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晓，靖海侯府的书房内灯火未熄，却已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肃杀之气。
云逸换上了正式的侯爵朝服，神情平静，眼中却带着一夜未眠的锐利精光。四品武意境初成，体内真气奔流不息，精神饱满，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但他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比夜探厮杀更为复杂的朝堂博弈与雷霆行动。
老鬼、李小三、石猛，以及被紧急召来的徐锐心腹将领——京畿大营副将周威，齐聚书房。空气中飘散着浓茶的苦涩味道，驱散着最后一丝倦意。
“留影石和物证样本，已于半个时辰前通过绝密渠道呈送陛下御前。”老鬼的声音干涩而清晰，“同时，徐大将军已密令京畿大营左卫军三千精锐，于城外待命，随时可入城配合行动。内卫府那边，陛下也下了密旨，抽调了两队好手，由侯爷您统一调遣。”
周威是个四十来岁、面容刚毅的汉子，此刻抱拳沉声道：“末将奉大将军令，左卫军已做好一切准备，只待侯爷一声令下，便可封锁南城相关区域，配合抓捕，绝不放走一个！”
云逸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众人：“胡万财是皇商，背后可能牵扯宫中宦官乃至某些官员。漕帮在南城根深蒂固，耳目众多。此次行动，必须迅雷不及掩耳，同时务必拿到活口和账册凭证，切断其与外界的联系。陛下要的是铁案，要的是将这条线连根拔起，但又不能引起京城过大动荡。”
他看向李小三：“小三，你带侯府亲兵二十人，会同内卫府一队人手，持我令牌和陛下密旨，立刻包围胡万财南城府邸，许进不许出！若遇抵抗，格杀勿论！重点搜捕胡万财本人及其核心账房、管事，务必找到他与各方往来的账册、信件！”
“是！”李小三凛然应命。
“石猛！”云逸看向跃跃欲试的石猛，“你带侯府剩余亲兵，会同内卫府另一队，持同样令箭，前往漕帮总舵，控制帮主张秃子及主要头目，查封总舵内所有文书档案！注意，漕帮人多势众，若遇大规模反抗，可示以兵威，但尽量避免滥杀，以擒拿首恶为主！”
“得令！”石猛咧嘴一笑，握紧了刀柄。
“周将军！”云逸最后看向周威，“左卫军精锐分成两股，一股由你亲自率领，配合小三行动，封锁胡府周边街道，防止有人趁乱逃脱或传递消息。另一股，由你指派得力副将带领，配合石猛，封锁漕帮总舵及南城主要码头通道，严防货物转移或人员潜逃入水！”
“末将遵命！”周威抱拳，眼中闪过军人的铁血之色。
“老鬼，”云逸对那位暗卫高手道，“麻烦你坐镇侯府，统筹各方消息，若有突发变故，及时应对。同时，将我们掌握的关于‘海主’、‘怒蛟帮’以及可能与胡万财有牵连的朝中官员名单，整理出来，待抓捕行动初步了结，便呈送陛下与徐大将军。”
“侯爷放心。”老鬼点头。
“行动定在辰时三刻（上午八点左右），正是坊市开启、人员流动之时，可趁乱突然发动，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云逸最后强调，“记住，要快、要准、要狠！但也要尽量控制影响。去吧！”
众人轰然应诺，迅速离去准备。
书房内只剩下云逸一人。他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渐渐亮起的天光，体内新生的四品刀意微微鸣动，仿佛一柄亟待出鞘的利刃。这一次，他要斩断的，不仅是几条毒蔓，更是隐藏在帝国肌体深处的腐肉。
辰时三刻，南城。
胡万财的府邸位于南城相对繁华的街区，高墙朱门，气派不凡。门前两个石狮威风凛凛，但此刻，街道两端已被全副武装的左卫军士兵悄然封锁，行人被礼貌而坚决地劝离。附近几处制高点，隐约可见弓弩手的身影。
李小三与一名内卫府带队校尉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校尉一挥手，数名身手矫健的内卫好手如同灵猫般翻上墙头，悄无声息地解决了院墙后的护卫暗哨。随即，大门被猛地撞开！
