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焕。” “……你好。”
干巴巴的两个词，生硬得如同山涧碰撞的顽石，毫无修饰，更无半分修为之人相见时应有的礼数与敬畏。这简直不像是在问候，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或者说，在给一件物品贴上标签。
高焕脸上的肌肉瞬间僵硬，一股被轻蔑、被侮辱的怒火“腾”地窜起，直冲顶门！他身为巡天阁执事，金丹后期修士，便是到了那些一流宗门，对方宗主也要客气相待，何曾受过如此怠慢？！尤其对方还是一个气息如同凡人的小子！
他眼中寒光一闪，周身金丹后期的灵压不受控制地勃发而出，如同无形的潮水，狠狠朝着启碾压过去！他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当场出丑，让他明白什么叫尊卑有别！
“放肆！”李慕玄和孙长青同时惊呼，想要阻拦却已不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然而，那足以让普通筑基弟子筋骨欲裂、金丹初期修士也需运功抵抗的强悍灵压，在触及启周身三尺之地时，却如同撞上了一堵绝对无形、却又绝对不可逾越的壁垒！
不！
那甚至不是壁垒！
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概念上的“无”！
灵压汹涌而过，却仿佛穿透了一片虚无的幻影，未能激起丝毫涟漪，更未能对启造成任何影响。他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青衫微拂，连发丝都未曾晃动一下，那双纯净的眼眸中，甚至闪过一丝极淡的……疑惑？
仿佛在问：你刚才……做了什么吗？
高焕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他的灵压……竟然无效？！完全无效！
这怎么可能？！便是元婴修士，面对他的灵压也需有所反应，绝不可能如此彻底地无视！除非……
除非对方的存在层次，已经完全超越了灵压这种能量层面上的压迫！
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他的脑海：难道这青衫少年，并非隐藏了修为，而是其存在本身，就已然超脱了此界常规的修炼体系？！
就在他心神剧震、惊疑不定之际，启因为那突如其来的、带着恶意和压迫感的“波动”（灵压），微微蹙起了好看的眉头。
他不喜欢这种波动。
这种波动，带着攻击性，让他感觉……不舒服。
就像之前那几只“不好闻的灰尘”（暗星卫）一样。
于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极其细微的排斥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并非刻意针对，甚至算不上反击。就像一个人闻到恶臭会下意识屏住呼吸，看到污秽会下意识移开目光一样。仅仅是一种纯粹的、不喜的反馈。
然而，就是这丝细微到极致的、源于鸿蒙本源的“不喜”情绪，透过他那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力场弥漫开来——
刹那间，高焕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寒意”，如同九天银河倾泻，又如同整个世界的重量轰然压落，并非作用于他的肉身，而是直接碾压在他的神魂本源之上！
那并非能量冲击，而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一种蝼蚁仰望苍穹、蜉蝣面对瀚海的渺小与恐惧！
“噗通！”
一声闷响！
高焕甚至没能做出任何反应，双腿一软，竟是不由自主地、毫无反抗之力地双膝跪倒在地！膝盖重重砸在青石板上，裂纹蔓延！
他身后的三名金丹初期使者更是不堪，连跪都跪不稳，直接眼前一黑，五体投地般瘫软下去，浑身筛糠般颤抖，连抬头都做不到！
四人脸上早已没有了之前的倨傲与愤怒，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与骇然！瞳孔涣散，面色如土，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极致的大恐怖！
他们甚至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在那青衫少年微微蹙眉的瞬间，自己的神魂就像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随时都可能彻底湮灭！那是源自生命最底层的战栗！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启，却只是觉得周围那令人不舒服的“波动”突然消失了，空气似乎都清新了不少。他看了看突然跪倒在地、浑身发抖的高焕等人，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他们……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趴下了？是……不舒服吗？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那一丝细微的“不喜”，对这些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站在启身后的李慕玄、孙长青和张禾，虽然并非威压的直接目标，却也感受到了一股令人心悸的、仿佛来自洪荒太古的苍茫气息一闪而逝！虽然短暂，却让他们的神魂都为之冻结！
