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曾以为这个少年早已坐化,曾在背后议论他的不自量力,可此刻,他却用一场惊动天地的异象,狠狠打了所有人的脸。
而这时候的孙摇,终于与体内的力量达成了真正的“和解”。
以往的修炼是“征服”,是“驾驭”,此刻才明白,最好的修炼,是“共生”,是“同行”。
他抬头望向黑暗佛,仿佛看到那黑曜石的眼眸里藏着笑意;看向光明佛,莹白的光芒似乎更柔和了些。
孙摇对着四尊佛像深深一揖,这一拜,敬的不是佛像,是那份让他得以“懂”的缘法,是那份于静中见真章的修行真谛。
静,不是不动,是动中求稳;悟,不是顿悟,是渐修中得真意。
孙摇知道,这第八层的静修,比他过去十年的蛮力修炼,更让他离“大道”近了一步,而这份“近”,无关境界,只关于心。
孙摇的脚踏入第九层虚空时,最先触到的不是虚无,是一缕若有似无的莲香。
那香气不浓,像灶台上刚蒸好的莲蓉糕散出的甜暖,裹着点烟火气,把他先前攒的那点紧张烘得软软的。
虚空中的金色莲花没他记忆里那么“悬”,花瓣舒展得自在,边缘还泛着点柔和的光,像邻家阿婆晒在竹匾里的金针菜,看着就让人踏实。
莲花中央的佛祖也没了上次的朦胧,轮廓依稀能看出是盘腿而坐的模样,衣袖垂落的弧度都带着点随性,不像传说里那般“不食人间烟火”。
孙摇没行大礼,就往莲花旁边的虚空一坐——说是坐,其实就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悬着,脚底下空荡荡的,倒比踩在青石板上还自在。
他摸了摸鼻子,先开了口:“佛祖,我现在一看见你,你倒像……”他想了想,“像后山那棵老槐树,看着就亲切。”
莲花中央的佛祖似乎笑了笑,声音直接在他意识里响起,不高,却清楚得很:“人啊!总爱给看得见的东西贴标签,佛像要庄严,长辈要肃穆,好像不那样就不对,其实呢?老槐树也有春风吹得发痒的时候。”
“可不是嘛!”孙摇接过话头,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是两块千佛寺的素糕,“从斋堂顺的,您尝尝?这糕甜,用料实在。”
他把一块素糕往莲花那边递了递,虽知对方未必真能接,动作却自然得很。
虚空中的莲香似乎更浓了些,佛祖的声音带着点笑意:“你倒比那些捧着金玉来供奉的,懂我些。”
“供奉哪有唠嗑实在。”孙摇自己咬了口素糕,糯叽叽的甜在舌尖散开,“说真的,我上次梦见到你,然后进入了千佛寺,再然后就见到了你,我就想问问,这是不是安排好的啊!”
“哈哈,你这家伙也有这烦恼?”
孙摇点头,把素糕咽下去:“当然有了,就是执念,可我这些日子总琢磨,执念这东西,哪是说放就放的?就像我小时候,邻居家的狗总抢我窝头,现在见了黄狗还想躲,更别说那些战死的,刀架在脖子上的恨,哪能说忘就忘?”
“执念像块石头,压在心里沉得慌。”
莲花中央的佛祖在虚空中泛起涟漪,声音很轻,“天机不可泄露。”
孙摇把嘴里的素糕咽干净,又掰了一小块丢进嘴里,含混着说:“天机不可泄露这说法,您这级别的,也来这套?”
莲花中央的佛祖笑声更明显了些,虚空中的莲香仿佛都跟着晃了晃:“不是我拿话搪塞你,是这天机啊!就像水里的月亮,你看着真切,伸手去捞,反而碎了,告诉你了,反倒会乱了你的心神。”
孙摇咂咂嘴,把剩下的半块素糕塞进嘴里:“乱心神啊!……好吧!”