“奉旨查案！所有人原地不动！违者格杀！”李小三厉声喝道，带着亲兵和内卫如同潮水般涌入府中！
府内顿时一片大乱！丫鬟仆役惊叫奔走，护院家丁试图抵抗，但在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内卫和亲兵面前，几乎不堪一击，很快就被制服。
胡万财此刻正在后院书房，与心腹账房核对最近的“特殊”账目。听到前院喧哗，他脸色骤变，刚想从密道逃走，书房门已被一脚踹开！
“胡万财！你事发了！”李小三手持云逸令牌，冷声喝道。
胡万财是个五十来岁、身材微胖、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此刻面如死灰，瘫坐在太师椅上，颤声道：“你……你们是什么人？我……我可是奉公守法的皇商！有宫里王公公……”
“有什么话，留着跟陛下说吧！”李小三一挥手，“拿下！仔细搜查书房，所有文书账册，片纸不得遗漏！”
与此同时，漕帮总舵所在的码头仓库区。
石猛的风格则直接得多。他带着人马，根本不等什么暗哨不清哨，直接亮明身份，以雷霆万钧之势冲进了漕帮总舵大门！遇到拦路的，二话不说，直接打翻在地！
“张秃子呢？给老子滚出来！”石猛声如洪钟，震得屋檐灰尘簌簌下落。
漕帮帮众虽多，但大多是码头苦力，真正的亡命之徒和精锐打手并不多，且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组织有效抵抗。很快，总舵便被控制。那个脑门锃亮、满脸横肉的张秃子，正躲在仓库里一个夹层中，被石猛像拎小鸡一样揪了出来，吓得浑身肥肉乱颤。
“军爷……军爷饶命！小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都是胡掌柜逼我干的……”张秃子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威风。
“闭嘴！带走！”石猛嫌恶地将他扔给手下。
周威率领的左卫军则高效地完成了外围封锁和区域控制，确保没有漏网之鱼趁乱逃脱。
整个行动，从发动到基本控制局面，不到一个时辰。南城相关区域被严密控制，消息暂时被封锁在有限范围内。
靖海侯府，老鬼不断接收着各方传来的消息，迅速汇总。
“胡万财已被擒获，从其书房密室中搜出大量与东南海商、宫中宦官、乃至几位朝中官员的往来书信和秘密账册，其中多次提及‘海主’、‘星纹钢’、‘蓝粉’等关键词，还发现了几封指示其灭口赵璋的密信，字迹与之前‘怒蛟帮’刺客身上搜出的指令碎片吻合！”
“漕帮张秃子及七名主要头目落网，从其总舵搜出部分尚未转运的违禁品，以及记录与胡万财交易明细的暗账。张秃子已初步招认，受胡万财指使，长期利用漕帮船只和码头，为其转运‘特殊货物’，并承认见过‘鬼手’。”
“左卫军封锁区域未发现大规模骚乱，也未放走可疑人员。目前正在对胡府和漕帮相关人员进行初步隔离审讯。”
一条条消息传来，显示着此次收网行动的巨大成功。
云逸听完汇报，脸上并无太多喜色。他知道，抓人搜证只是第一步，如何将这些证据有效利用，挖出更深层的保护伞，并应对随之而来的反扑，才是真正的考验。
“将胡万财、张秃子及其核心手下，以及所有搜出的关键物证，立刻移交内卫府诏狱，由陛下指定专人严加看管审讯。”云逸下令，“同时，将我们整理的牵连官员名单，与搜出的信件账册相互印证后，形成详细密报，呈送陛下与徐大将军。”
“是！”
就在老鬼准备去安排时，书房门被轻轻敲响，一名亲兵在外禀报：“侯爷，承恩公世子赵璋递来拜帖，说听闻侯爷近日劳累，特备了些滋补药材，前来探望，此刻正在前厅等候。”
赵璋？他这时候来做什么？是太后的意思？还是承恩公府察觉到了什么，前来试探？
云逸与老鬼对视一眼。老鬼低声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侯爷小心应对。”
“请赵世子到偏厅奉茶，我稍后便到。”云逸平静吩咐。该来的，总会来。
稍作整理，云逸来到偏厅。只见赵璋一身锦绣常服，面色仍有些苍白，但精神似乎比猎场遇刺时好了不少。他身后跟着两名捧着礼盒的仆役。
见到云逸，赵璋立刻起身，脸上堆起热情而略显拘谨的笑容：“云侯爷！冒昧来访，还请见谅！前番猎场救命之恩，璋一直未曾好好道谢，心中实在不安。今日特备了些微薄药材，聊表心意，还请侯爷务必收下。”
