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海疆磐石 福宁水师根基
福宁港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去，海平面上初升的朝阳将万道金光洒向碧波，也照亮了港口内密密麻麻、旌旗招展的战船，以及岸上列队肃立、甲胄鲜明的水陆将士。
赵高翔一行的坐骑踏着坚实的土地，终于抵达了这座他苦心经营、寄托了无限期望的海疆重镇。人未至，那股熟悉的海风咸腥气息混合着木材、桐油和铁器的味道便扑面而来，让他心中涌起一股归家般的踏实感。
水路自古比陆地上行军快！
港口码头上，早已得到消息的黄蜚、吴志葵、沈自炳、沈自駉等福宁核心文武，率领着众多军官吏员，翘首以盼。
“侯爷！是侯爷回来了！”眼尖的士兵首先欢呼起来。
刹那间，港口沸腾了！“靖朔侯万胜！”的欢呼声如同海潮般层层涌起，直冲云霄。士兵们用力顿着手中的兵器，发出铿锵的节奏，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激动与崇敬。
赵高翔翻身下马，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站在最前方的黄蜚身上。老将军今日特意换上了一身浆洗得笔挺的旧官袍，虽然依旧难掩征战风霜，但腰杆挺得笔直，精神矍铄，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里面充满了欣慰、喜悦与一种如释重负的托付感。
“黄老将军！志奎！诸位，辛苦了！”赵高翔快步上前，声音洪亮，带着真挚的情感。
“侯爷！”黄蜚声音洪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抢前几步，便要躬身行礼。赵高翔哪里肯受，急忙双手托住老将军的手臂，“老将军镇守后方，劳苦功高，该是我赵高翔谢您才是！”他用力握着黄蜚粗糙有力的大手，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忠诚与付出。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黄蜚反握住赵高翔的手，连连拍着他的手背，千言万语似乎都凝聚在这简单的重复之中。他看着眼前更加沉稳睿智、威仪日盛的赵高翔，心中充满了“吾道不孤”的豪情与对未来的无限信心。
站在黄蜚身侧的吴志葵也是眼圈微红，他不善言辞，只是重重抱拳，一切尽在不言中。他这条命，可以说是赵高翔两次救下的，这份知遇与救命之恩，他早已决定用余生来报答。
这时，两个身影几乎是不分先后地挤到了赵高翔面前。
“侯爷！”一声激动得有些变调的叫喊来自沈自駉。他依旧是那副火爆脾气的模样，因为激动，黝黑的脸膛涨得发红，络腮胡子都仿佛根根翘起。
他也不管什么礼仪，一把抓住赵高翔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声音如同打雷：“您可算回来了！您不知道，听说您在西边打得鞑子屁滚尿流，老沈我在这福宁，天天对着海操练，手都快痒出茧子来了！就盼着您回来，带着咱们也去砍几个鞑子脑袋过过瘾！”他一边说，一边用力摇晃着赵高翔的胳膊，那急切的模样，引得周围众人一阵善意的哄笑。
“自駉！不得无礼！”一个沉稳中带着些许无奈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沈自炳。他与弟弟截然不同，身着青色官袍，面容清癯，三缕长须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冷静而睿智。
他先是瞪了弟弟一眼，然后才从容不迫地向赵高翔躬身长揖，声音平和却清晰：“卑职沈自炳，参见侯爷。侯爷凯旋归来，打通闽浙要道，实乃我军之大幸，万民之福祉。福宁一应政务、刑名、钱粮及与各方往来文书，均已整理成册，稍后便呈送侯爷案前，敬请侯爷览阅示下。”
他的举止言行，滴水不漏，充分展现了一位成熟政务官员的沉稳与干练。与旁边那个如同炮仗般一点就着的弟弟沈自駉形成了鲜明对比。
赵高翔看着这性格迥异的沈家兄弟，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感慨。他先是对着沈自駉笑道：“自駉，你的勇武，我在周宁就听王柱说了，练兵有功！放心，仗有得你打，到时候可别给我掉链子！”
沈自駉闻言，更是兴奋得搓手：“侯爷放心！俺老沈麾下的儿郎，个个都能以一当十！”
赵高翔又转向沈自炳，郑重地扶起他：“自炳先生辛苦了。福宁政务繁杂，与各方周旋更是劳心费力，多亏先生运筹帷幄，方能使我后方稳固，前线将士无后顾之忧。各项文书，稍后我必仔细拜读。”
沈自炳感受到赵高翔话语中的尊重与信任，心中亦是暖流涌动，再次躬身：“此乃卑职分内之事，不敢言功。”
简单的寒暄与见礼过后，赵高翔在黄蜚、吴志葵等人的簇拥下，向着福宁城内的帅府走去。沿途，军民夹道欢迎，欢呼声不绝于耳。看着街道两旁虽然简朴却秩序井然的店铺，看着那些面带希望而非麻木的百姓，看着身边这些忠诚可靠、各具才干的部下，赵高翔心中充满了豪情。