佛祖的声音里带着赞许,“很多人求天机,求的是捷径,是安稳,却不知这世间最稳的路,从来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踩出来的,哪怕走得歪歪扭扭,那也是自己的脚印。”
孙摇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大腿:“说起走路,我想起个事儿,前阵子在第八层静修,我总琢磨着怎么把体内那两股力量彻底压住,后来才明白,不是压,是要跟它们好好相处,就像两个人抬轿子,你非得把另一个人摁着,自己扛,不累才怪。”
“正是这个理。”佛祖的声音温和下来,“天地万物,皆有其理,水遇方则方,遇圆则圆,不是软弱,是懂得与容器共生,你体内的力量,本就源自你,又何必将它们视作外敌?”
孙摇挠了挠头:“话是这么说,可刚开始的时候,它们跟两头犟驴似的,我往东,它们偏要往西,尤其是那光明佛和黑暗佛的力量,一个热得像火烧,一个冷得像冰窖,差点没把我撕裂了。”
“撕裂也是修行的一部分。”佛祖缓缓道,“就像一块顽石,不经过斧凿刀刻,怎么能成器?你感受到的撕裂,是它们在寻找与你契合的节奏,也是你在适应它们的存在。”
孙摇叹了口气:“那阵子是真难熬啊!有时候疼得半夜睡不着,就坐起来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我甚至想过,要不就这么放弃算了,反正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天纵奇才,能修到这一步,已经算运气好了。”
孙摇那番带着几分颓唐与自谦的话语,像一颗投入静水湖面的石子,在佛祖的心湖里漾开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这涟漪并非寻常的情绪波动,而是跨越了漫长时光的追忆、了然于胸的知晓,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交织在一起,绵延不绝,仿佛要将这万载岁月的沉淀都在这一刻细细铺展。
佛祖垂眸,眼帘垂下的瞬间,仿佛隔绝了殿内的微光,也隔绝了孙摇此刻略显低落的气场,独自沉入了属于他的浩瀚心海。
“天纵奇才么……” 这四个字在他心间轻轻回荡,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了然。
孙摇啊孙摇,你可知晓,你口中的“不是天纵奇才”,在三界六道的因果图谱里,是何等沉甸甸的分量?你以为的“运气好”,背后又是多少轮回辗转、多少机缘护持才铺就的道路?
他想起了那家伙的名字,早已刻进了三界的传说里,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也带着几分让诸佛头疼却又暗自赞叹的桀骜。
第八次转世……佛祖的思绪仿佛穿透了时空的壁垒,回到了那一次次轮回的起点。
每一次转世,都是一次新的开始,也是一次艰难的蜕变。
褪去昔日的神通与威名,化作一个普普通通的生灵,在红尘中摸爬滚打,体验生老病死,悲欢离合。
而孙摇,便是这第八次考验的承载者,佛祖静静地“看着”孙摇此刻的模样——眉宇间尚未完全褪去的青涩,偶尔流露出的迷茫与挣扎,以及在谈及那段难熬时光时,眼底一闪而过的脆弱。
他能感受到孙摇体内那股潜藏的力量,如同沉睡的巨龙,虽然此刻被层层枷锁与凡尘俗世的欲望所包裹,看似微弱,却从未真正熄灭。
那是源自血脉深处的不屈,是历经万劫而不灭的真灵。
这份力量,便是“天纵奇才”最根本的注脚,只是孙摇自己尚未察觉,或者说,尚未到觉醒的时刻。
“能修到这一步,已经算运气好了……” 孙摇的话语再次在心头响起,佛祖心中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那笑意里有理解,也有等待。
运气?或许吧!可这运气,从来不是凭空掉下来的,那是过去无数次的积累,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的安排。
若没有足够的根基,若没有那份潜藏的慧根,即便是天大的运气砸下来,也接不住,握不稳。
