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爷的取暖器亮起橘红灯光的那天傍晚,老街区“邻里关爱”的第一批名单也悄悄贴在社区公告栏不起眼的角落。除了电暖器和报警器,几位热心街坊——王婶、杂货铺老刘,还有刚加入的周晓慧——的名字和电话也写在上面,他们承诺每日会顺路到老人家门口看一眼,敲敲门。
事情在平静中推进,像秋日溪流,不疾不徐。武馆的巡逻依旧,小斌和张涛已是熟练的“老兵”,带着新加入的学员,将夜间的安全网织得愈发绵密。文华书店的灯火温暖,吴老板甚至开始整理老街数十年的物价变迁,准备开一次别开生面的“物价记忆”故事会。
然而,城市的脉搏从不只在一处跳动。距老街五条街外,是江城早年自发形成的“旧货市场”区。低矮的棚户、堆积如山的废旧金属、塑料和电器零件,构成了一个与整洁老街截然不同的灰暗世界。这里鱼龙混杂,收赃销赃、欺行霸市是心照不宣的常态。
这晚,月黑风高。旧货市场深处,一间用铁皮和石棉瓦胡乱搭成的“兴旺回收站”里,烟雾缭绕。店主是个绰号“黑皮”的壮汉,光头,脖子上纹着扭曲的蝎子,正翘着腿坐在油腻的沙发上,眯眼听着手下一个小弟的汇报。
“……大哥,就是老街那边,最近有点邪乎。晚上多了不少巡逻的,好像是那边一个什么武馆搞的,还有警察的车也时不时过来晃一圈。咱们之前在那片‘做生意’的几个弟兄,最近都缩手缩脚,不好弄了。”
黑皮吐出一口浓烟,冷笑一声:“武馆?巡逻?吓唬小孩呢。”他弹了弹烟灰,“老街那片改造,油水厚了,盯上的人不止咱们。听说‘鼎晟’那个孙胖子,之前想在那儿弄点事,结果碰了一鼻子灰,还惹得上面查他,现在焦头烂额。”
小弟凑近些,压低声音:“大哥,我听说,让孙胖子栽跟头的,好像就是那个武馆的馆主,姓陈。有点邪门,不显山不露水,但孙胖子找去的金大富,连狠话都没敢放完就溜了,后来孙胖子自己还倒了霉。”
“哦?”黑皮坐直了身体,眼里闪过一丝阴鸷的光,“姓陈的……什么来路?”
“查了,明面上就是个开武馆的,当过兵,身手应该不错。但背后……好像有点说不清。孙胖子那边隐约打听到,可能跟上面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不然哪能一个匿名举报就让他那么难受?”小弟说着自己的猜测。
黑皮沉吟起来。他能在旧货市场这滩浑水里立足,靠的不仅是狠,更是精明和谨慎。老街的改造红利他眼馋,但冒然去碰一个背景不明、还让孙富贵吃了暗亏的角色,不是明智之举。
“先别动老街。”黑皮最终下了决定,“让那边的弟兄都收敛点,别往枪口上撞。不过……”他话锋一转,眼中露出贪婪,“老街咱们先放着,它旁边那片老棉纺厂的家属区,不是也要拆了吗?那地方乱,还没怎么改造,油水也不少。先从那边‘收点旧货’,看看风向。”
他口中的“收旧货”,自然不是公平买卖,而是带着强迫性质的压价收购,甚至直接强占。老棉纺厂家属区住的多是下岗退休的老工人,软弱可欺,正是他们这类人眼中的“肥羊”。
“明白,大哥!”小弟会意,立刻点头。
几天后,老棉纺厂家属区就开始不太平了。先是几户收废品的老人,称好的废品被强行压价,争执中还被推搡恐吓。接着,有晚归的女工在巷口被不三不四的人言语调戏。虽然还没发生严重的暴力事件,但那种无形的恐惧和压迫感,已经开始在破旧的筒子楼之间蔓延。
消息像长了翅膀,通过街坊邻居的闲聊,也飘到了老街,飘进了王婶、老刘这些热心人的耳朵里。
这天下午,王婶在给冯大爷送自己蒸的包子时,忍不住跟来武馆找陈默商量“邻里关爱”后续事宜的社区小张嘀咕:“张姑娘,你是不知道,我娘家表弟就住老棉纺厂那边,这两天老是打电话来说心慌,说有些生面孔在那儿转悠,吓人巴巴的。咱们这儿好不容易安生点,那边可别出什么事。”
小张听了,也皱起眉:“那边不属于我们社区,但情况我也听说了。已经跟街道反映了,那边派出所也增加了巡逻。但那种地方,人员复杂,历史遗留问题多,恐怕没那么容易。”
她们的对话,被刚好从静室出来的陈默听在耳中。他脚步未停,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走到院中,看着阴沉沉欲雨的天空。
夜火能照亮自家檐下的路,却照不亮所有暗渠。但火光的暖意和存在本身,或许就能让一些躲在暗处的东西,有所忌惮,不敢过于猖獗。
他想起龙一。那个神秘的组织,那个冰冷的“记录员”,他们观察、修剪,维持着某种超越常理的“秩序”。然而,对于老棉纺厂家属区这种灰色地带的蝇营狗苟,对于黑皮这种游走在法律边缘的市井恶霸,他们大概不会多看一眼。
这些,才是构成这座城市最真实肌理的、阳光与阴影交织的日常。而这些,也正是他选择融入其中后,需要去面对和应对的。
判官之眼,不仅要见大奸大恶,也要察微末之疾。有些火,不仅要点亮自家檐下,或许,也该让它的光,照得更远一些,哪怕只是让暗渠里的鼠辈,感到些许不安。
风起了,带着湿冷的雨意。陈默转身回屋。他需要了解更多关于老棉纺厂家属区,关于那个“黑皮”的信息。
(第三百五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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