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过和高一功在闽西山地追亡逐北的同时，闽东沿海，另一场战役悄然展开。
福州码头，旌旗蔽日。近百艘大小战船泊在闽江口，桅杆如林。最大的几艘福船经过了改造，侧舷开了炮窗，露出黑黝黝的炮口。这是王柱、沈自駉的水师主力，经过连番征战和缴获补充，如今已是一支真正能纵横海上的力量。
赵高翔站在旗舰“镇海”号的船头，海风吹动他的披风。黄蜚、王柱、张应祥、沈自駉等水军将领肃立两侧。
“侯爷，全军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王柱抱拳禀报。
赵高翔点点头，目光扫过江面上的船队。这支水师是他一手打造，从最初几条小渔船，发展到如今近百艘战船、上万水军，只用了不到两年时间。
“清军主力在泉州，陆上有李过他们追击，海上就得靠我们了。”赵高翔声音平静，“传令：第一目标，平潭岛。拿下平潭，控扼闽江口。第二目标，莆田沿海诸岛，扫清外围，最后再图泉州。”
“末将领命！”众将齐声应道。
“出发！”
令旗挥动，号角长鸣。船队起锚扬帆，顺流而下，驶出闽江口，进入台湾海峡。
海面上风平浪静，正是行船的好天气。王柱指挥船队排成战斗队形——十艘最大的福船在前，作为攻坚主力；两侧是三十艘大小海沧船、艍船，灵活机动；后面跟着运输船和补给船。
“按侯爷给的操典，各船保持距离，了望手注意警戒！”沈自駉在各船之间穿梭，传达命令。
赵高翔在“镇海”号上，用单筒望远镜观察着海面。这是从荷兰商人那里换来的稀罕物，能看到十几里外的动静。
“侯爷，前方发现船只！”了望手在高处喊道。
赵高翔举起望远镜，看到远处有几个黑点。渐渐地，黑点变大，能看清是五艘清军战船，看样子是在巡逻。
“传令，左翼包抄，右翼迂回，别让它们跑了。”赵高翔下令。
旗语打出，船队立刻变换阵型。十艘海沧船从左右两侧快速驶出，如同张开的两只翅膀，向那五艘清军战船围去。
清军显然也发现了明军船队，慌忙调转船头想跑。但他们的船小速度慢，很快就被海沧船追上。
“放箭！”
海沧船上的弓弩手开始射击。箭矢如雨，清军战船上顿时一片混乱。有清兵想还击，但刚探出头就被射倒。
“靠上去！接舷战！”王柱在旗舰上下令。
三艘海沧船加速靠向最大的一艘清军战船。距离还有十几丈时，明军水手抛出钩索，牢牢钩住敌船舷。
“杀！”数十名明军水兵口衔钢刀，顺着绳索荡过去，跃上敌船甲板。
清军战船上只有不到五十人，大多是原郑芝龙旧部，投降清军后被编入水师。这些人在海上讨生活多年，本就不愿为清军卖命，看到明军如此悍勇，很快就丧失了斗志。
“降了！我们降了！”船上的清军把总扔掉刀，跪地求饶。
不到一炷香时间，五艘清军战船全部投降，俘虏二百余人。
“继续前进。”赵高翔没有停留，“目标平潭。”
船队继续南下。第二天中午，平潭岛出现在视野中。
平潭是闽江口外最大的岛屿，控制着进出闽江的海道。清军在这里驻有五百守军，还有十几艘战船。
看到明军庞大的船队，岛上的清军慌了。战船匆忙出港，想依托岸防炮台抵抗。
“传令，分成三队。”赵高翔观察着地形，“王柱带主力正面进攻，吸引火力。张应祥带左队绕到岛西侧，黄蜚带右队绕到东侧。三面夹击。”
“末将领命！”
船队一分为三。王柱率领三十艘战船直扑港口，船头火炮开始轰鸣。
“轰！轰！”
炮弹落在清军战船周围，溅起巨大水柱。清军战船也开炮还击，但他们的炮少，射程也近，打不到明军主力。
港口炮台上的清军点燃岸防炮，几发炮弹飞来，有一发击中了一艘明军海沧船，船体被打出一个大洞，开始进水。
“把那炮台给我打掉！”王柱下令。
三艘福船调整方向，侧舷炮窗打开，十二门火炮对准炮台。
“放！”
十二发炮弹呼啸而出，大部分落在炮台周围，有两发直接命中。砖石飞溅，炮台上一片狼藉。
趁此机会，张应祥和黄蜚的船队已经绕到了岛屿两侧。
“登陆！”张应祥在船上大喊。
小船放下，水兵们划着桨冲向滩头。平潭岛西侧地势平缓，适合登陆。清军在这里只有不到一百人防守，看到明军大批登陆，象征性地放了几箭就开始逃跑。
东侧黄蜚的登陆遇到了些抵抗。这里有一处小码头，清军依托码头工事死守。黄蜚亲自带队，冒着箭雨冲锋。
“跟我上！”这位老将虽然年过五旬，但勇猛不减当年。他一手持盾，一手挥刀，第一个冲上码头。
亲兵们紧随其后，与清军展开肉搏。码头上刀光剑影，喊杀震天。
正面港口，王柱的船队已经压制了清军战船。五艘清军战船被击沉，三艘起火燃烧，剩下的四艘挂起白旗投降。
岸上的清军看到海上战败，两侧又被登陆，军心大乱。守将还想组织抵抗，被溃兵裹挟着，逃往岛内。
“追！全岛搜剿，一个不留！”王柱下令。
明军水兵登陆后，分成数队，开始清剿残敌。平潭岛不大，到傍晚时分，战斗基本结束。五百清军，被斩杀二百余，俘虏三百，十几艘战船全部被缴获。