你能与我平等交流,孙摇,你以为这是偶然吗?佛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孙摇的皮囊,看到他灵魂深处那抹熟悉的印记。
三界之中,能与佛平等对话者,寥寥无几,要么是修为高深莫测的上古大能,要么是身负特殊使命的应劫之人。
而你,孙摇,仅凭你此刻的修为,本不足以站在这里,与我这般平静地谈论过往的艰辛。
这一切的根源,便在于你是那家伙的转世之身,你的灵魂里,流淌着与他一脉相承的气息,即便经过八次轮回的冲刷,那份独特的印记依然清晰可辨。
这份印记,让你在冥冥之中,便拥有了超越常人的机缘与福泽,也让你在修行的道路上,即便步履蹒跚,也总能在关键时刻找到方向,渡过难关。
佛祖想到,他的迷茫,他的挣扎,他想放弃的念头,都是修行路上必不可少的心魔,唯有跨越这些心魔,才能真正成长。
而他口中的“不是天纵奇才”,或许正是他此刻的心魔之一——对自我的认知不足,对未来的信心不够。
但佛祖并不着急点破,修行之路,终究要自己去走,道理要自己去悟,强行点破,反而可能适得其反,让他产生依赖,或者心生抵触。
他知道,孙摇体内的那股力量,终有一天会苏醒,或许是在某个生死关头,或许是在某次幡然醒悟的瞬间。
当那一天到来时,孙摇会明白自己是谁,也会明白,他从来都不是什么“运气好”,而是天生就注定要走上一条不凡的道路。
现在,他需要做的,只是静静等待,如同等待一朵花的绽放,需要耐心,需要给它足够的时间去吸收阳光雨露,去经历风雨洗礼。孙摇此刻的叹息与自谦,不过是花开之前必经的孕育阶段。
佛祖的目光重新落在孙摇身上,眼神温和而深邃,仿佛包含了整个宇宙的奥秘与慈悲。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因为他知道,孙摇的路还很长。
佛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共鸣,“你能撑过来,不是因为运气,是因为你心里那点不肯服输的劲儿。”
“不肯服输?”孙摇愣了愣,“我倒没觉得,我就是觉得,就这么放弃了,有点不甘心,就像小时候跟人打赌爬树,明明怕得要死,可要是认输了,怕被人笑一辈子。”
“那点不甘心,就是支撑你走下去的道。”佛祖的声音仿佛带着穿透力,“道不在高远,就在你心里那点执念,那点不肯放弃的劲头里,有人求长生,有人求大道,可归根结底,都是在求一个不后悔。”
孙摇沉默了一会儿,把油纸包叠好揣回怀里:“不后悔……这话说得实在,我以前总想着,要是能像那些大人物一样,呼风唤雨,多威风,可现在觉得,要是能踏踏实实走每一步,就算最后成不了什么气候,也没啥可后悔的。”
“你能这么想,说明你在第八层的静修,没白修。”佛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很多人修了一辈子,都在追逐外在的东西,却忘了问问自己的心,到底想要什么。”
孙摇忽然笑了:“说起心,我想起个笑话,前阵子在斋堂,听两个小和尚聊天,一个说,他师父总让他修心,可他连饿了想吃肉都控制不住,哪能修好心啊!另一个说,他觉得修心就像揣着个兔子,总得按住了,不能让它蹦出来。”
“他们说得也不算错。”佛祖道,“修心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饿了想吃肉,是本能;想按住心里的兔子,是修行的开始,关键是,你得知道那兔子为什么要蹦出来。”
孙摇摸了摸下巴:“您这么一说,我倒有点明白了,我以前总想着,把那些不好的念头都赶走,可就像赶苍蝇似的,赶走了又来现在才觉得,不如看看那些念头为啥会来,说不定能琢磨出点啥。”
“孺子可教。”佛祖赞许道,“念头就像客人,来了就来了,何必非要赶出去?你笑脸相迎,跟它聊聊天,它说不定就安分了,怕就怕你又怕又恨,反而让它闹得更凶。”
孙摇嘿嘿一笑:“您这比喻真形象,我以前就像个怕客人捣乱的掌柜,客人一上门就举着棍子赶,结果把店里闹得更乱,以后我试试,客人来了,就泡壶茶,跟它好好唠唠。”
“这便对了。”佛祖的声音里带着欣慰,“修行路上,哪有那么多敌人?所谓的敌人,不过是你没看懂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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