热闹的迎接仪式过后，众人簇拥着赵高翔进入简朴却威严的福宁帅府。厅堂内，原本因主帅归来而沸腾的情绪稍稍沉淀，转化为一种更为深沉、更为炽热的振奋。
赵高翔目光扫过堂内济济一堂的将领，最后落在一直沉默立于李猛身侧，如同一尊铁铸雕像般的张鼐身上。他微微一笑，朗声道：“诸位，今日除了与老朋友们重逢，还要给福宁的兄弟们介绍一位我军的悍将，张鼐！”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张鼐身上。他依旧沉默，只是抱拳向四周微微一礼，但那如山岳般沉稳的身姿和身上那股即便刻意收敛也难掩的凶悍煞气，已足以让人不敢小觑。
赵高翔继续道：“张将军原为李闯……咳，原为忠贞营猛将，潼关之战，曾率百余骑直冲鞑子大阵，杀得对方人仰马翻！归附我军后，克南平，斩鄂尔岱，破浦城，阵斩李绣，每战必为先登，勇冠三军！乃是我赵高翔麾下，可与李猛并列的锋锐之刃！”
听到如此显赫的战绩，尤其是听到“忠贞营”以及那些硬碰硬的斩将记录，黄蜚、吴志葵、沈家兄弟等人眼中都露出了郑重与认可之色。
黄蜚抚须点头：“好！又是一条猛虎！侯爷麾下，果然是猛将如云！”沈自駉更是眼睛发亮，若非兄长沈自炳在一旁用眼神制止，他几乎要立刻上前与张鼐称兄道弟，切磋武艺。
张鼐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再次抱拳，算是回应了众人的注目。但他的沉默，在这种场合下，反而更增添了几分深不可测的悍将风采。
介绍完张鼐，气氛更加融洽。王柱、夏完淳等人自不必说，都是福宁的“老熟人”，彼此间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稍后，在黄蜚、吴志葵和王柱的陪同下，赵高翔登上了福宁水寨的了望台。放眼望去，港湾内，大小战船鳞次栉比，高大的福船、灵活的艨艟、迅捷的快艇，不下百艘！水寨沿岸，炮台林立，旌旗招展。水手们正在船上忙碌，操帆、检修、擦拭火炮，动作娴熟，号子声此起彼伏，一股精悍强大的水战力量扑面而来。
“侯爷请看，”王柱在一旁，指着港内的舰队，语气中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自豪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向信赖兄长展示成绩的期待，“按照您的吩咐和图纸，咱们新增了二十艘适合近海突击的沙船，船首都加固了撞角。主力福船上的火炮也大部分换成了咱们嵛山岛自产的，虽然比不上红夷大炮，但胜在轻便，射速快。还有，您看那边，”他指向一队正在岸上进行弓弩训练的士兵，“那些就是优先装备了复合弓的水师陆战队员，专司跳帮夺船和沿岸突击！”
赵高翔静静地听着，看着眼前这支远比记忆中更加强大、更加专业的海上力量，心中感慨万千，一股前所未有的底气与信心油然而生。陆上有李猛、张鼐这样的陷阵猛将，有孙兆奎那样的智勇统帅，有武夷山区的广阔纵深；如今，海上又有黄蜚这等老帅坐镇，有王柱等后起之秀精心打造的强大水师！进可攻，退可守，水陆兼备，这才是真正能够与清廷周旋、甚至扭转乾坤的基业！
他深吸一口带着海腥与木材气息的空气，只觉得心胸为之开阔。
当晚，帅府内设下简单的接风宴。没有山珍海味，只有大碗的酒，大块的肉，以及刚从海里捕来的新鲜鱼虾。
席间，李猛拉着王柱，追忆着当年在扬州溃围时的狼狈与相互扶持；张鼐虽然话少，但在黄蜚、吴志葵这些老将真诚的敬酒下，也碗到酒干，眼神中少了几分沙场的凶戾，多了几分袍泽的暖意；夏完淳则兴奋地与沈自炳讨论着政务民情，与沈自駉争辩着步战与水战的优劣；就连一向沉稳的王秀楚，也面带红光，与众人谈笑风生。
看着眼前这热烈而融洽的景象，看着这些年龄、性格、出身各异，却为了同一个目标汇聚一堂，充满朝气与信心的面孔，张鼐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当年刚刚拉起队伍，还是自己作为义父李闯王“娃娃军”的时候。那时义父的整个军队，但那股不畏艰难、积极向上、坚信能闯出一片天的蓬勃朝气，与此刻何等相似！
现在的大顺军 哎.....
不，此刻的赵侯爷他们，更加成熟，更加强大，信念也更加坚定！
这种久违的、充满希望与干劲儿的气氛，感染着在座的每一个人。它洗去了连番征战带来的疲惫，涤荡了乱世沉浮积攒的阴霾，只剩下同心协力、共创大业的豪情。
这时候赵高翔端起酒碗，没有立刻喝下，而是看着碗中晃动的酒液，仿佛看到了其中倒映出的、无数闪烁的星火。他知道，福宁就是这星火汇聚之地，而他，就是要让这星火，终成燎原之势，照亮这黑暗的世道，燃起复兴的希望！
“诸位！”他站起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沉静而强大的力量，“前路依旧艰险，博洛不会坐以待毙，清廷更不会放任我们成长。但是，看到你们，看到我水陆健儿，看到这稳固的基业，我赵高翔心中，唯有二字——必胜！”
“必胜！”
“必胜！”
吼声震天，仿佛要掀开帅府的屋顶，直冲霄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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