“赵世子太客气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云逸摆手，示意他坐下，“世子伤势可大好了？”
“托侯爷洪福，已无大碍，只是还需静养。”赵璋坐下，叹了口气，“经此一事，璋真是……悔不当初。往日里只顾着玩乐，不知天高地厚，这才险些酿成大祸，还连累了侯爷受惊。”
云逸不动声色：“世子言重了。不知世子今日前来，除了探望，可还有其他事情？”
赵璋脸上笑容微僵，随即又挤出更灿烂的笑容：“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就是想跟侯爷多亲近亲近。太后祖母前日还特意叮嘱我，说侯爷年轻有为，是我等勋戚子弟的楷模，让我多向侯爷学习。另外……”他压低了些声音，“祖母也让我带句话，说侯爷近日辛苦，查案办事，需得张弛有度，有些事……水至清则无鱼，侯爷是聪明人，当明白其中分寸。”
果然是为太后来传话的。这番话，既表达了太后对云逸的“关爱”和“提醒”，也隐晦地再次强调了“分寸”二字，恐怕是得知了今日南城的动静，前来敲打和试探。
云逸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和：“多谢太后挂怀，也多谢世子提醒。云某奉皇命行事，自当秉公处理，掌握分寸。至于其他，云某相信陛下和朝廷自有圣断。”
他将皇帝抬了出来，意思也很明确：我是奉旨办事，有什么话，你跟皇帝说去。
赵璋碰了个软钉子，脸色有些尴尬，干笑两声：“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侯爷忠心为国，璋钦佩之至。”他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又压低声音道，“其实……璋今日前来，还有一事相告，或许……对侯爷查案有些帮助。”
“哦？”云逸挑眉。
“是关于……胡万财的。”赵璋眼神闪烁，“璋之前……确实私下查过他一些事情，发现他除了与东南海商勾结，似乎……还与宫中某位失势的老太监，以及……以及瑞王府的某个管事，有些不清不楚的往来。具体的证据，璋没有，但侯爷若顺着这条线去查，或许……能有些意外收获。”
这是在卖好？还是在祸水东引？云逸深深看了赵璋一眼。这位承恩公世子，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无能。他提供的这条线索，无论真假，都将矛头隐隐指向了瑞王府。
“多谢世子提醒，云某会留意的。”云逸不置可否。
又闲谈了几句，赵璋便识趣地起身告辞。
送走赵璋，云逸回到书房，将赵璋的话转述给老鬼。
老鬼沉吟道：“瑞王府……若胡万财真与瑞王府有牵连，那猎场刺杀之事，恐怕就更加复杂了。赵璋此举，是想借侯爷之手，打击瑞亲王？还是想转移视线，保护承恩公府自身？”
“或许兼而有之。”云逸道，“不过，他既然敢说，想必有些依据。查一查无妨，但需谨慎，莫要被人当枪使。”
老鬼点头：“明白。我会安排人暗中留意瑞王府与胡万财相关的线索。”
这时，李小三匆匆返回，脸上带着兴奋：“侯爷！从胡万财密室搜出的账册中，发现了一个代号‘灰雀’的联络人，似乎地位颇高，多次指示胡万财处理大宗‘特殊货物’，并协调与‘海主’的交易。而‘灰雀’与宫中一位姓王的太监，以及……以及安国公府的一名外院管事，有秘密资金往来！”
王太监？安国公府？
云逸眼神一凝。宫中太监参与其中不足为奇，但安国公府……安国公世子赵晗，可是多次对自己表现出敌意。难道安国公府也与“海主”有勾结？还是仅仅是个别管事私下行为？
线索越来越多，牵扯的面也越来越广。云逸感觉，自己正在掀开一张覆盖在京城之上、庞大而腐朽的利益网络的一角。
“继续深挖，但务必保密。尤其是涉及安国公府，没有铁证之前，不可妄动。”云逸沉声道。安国公是世袭罔替的一等公爵，在勋贵中影响力巨大，必须慎重。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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