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事处的灯火彻夜未明。维新同盟核心成员齐聚一堂，进行阶段总结。案几上摊开着厚厚的卷宗，记录着这数月来的风雨历程。
孙毅率先发言，语调沉稳中带着一丝感慨：“自章程颁布至试点完成，我同盟初步实现三项目标：肃清内患、确立章程、验证新程。”
他略作停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中多了几分真切，“回想月前王朗案发时，司内人心惶惶，流言四起。如今纪律整肃，令行禁止，实属不易。”
秦昭紧接着开口，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着记录禁制符文的玉简，眼中闪着技术狂人特有的光芒：“技术层面，云纹阵运行稳定。尤其那道禁制，虽未破解，但其符文结构之精妙，能量嵌套之严谨，实属罕见！若能解析一二，对完善我等地府阵法体系大有裨益。”
阿罗抱臂而立，柳眉微挑，声音清亮中带着夜叉族特有的爽利：“内鬼是揪出来几个，眼下表面是干净了。但依我看，暗处的眼睛反倒比从前更多了！这时候要是松懈，岂不是正中敌人下怀？”
众人相继发言，清除了内鬼，巩固了同盟，确立了章程，试点成功，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成绩。但每一个成绩的背后，都伴随着代价与新的挑战。
会议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当最后一项议题讨论完毕，窗外的天色已从深黑转为冥青，那是酆都清晨特有的色调。众人脸上都带着疲惫，但也有一丝阶段性任务完成的松弛。
就在这时，崔小玉站起身。她走到一旁的红泥小炉边，那炉火不知何时已由当值的鬼仆添了新炭，正幽幽地燃着。
她素手执起温着的茶壶，壶身是素净的白瓷，在她手中稳如静山。她缓缓倾斜壶身，琥珀色的茶汤注入杯中，热气升腾，在冰冷的空气里晕开一小团白雾。
然后，她端着那杯茶，走到主位的陆鸣身边，将茶杯轻轻放在他手边的案几上。整个动作流畅自然，如同日落月升般遵循着既定的轨迹。
陆鸣正专注于最后一份文书，下意识地接过茶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那热度恰到好处，驱散了些许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抬起头，正准备道谢，目光却无意间扫过了崔小玉递茶的那只手，那只手刚刚离开温热的茶杯，此刻正自然地垂回身侧。就在这一瞥之间，陆鸣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只手，白皙修长，指节分明如精雕的玉箸，却透着一股异于常人的、玉石般的冰凉。那不是活物应有的温度，更像是触碰到了深埋地底的古玉，没有血脉流动的生机，只有沉寂千年的寒。
“小玉。”陆鸣几乎是脱口而出。他的指尖还残留着茶杯的温热，与记忆中她手背那惊鸿一瞥的冰凉形成刺骨的对比。那凉意仿佛顺着视线爬进了心里。“你的手……”他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涩，“怎么这么凉？”
崔小玉的动作顿住了，像是精密运行的阵法突遇了未预设的指令。她准备转身离开的脚步停在半途，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短暂的凝滞。
她低垂下眼帘，目光落在自己那只刚刚收回的手上，指尖无意识地微微蜷缩了一下，这是她残存身体记忆里对异常触感的本能反应。
然而那双总是倒映着规则条文与数据流光的眼眸深处，那片理性深潭第一次泛起了细微的涟漪。
约有三息的沉默。在这三息里，她的魂体内部完成了数次高速检索与交叉验证。
最终，她抬起头，用那特有的、如同宣读律条般的平稳语调，给出了基于《魂体能量管理学》第三章第五款的解释：“魂体能量高度集中于逻辑运算与规则推演时，体表微循环效率降低，魂力向核心认知模块汇聚，导致肢端温度较常态下降约2.3至3.7度。此为能量配置最优化的必然现象，不影响基础生理机能与逻辑处理效率。”她完美地回答了一个物理现象的疑问，却彻底错过了那个问题背后颤抖着的情感内核。
坐在稍远处的姜灵儿，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看着崔小玉那茫然一闪而过的凝滞，听着那冰冷精准却将“关怀”隔绝于千里之外的解释，又看到陆鸣闻言后手指微微一僵、眼中瞬间掠过的、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刺中般的心痛。
会议在微妙的沉寂中结束。众人行礼告退。
窗外的酆都城难得陷入一片死寂，连平日喧嚣的鬼市都早早收了摊，仿佛连游魂都预感到了什么，躲藏了起来。
值房内，烛火偶尔“噼啪”一声爆出个灯花，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像是某种倒计时的声响。
陆鸣没有立刻起身。他摩挲着手中那杯渐渐变凉的茶，目光从崔小玉那张平静到近乎无情的脸，移到姜灵儿眼中掩饰不住的担忧，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他忽然意识到，内部的整顿可以靠规则，但外部的风暴，以及身边之人这种令人心痛的变化，却需要更强大的力量去面对。
“内部的钉子，算是拔除了。”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同盟经过此番锤炼，骨架算是初步立住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凝重：“但这只是开始。我们此番动静，清内鬼，立章程，试点成功，步步为营，看似稳固了根基，却也真正触碰了某些根深蒂固的利益，展现了我们不容小觑的潜力。真正的对手，那些隐藏在幕后的执棋者，恐怕直到此刻，才真正开始将我们视为必须认真对待的威胁。”
他的视线仿佛越过了殿顶，投向了那虚无缥缈的九天之上：“下一场风暴……将不再是小打小闹。其势，恐怕会源自九天之上，其猛烈程度，将远超我等此前所经历的一切。”
风暴前的平静，往往最为难熬。维新同盟这艘刚刚整备完毕的航船，即将驶入真正深不可测的怒海狂涛。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CC读书(m.ccdushu.com)阎王叫我当秘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