哮,所有机械臂、肉质触手和晶体眼球,同时锁定了灵能核心飞出的方向,以及……紧随其后出现的陈石!
实验区内的短暂平静,被彻底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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