三人僵在原地，如同三尊石塑，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猜到了启前辈或许能震慑住巡天阁使者，却万万没想到，竟是以这种方式！
没有动手，没有运功，甚至……好像只是……皱了一下眉头？！
就让一名金丹后期、三名金丹初期的巡天阁使者，毫无尊严地跪伏在地，抖如筛糠？！
这……这是什么通天手段？！这是什么境界？！
李慕玄和孙长青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对启的敬畏瞬间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同时，一股巨大的狂喜和侥幸也随之涌上心头——赌对了！这位前辈，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可怕无数倍！
张禾更是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看向启的背影如同仰望真神。
山门内外，一片死寂。
只有风吹过牌坊的细微呜咽声，以及高焕等人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过了好几息，启见高焕等人还趴在地上不动，似乎没有起来的意思，便不再理会他们。他的注意力被高焕之前拿在手里的那枚新玉简吸引了。那玉简散发着和之前被他弄碎的那块类似的冰冷波动。
他伸出手指，隔空一点。
那枚玉简便轻飘飘地从高焕无力松开的手中飞起，落入了启的掌心。
高焕身体猛地一颤，却连抬头阻止的勇气都没有。
启拿着玉简，好奇地看了看，又尝试着将一丝意念沉入其中。里面果然是一些冰冷的、带着命令和质问意味的文字和图像波动，关于“灵气暴动”、“妖兽躁动”、“限期解释”等等。
他不喜欢。
于是，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他手指再次微微用力——
“咔嚓。”
第二枚巡天阁公文玉简，步了前一枚的后尘，化为碎片，从他指间簌簌落下。
高焕等人看得心胆俱裂，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毁掉玉简，启似乎觉得完成了某件事。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觉得有点无聊了。他转身对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的李慕玄说道：“……回去了。”
李慕玄如梦初醒，连忙躬身，声音都带着颤抖：“是……是！晚辈恭送前辈！”
启点了点头，不再看地上瘫软的巡天阁使者，迈步朝着山门内走去。李慕玄、孙长青、张禾连忙诚惶诚恐地跟上，如同最谦卑的仆从。
直到启的身影消失在宗门内良久，山门处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高焕四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被冷汗浸透，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依旧残留着极致的恐惧。
“队……队长……刚……刚才那是……什么……”一名金丹初期的使者声音嘶哑，语无伦次地问道。
高焕没有回答，他只是艰难地抬起头，望着青岚宗山门内那少年消失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茫然。
他颤抖着从怀中摸出一枚紧急传讯玉符，用尽全身力气，将一道神念注入其中，那神念充满了恐惧与震颤：
“……青岚宗……有……鸿蒙……不可测……不可敌……速报……总阁……”
玉符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
高焕瘫软在地，望着蔚蓝的天空，只觉得那蓝色深处，仿佛隐藏着无尽的、令人绝望的未知。
而青岚宗内，启回到他的石桌旁，拿起一枚新送来的灵果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液溢满口腔。
他晃了晃小腿，似乎觉得味道不错。
脚边，裂爪熊讨好地蹭了蹭他的裤脚。
云层极高处，青铜镜虚影将山门外发生的一切清晰地记录。
虚空中的低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兴奋？
“确认！目标拥有超越认知的‘本源威压’！疑似与生命层次直接相关！” “反应：对恶意及低层次能量压迫会产生本能排斥，排斥力度与对方恶意程度正相关？” “行为逻辑补充：目标会主动摧毁引起身边人负面情绪的‘源头’（如公文玉简）。” “评估：目标危险性极高，但行为模式趋于稳定、可预测。其对青岚宗表现出初步‘领地’及‘庇护’意识。” “建议：暂停一切直接刺激行为，转为最高级别观察。尝试通过青岚宗进行间接接触与信息收集。” “代号正式确立：鸿蒙之子。”
第二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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