赵高翔登上平潭岛，看着被明军控制的港口，满意地点点头。
“侯爷，下一步是莆田沿海诸岛。”王柱禀报。
“不急。”赵高翔说，“先把平潭经营好。修复炮台，增派驻军，把这里建成我们在海上的前哨。传令福宁，调两千兵来驻守，再调工匠来修船坞。”
“侯爷深谋远虑。”黄蜚赞道，“控制了平潭，闽江口就在我们手中。清军水师再想进犯福州，就得先过这一关。”
“不止如此。”赵高翔看着海图，“平潭往南，是海坛岛、南日岛、湄洲岛……这些岛屿连成一线，就是一道海上长城。我们要一个一个拿下来，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
众将听得心潮澎湃。他们大多在内河、沿海打过水战，但像这样有战略地夺取和控制岛屿，还是第一次。
“侯爷，清军主力在泉州，咱们为什么不直接打泉州？”沈自駉问。
赵高翔摇头：“泉州是块硬骨头。郑芝龙经营多年，城防坚固，水师也强。更重要的是，那里是清军在福建最后的据点，博洛肯定要死守。咱们贸然进攻，就算能拿下，伤亡也大。”
他指着海图：“咱们先把外围扫清，拿下所有岛屿，切断泉州的海上补给和逃路。等李过他们从陆上逼近，水陆合围，泉州就是瓮中之鳖。”
众将恍然大悟，对赵高翔的战略眼光更加佩服。
在平潭休整三日后，船队再次出发，南下莆田沿海。
莆田外海岛屿众多，最大的有南日岛、湄洲岛。清军在这里的防御比平潭强，每岛都有近千守军，还有岸防炮台。
但赵高翔的战术很明确——不硬拼，各个击破。
第一战是南日岛。明军船队半夜抵达，趁着涨潮和夜色，从岛屿北侧登陆。清军毫无防备，等发现时，明军已经控制了滩头。
“点火！发信号！”张应祥下令。
三支火箭升空，在夜空中划出明亮轨迹。海上的船队看到信号，开始炮击南日岛南侧的港口和炮台。
“轰！轰！轰！”
炮声惊醒了岛上的清军。他们慌忙组织抵抗，但明军已经占领了制高点，居高临下射击。
天亮时，南日岛易主。守军大半被歼，只有少数乘小船逃脱。
“下一站，湄洲岛。”赵高翔看着逃走的清军小船，没有追击，“让他们去报信。告诉泉州的清军，我们来了。”
湄洲岛的清军得知南日岛失守，加强了戒备。但赵高翔没有直接进攻湄洲，而是先扫清了周围的小岛——鸬鹚岛、大麦岛、小麦岛……一个个小岛被拿下，湄洲岛逐渐孤立。
最后，当明军船队出现在湄洲岛外海时，岛上的清军已经士气低落。
“降了吧。”守将看着海上密密麻麻的敌船，叹了口气，“打不过的。赵高翔的水师太强了。”
副将犹豫：“可是大将军那边……”
“大将军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我们？”守将苦笑，“传令，挂白旗。”
湄洲岛不战而降。
至此，莆田沿海所有重要岛屿，全部被明军控制。赵高翔的水师在闽东海域建立起一条牢固的岛链防线。
消息传到泉州，博洛大惊失色。
“平潭丢了？南日岛丢了？湄洲岛也丢了？”他连问三声，声音都在抖。
韩岱脸色凝重：“是。赵高翔亲自率水师南下，一路扫荡。现在福州到泉州的海路，全在他控制中。咱们的海上补给线……断了。”
博洛颓然坐下。陆上被李过追击，海上被赵高翔封锁，泉州真的成了一座孤城。
“郑芝龙的旧部呢？他们怎么说？”
“那些人……”韩岱欲言又止，“态度暧昧。说是愿意为大清效命，但要求补充粮饷军械。可咱们现在……哪还有这些东西给他们？”
博洛沉默了。他知道，那些海盗出身的家伙，最是现实。清军强盛时，他们投降；如今清军势衰，他们不倒戈就不错了，别指望他们出力死战。
“传令，加强泉州城防。”博洛最终说，“另外……派人秘密联系郑森。告诉他，如果愿意合作，本将军可以上奏朝廷，封他为闽海王。”
这是最后的办法了——挑动郑成功和赵高翔内斗。虽然希望渺茫，但总比坐以待毙强。
韩岱领命而去。博洛走到窗前，看着泉州港外平静的海面。他知道，这平静不会持续太久。赵高翔的船队，早晚会出现在那里。
而此刻的赵高翔，正在湄洲岛上，看着刚刚绘制完成的海图。图上，从福州到泉州的所有岛屿，都标上了蓝色的旗帜。
“侯爷，下一步是不是该打泉州了？”王柱问。
赵高翔摇头：“不急。让兄弟们休整，补充给养。告诉李过他们，稳扎稳打，不要冒进。泉州就在那里，跑不了。等咱们准备充分了，水陆并进，一战而定。”
他看向西方，那是泉州的方向。
“博洛现在应该很着急吧？”赵高翔淡淡一笑，“让他急。越急，越容易出错。咱们要的，是一场完胜。”
海风吹过，带来咸腥的气息。赵高翔知道，这场持续数月的福建之战，已经接近尾声。而大海，将是他未来争霸天下更广阔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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