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你不去交朋友吗？”眼见她一直龟缩在自己身后，李泽佳觉得好奇怪。
李泽玉摇头：“我不要。我就这么苟着就挺好。阿弥陀佛，幸亏我们家如今家境好歹过得去，够用，用不着去干些违心的事。”
李泽佳微笑道：“你又说怪话了。什么意思，我怎么一个字没听懂？”
“那不是很好懂吗？”李泽玉说，“你看看。因为舅舅在外面打仗，皇上倚重，所以舅母和穆可盈，就成了七夕乞巧上最最出风头的人。不管喜欢好不喜欢好，都得过去奉承。谁要是不去，被惦记上，那么昨天被无缘无故断了赏赐的户部左侍郎家，就是例子。但……又因为你是太子妃。因为我是太子妃的妹妹。所以呢，我们可以打个招呼就跑，不用担心被穿小鞋。真好。”
李泽玉发自肺腑这样认为。
李泽佳眨眨眼睛，收回眸子底下闪过的亮光，点了点她脑门子，轻声道：“别瞎说大实话啊。”
她站起身，道：“你也错了，错了大半吧。我这会儿也得去跟她们应酬去。你如果不乐意过去，就坐坐，我很快回来。”
李泽玉当真不乐意去，也就当真坐着。
嗑瓜子，喝茶，吃点心。
看李泽玉款款而去，跟穆虞氏母女两个谈笑风生的。李泽佳那么美，衬得相貌平平的穆可盈愈发黯淡，渐渐地，穆可盈的笑容就不好看了。毕竟那么容光潋滟的美人儿在旁边，旁人很难管住自己真实的眼神啊。
还好这时候，皇后也来了。
李泽佳要到皇后处立规矩。
她一走，穆可盈皱着眉，嘀咕：“这嫁入天家的女子真是不一样，用的穿的，样样都顶顶好。我在人家身边，灰溜溜的。如果我也能当王妃，肯定不会被她比下去了。”
穆虞氏道：“说你多少次了，别急。娘会帮你。”
司礼太监尖着嗓子，宣布各家参加祭奠的，把祭品送上。
月色之下，一张张供桌一字排开，排满了整个场地。供桌上的香炉纸烛、宝塔供点等等，早已就位。所缺的不过是各家小姐少妇做的巧作而已。
大家各显神通，一阵忙活。
很快布置好了。
皇后在众女眷陪伴下，下了凤座，一张一张逐个看过去。
李泽玉也跟着，看皇后如何品评。发现她眼界很高，多半就是微笑点头。真轻轻道一声：“不错。”那家就能得到一份装着石榴石手串和一对纯金锞子、三支宫花的赏赐，主母领着女儿喜上眉梢，磕头谢恩。如果有一句“好。”同时加一句“精致”“倒是别致有趣”“巧手艺”这样的句式，那就是除了之前的赏赐之外，额外再多一对金镶玉平安扣以及三尺红绸。
但能得皇后嘉许“很好”的，并不多。
众人瞩目中，皇后来到了穆可盈的供桌前，她“咦”的一声，凤眸微睁，眼底流露出惊喜讶异：“这花灯，没见过啊？”
从开始品评乞巧手作，就没见过皇后如此。大家拿不准什么态度，都不敢奉承。
那是一盏走马灯，高可半人，高高悬挂在龙门灯架上，以纯手工纸扎而成，上面用小刀镂空成八副美人图，千百万个洞眼，构成一种奇异的对称美。
李泽玉的密集恐惧症犯了，不由自主抱紧双臂，轻轻摩挲。
不过她也得承认，这灯做工肯定费了不少功夫。
这时候，一名侍女上前来，晃亮了火折子，点燃了一根拳头粗的牛油蜡烛，轻轻抬起蜡烛架子，扣好了灯底的活扣。热气冉冉，那灯就亮了，随着亮光愈发光明，走马灯慢慢的，转动起来，画上的美人儿就跟活了一般，做出诸如饮酒、赏花、散步的动作。
奇幻迷离的光影投射在地上，勾魂夺魄。
大家都看愣住了。
眼底写满了得意，穆虞氏上前细细解释：“这是龙城那边的手艺，名叫‘纸走马’。本来走马灯手艺源自京城，以木为骨，以竹为架，以纸为皮。但龙城岁月艰苦，尤其没有水土，长不出竹子。于是以纸张糊在一起，用刻刀雕琢成画。以镂空做图案，上百年来精益求精，有了这门纸走马灯的手艺。这个灯，是小女以刻刀、凿子、挖刀等等工具，经削、挖、凿、雕、镂，花费仨月时间，制作而成。”
这话，有漏洞。
不过此时此刻，以穆家在圣上面前炙手可热的地位，傻子才会拆穿她呢。
绘声绘色的讲述，让皇后听住了。她思忖着，道：“那真的是很有意思的作品。以家乡的手艺来做乞巧，不忘来路，是个有想法的孩子……穆家娘子，这是你的手艺？你这年纪，需要乞巧么？”
皇后问得很认真，穆虞氏却闹了个大红脸，笑容也讪讪起来：“娘娘谬听了，刚咱说了，是小女所作。这是小女，名叫可盈。取自‘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今年方十四，尚未说许人家。”
穆可盈对着皇后，盈盈一礼。
皇后仔仔细细的瞧了一遍，道：“好个精致活泼的姑娘。让本宫看看你的双手？不知道是怎样的两手，能做出这般精妙的手工来。”
穆可盈听得皇后夸赞，心里得意，伸出双手给皇后看。
双手肥白，十指细嫩，带着一对羊脂玉镯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手更嫩，还是玉镯子更嫩。
皇后笑道：“好一对美玉般的手。不过，虎口半点细茧也无，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握笔写字时间长了，尚且有笔茧子呢，更别说握了三个月的刻刀挖刀了？穆家……该不会用了别人手作，赖以充数吧？”
好个皇后。
直接问出来？
穆虞氏眼神一阵乱闪，矢口否认：“当然不会！那可是欺君之罪呀！”
皇后道：“欺君之罪倒也没有那么严重。就是大家闹着乐呵的玩意儿，没有必要而已。嗯，这灯真的很不错。能不能忍痛割爱，送了本宫呀？”
穆虞氏又开心了，一颗心扑通乱跳的，一叠连声道：“必须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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